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她對他,滿是疑慮

怨氣 她對他,滿是疑慮。

林舒歡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心裏有些不安。

她不顧吳飛鳳阻攔,搭了披風往屋外走。

開了屋門後, 林舒歡頓感星星點點的冰冷,可她顧不上這些, 視線定在臺階下站立的男人。

雪地黑衣, 背覆冷風。

他問:“請我進去坐坐嗎?”

……

林舒歡身子微微一側, 階下的他幾步上前,經過她之時, 她還能聞到他身上的風雪與霜露的冷冽。

林舒歡随蕭牧野進屋,見他摘了身上的黑袍, 露出了面容。

她這才看清了他眼周的絲絲疲憊與薄唇畔的青色胡渣。

自從上次不告而別已有兩年。

兩年之後,他未帶任何兵衛與随從,風塵仆仆從長慶城趕到了這裏……

也不知是她理虧,還是其他的什麽,林舒歡喉嚨微緊, 手心竟開始發汗,也不敢與他對視。

“你應該還未用過飯吧,我去讓人給你準備。”林舒歡道。

蕭牧野視線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定在林舒歡身上:“不用。”

林舒歡又道:“那我讓人給你備好屋子,這幾日想來你也沒有休息好, 不如先去睡一覺。”

蕭牧野還是道:“不用。”

聽了兩次不用,林舒歡忍不住擡頭對上蕭牧野的眼神。

蕭牧野這時才繼續開口, 聲音很平和:“我來是想來問問你, 兩年前你說想通了便會回來,現在想得怎麽樣了?”

林舒歡黑睫微顫。

這是兩年前她對楚大娘說的一句話,她說這句話的時候, 卻是沒有再回去的打算。

只是沒想到,這句話居然被他當真了。

現在他上門來,問她的答案。

林舒歡袖下的手握緊又松開,沒有說話。

屋內燭火燃燒,偶爾有幾聲火星滋裂。

“我明白了。”蕭牧野聲音放輕了,低聲道。

林舒歡輕呼了口氣。

以前與蕭牧野說話時,她也是不用說,他便能猜到,倒是方便了如今的她。

林舒歡見他準備伸手去拿放于衣桁的披風,開口道:“我送你出門。”

話音剛落,突然響了一聲幼兒的嘤咛。

遭了。

她忘記內屋還有孩子。

林舒歡眼見着蕭牧野瞬間停了手下的動作,扔回了披風,再一把掀起內屋的簾子,動作一氣呵成。

“等等……”

林舒歡連忙追上他的腳步,随他進了內屋。

嬷嬷正抱着唯安。

孩子像是夢魇了,偏偏忍着不哭。

林舒歡心疼,掃了一眼愣在那裏的蕭牧野,也不在乎了,朝着向她伸手的唯安走過去:“乖。”

香香軟軟的孩子撲進懷裏,林舒歡心都快化了。

面對蕭牧野的一步一步走進,竟沒有一點點害怕,反而升起了幾分平靜。

這一天總會到來,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蕭牧野的眼神定在林舒歡懷中的孩子上。

他極少外露情緒,可這回,面容皆是驚愕。

喉間都仿佛被石頭堵住,所有的問題壓在那裏,上不來下不去。

他該怎麽問?

這孩子一看便知是他的。

歲數看起來,應該是在越州的那一次。

兩年前,她知道自己身懷有孕,決心離開長慶城,一路長途奔波到這個偏僻的縣城。

他知道她既然要走,又怎麽喜歡他人、特別是他,在暗中窺伺她。

兩年來,無數個日夜,他忍着就在嘴邊的命令與陰暗心思,到底沒有讓人去打擾她。

在一個新地方重新開始并不容易,就算有底下人幫忙,許多事她也必須得親力親為。

……

她過得不會容易,可過得不容易,她都沒有想過讓他知道這件事。

她在擔心他知道了會做什麽。

不,她是不信任他。

她不信他知曉了這件事還會給她自由,給她做決定的權利,她不信他會将她堂堂正正當成一個平等的人來對待。

她對他,滿是疑慮。

而這一切,皆是他造成的。

是多年前他對她的一場巨大的欺騙。

是他當時自以為做了對她最好的決定,就算是結發夫妻的她,也未曾透露一分一毫。

如今,他的報應來了。

林舒歡早就等着蕭牧野的連番詢問。

她想他這般聰明,看見唯安的第一眼,恐怕就已經猜出來他是誰的孩子。

可他什麽都未說。

那驚愕的面容慢慢收回,暗沉的眼神只停留在她的身上。

“你過得還好嗎?”

他的聲音不同于方才,此時帶了幾分啞澀。

林舒歡一愣。

她以為他會問孩子,她也已準備了許多說辭,可沒想到他在問她。

她過得好嗎?

這樣客套的話,在當了蕭家主母數年後,該怎麽回答得周到體面,她早已信手拈來。

可問出這句話的人蕭牧野,他從來不會說這樣的客套話。

林舒歡只覺得心口有着一點點的震蕩,對上蕭牧野的視線,低聲道:“我過得還好的,以後,應該會更好。”

這兩年來,并非所有的事都是一帆風順。

只是想到來日之燦爛,她都咬着牙撐下來了。

而這些也都是她的選擇,所以無論悲喜交織,也都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圖。

并非他蕭牧野強行為她做的決定。

屋內一片靜默。

一旁的吳飛鳳連呼吸都只敢輕輕的,這樣的氛圍她已經許久沒有體驗過了。

只是以往在蕭家時,她與夫人會擔心侯爺的心情不佳。

盡管侯爺在意夫人,但夫人更加在意侯爺,在侯爺心情不佳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

可現在,仿佛全然反了過來。

林舒歡哄着唯安,再掃了一眼蕭牧野。

這趕人的意思,蕭牧野還是明白的。

他薄唇微抿,沒有再多說一句,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外屋響起了關門的聲音。

“夫人……”

眼前一切發生的太快,吳飛鳳回過神來一下子看向林舒歡。

夫人一向鎮定冷靜,特別是這兩年來,更是堅韌無比。

只是眼下,不知為何人看起來恍恍惚惚。

林舒歡将唯安貼近空蕩蕩的胸口,聲音放輕了道:“嬷嬷,我總以為自己可以跨過這段,可為何回回我遇見他之後,總會心神不寧?”

吳飛鳳嘴唇嗫嚅,終是答不上來。

夫人與聖上之間發生了太多,夫人欠聖上的,聖上欠夫人的,早已理不清。

但有一事,從方才的話中,她還是聽明白了。

夫人對聖上還是充滿了怨氣,這多年以來的怨氣,到如今沒有消散,反而越積越深。

可除了那怨氣之外,還有其他的在嗎?

這吳飛鳳就不知了。

林舒歡以為蕭牧野當夜就已經離開了。

沒想到次日天蒙蒙亮,馮雲山就進屋說:“隔壁沈二家被人買下來了,是聖上買的。”

馮雲山又說:“我去問了沈二,他說幾日前有人出了大價錢,那一臉得意。”

沈二是個混子。

林舒歡之前也想要他的那兩間破屋,連着自己家的,能把院子再擴大些。

沈二猜到她的心思,獅子大開口,林舒歡不幹了。

現在還真讓他得逞了。

蕭牧野……你真是錢多得沒處花了。

林舒歡聽了馮雲山的話,新泡的茶都不香了,放下就出了屋門,跑到院子裏,靈巧地踩上石牆凸出的地方站了上去。

視線本來還被灰色的牆面阻擋,這一踩,一下子看到了隔壁的院落。

以及正在糊牆的蕭牧野。

“你不是走了嗎?”林舒歡立馬問道,“為什麽還要在這裏?”

“我沒說我要走。”蕭牧野慢聲回道。

“你……”

他确實沒說,方才馮雲山還說幾日前沈二的屋子就已經被買了,說明他不是一時做的決定,而是很早便這麽想了。

“你不回京待在這裏作什麽?”

林舒歡想說一句蕭牧野瘋了,好端端的皇帝不做跑到這個小縣的破落屋子外糊牆。

當皇帝有那麽閑嗎?

蕭牧野不回林舒歡的話,悶頭糊牆。

“我在問你呢。”林舒歡道。

蕭牧野放下手裏的刷子,轉身道:“你當時說想通了就會回來,看來想通了也不會回來,既然你不回來,我就來找你。”

這話說的。

林舒歡剛想回什麽,又聽蕭牧野道:“你不想進宮,不想回長慶城,就想住在這裏,那我也住在這裏。”

林舒歡不明白了,她懷疑蕭牧野是不是沒有搞清楚狀況。

怎麽被他說得他與她像是鬧分居的夫妻。

“我與你已經不是夫妻了。”林舒歡瞪圓雙眼,提醒道。

蕭牧野回道:“我知道。”

他知道

他知道還要繼續待在這裏嗎?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蕭牧野還有這麽……不要臉的一面。

林舒歡不想與他繼續扯了,從踩的地方跳了下來。

她對一旁的吳飛鳳三人道:“他不可能一直在這裏,幾天還行,若是時間久了,朝廷不是亂套了,他肯定會走。”

馮雲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将昨日在市集上聽到的傳言與林舒歡說了。

“你的意思他真有這長期住在這裏的打算?”

馮雲山回道:“恐怕是的。”

林舒歡抿唇道:“就算他真想在這裏,朝內形勢也不會允許的。你看着吧,不用多久朝廷就會派人來了。”

林舒歡說完這句話後的第三日,朝廷果然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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