第74章 豈容她如此放肆!
回京 豈容她如此放肆!
蕭牧野抿緊薄唇, 面部凝重,快步下了臺階。
雲躍安在他身後喊道:“別追了,他們都走了一個時辰了!”
蕭牧野腳步緩緩停了下來。
他追上去, 又要與她說什麽,她昨日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平州之戰後她早有了訣別之心, 只是他已死, 她無處訴說。
如今與他再次見面,也算了了心願。
他以為她好之名, 騙盡了她,他現在追上去作甚麽?逼迫她一定要原諒他接受他嗎?
蕭牧野清冷的眉眼沁着幾分悲絕, 袖中的握拳微抖。
他到底還是失去了她。
“明肅……”
雲躍安從未見過蕭牧野這個樣子,當年他在平州被蕭牧野救下來時,蕭牧野還是大梁威風凜凜、戰功赫赫的镖旗大将軍。
後來遭人背叛,不得不放棄原來的身份,從雲端跌入谷底, 那時的蕭牧野都沒有此時頹敗。
雲躍安站在臺階上看着蕭牧野的背影,不知過了多久,見蕭牧野轉身,已比之前更多了幾分淡漠情疏與生人勿近。
“江州與越州的事既然已畢,是時候回郴州了。”
-
江夜沉靜, 漁火閃爍。
Advertisement
船只過了流水湍急的汾河,此時緩緩移動。
“夫人, 三郎君在門口已經站了許久了, 要不要請他進來?”
巧慧給林舒歡送晚食時低聲道。
林舒歡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麽心思用飯。
她知道為何站在門口許久卻不敢敲門的原因,可她并非很想見蕭硯安, 只是現在不讓他進來說清楚,恐怕他會一直站下去。
罷了。
“讓他進來吧。”
蕭硯安剛進屋坐下,林舒歡便開口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蕭硯安哪裏還坐得下,簡直如坐針氈,起身看了看林舒歡,垂眼點頭。
“當日我們在江州,你約我于庭中相見,實則是特意讓我與你三哥見面,是不是?”
蕭硯安再次點頭,低聲道:“是祖母與我說的,我還不信,真見到人了我才信了。三哥本不想露面,可我覺着你應該知曉,便約了你們二人。”
林舒歡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謝謝你,硯安。”
“三嫂,你我之間何談一個謝字。是我對不住你,你要怪我罰我都認。”蕭硯安連忙道。
自從那夜攔下她出城後,他便發誓絕不站在三嫂的對立面。
“你替我了了一樁心願,我為何要怪你?”林舒歡溫和道。
“三嫂,那你與我三哥……”
“蕭牧野已死,現在活着的人是季乘淵,他可不是我的亡夫,”林舒歡淡聲道,“我與他自然緣分已盡,好了,不談此事,一起吃點吧。”
蕭硯安低低嗯了聲,重新坐下來與林舒歡用飯。
十日後,林舒歡一行人回了襄州。
回到襄州未多久,就聽到江南道建州的府兵叛亂,勾結赤羽軍一同圍攻了建州屬衙,建州刺史王建逸早已逃竄不知所蹤,赤羽軍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占領了建州。
此事傳至襄州,林舒歡出門吃茶都能聽見衆人無不在議論紛紛。
有人憤懑。
“建州刺史王建逸,兵還未至建州,不過聽聞風聲就變賣家産帶着他那數個妾室跑路,我泱泱大梁竟有如此膽小如鼠之命官!而我們聖上,哎!不提也罷!”
“建州府兵簡直是一群不知忠義之人,居然跟着亂黨幹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有人懼怕。
“亂黨如今盤踞嶺南道,又往江南道進攻,占領江南道恐怕也是早晚的事,那到時我們襄州該怎麽辦啊!”
有人奮起。
“我們絕不能像建州一樣任由他們踏進我們襄州,與他們拼了!”
有人低聲反駁。
“可聽說他們從不燒傷淫掠,極為善待百姓,還幫助佃戶做農活。我們聖上如今荒淫無道,被妖妃所迷,還不如……”
……
林舒歡将話都聽全了回府,随後幾日,從江南道不斷有消息過來,無非都是赤羽軍的戰勝消息。
襄州開始變得人心惶惶,但很快也都平和穩定了下來,因着襄州城內最大的茶樓說書先生講了一出赤羽将士的英勇好戲。
雖然襄州屬衙很快派了衙役來捉拿,但那說書先生已不知逃亡何處了。
林舒歡聽聞這件事情後,對蕭硯安不免感嘆道:“你三哥真是天生的将才。”
常人說起一個将軍的厲害之處,皆是在戰場上骁勇善戰、所向披靡的戰績,卻從不談攻城奪池前後的工作。
攻城容易守城難,難上加難則是收城。
自古以來多少将領拿下城池後又因百姓造卻不得不放棄,而蕭牧野,攻城守城收城這一套從頭至尾玩得爐火純青。
多日的戰勝消息,使襄州城人恐慌漸生。
突然來的說書先生,緩解了恐慌,之後赤羽軍到襄州時也不會遭到極大的抵抗。
看來他們真要進攻到襄州來了,林舒歡眉頭微蹙。
戰事起,總不能還跟以前一樣。
林舒歡晚間與祖母用飯時說及此事:“孫媳想着,赤羽軍遲早會到襄州來,到時候也不知道襄州會發生什麽事,祖母,我們要不要将襄州的産業收一收,另尋一清淨地避一避風頭。”
“說到此事,今早我與鴻予也有過商量,本想着明日召集你們一道說,如今你提及了,我與你先說也無妨,”鄭老夫人放下碗筷,溫言道,“産業的事就如你所說,過幾日我們也離開襄州,但不是找一清淨地,我們回長慶城。”
“長慶城?”
林舒歡一愣。
長慶城也是好的……畢竟長慶城是皇城,如若皇城失守,那也到了最後一步了。只是這個時候回長慶城,恐怕不只是避難一說。
祖母沒有多說,林舒歡也沒有多問,只聽話地執行祖母與她說的事。
大伯許是有了這個想法許久了,不少事在她于越州都已處理完畢,剩下的不過幾日就安排好了。
十幾日後,蕭家舉家搬遷回長慶城。
長慶城的長寧侯府還在那裏,只是比起當年的門庭若市,現在可算得上蕭瑟寂寥。
林舒歡走進豫園,随後站在菩提居的大堂回身看四周,心中不免感慨萬分。
沒想到這輩子她居然還能回到這裏,當初離開長慶城前往襄州,她以為這輩子她都不會再回來了。
“夫人,內屋奴婢已經理好了,”吳飛鳳拿着銅盆出來道,“一路上舟車勞頓,夫人還是趕緊進去眯一會兒。”
“不眯了,我出去看看他們活幹得怎麽樣。”
長寧侯府的府宅比起襄州的蕭府大上不止兩倍,當年離京時遣散了不少仆從,這次從襄州來也沒帶來多少,而是從人牙子手上買了不少新的。
新的丫鬟小厮不熟悉,林舒歡叮囑了好些事項。
忙了幾日,最後林舒歡讓下人将長寧侯府的牌匾重新擦了一遍,看着如同嶄新的牌匾再次挂上去,林舒歡總算舒服些了。
忙好了府裏的活,映真也等到了林舒歡一起去逛了二人曾經常逛的金銀首飾鋪子,太陽落山前又找了一家新開的酒樓吃酒。
“二位臉生,小的還從來未見過,”門口的小厮笑着接待,“既是新客,小的等會兒一定給二位好好介紹咱們酒樓的名菜!”
“聽說你們家的點心不錯。”映真像是已經打聽好了的,對那小厮道。
“咱們家的點心可以稱得上長慶城一絕,今日還推出了新樣式,等會兒小的給兩位拿點嘗嘗!”
小厮邊說邊領着林舒歡與蕭映真二樓。
正巧,二樓正好有兩人下樓。
林舒歡稍一擡頭,便發現了是裴景瑜夫婦二人。
裴景瑜對上了她的視線,林幼宜的眼神本在別處,見裴景瑜沒再走動,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大姐姐?”
林幼宜先是在裴景瑜與林舒歡之間打量,随後下樓了幾步,說道:“你回京了嗎?你回京了怎麽不告之爹爹娘娘?爹爹娘娘可擔心你了呢,你怎麽音訊全無呢?”
明裏暗裏都在責怪林舒歡不孝。
林舒歡面色平靜,淡聲道:“裴夫人,我想你年歲不大,應當沒忘記蕭家大伯辭官後,你與爹娘打着看望我的名號,卻來府中一頓羞辱,最後被蕭家幾位郎君趕出去的事吧。”
若說蕭牧野的死訊一出,蕭家的門楣沒落了一半。
那之後趙元颢對蕭家的打壓,逼得三伯父也放棄了軍務,最後大伯遞辭呈,蕭家比之往日盛狀算是徹底沒落了。
那段時日,蕭家門可羅雀,爹娘帶着林幼宜上門她本是極高興的。
可她沒想到他們卻勸她改嫁,讓她嫁給一個打死過侍女的侯爵子弟來作人情,氣得蕭硯安與蕭梵真當場拔劍逼他們走。
那時周淑秀便叫嚣着再不認她這個女兒。
在蕭府落難、她丈夫身亡之際,作為她的爹娘與親妹妹,為了自己的私心做出這等落井下石的事來,她又何必再與他們有什麽瓜葛。
還擔心她,怪她音訊全無,那這麽些年,也從未從長慶城寄一封信到襄州來。
林幼宜話語一塞,又被勾起了當年被當街趕出門的丢人之事,不由起了一絲怒氣,說話卻帶了一點笑:“大姐姐說話好氣勢,還是與當年是長寧侯夫人時一樣的氣派。”
林舒歡與蕭映真哪裏聽不出林幼宜的嘲諷。
蕭映真直接擋在了林舒歡前面,直接把話挑明了說:“裴夫人這是何意?沒想到我三哥為梁國戰死沙場,今日我三嫂還得受你這等在長慶城享樂的人說道!”
“你!”
“好了。”
裴景瑜在旁皺眉對林幼宜道:“別丢人現眼了。”
說罷,便直接走了。
“夫君,等等我。”
林幼宜追了上去。
“換做三年前,她敢對三嫂你說出這樣的話!”蕭映真氣道,“蕭家不複當年,誰都要往我們頭上踩一腳,要是我三哥還在,豈容她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