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然對聞染笑了一下
第7章 突然對聞染笑了一下
在許汐言望過來的當下,聞染不知怎的就背着包快速閃進了教學樓。
她在一樓樓梯的轉角處,背靠着牆,雙手背在身後,指腹貼着牆面微妙不平的質感,第一次感受到胸腔裏發空。
所以她的心才可以撞着四周的心壁,發出絲毫不規則的節律。
她們的教室在四樓,她埋着頭一口氣不歇的沖上去,回到自己課桌邊找到鑰匙,走出教室時,越過走廊的圍欄,又往香樟樹下看了一眼。
那一身黑衣的少女,已然消失了。
第二天正式開學,聞染走進教室,早讀課上總有各種牛肉面炸醬面油條煎餅的氣味混雜,塞在課桌抽屜裏的外帶早飯,好像高三生活裏難得明目張膽的放縱。
這天聞染沒帶早飯,陶曼思也沒帶,下了早讀,陶曼思走到課桌邊來叫她:“去不去吃早飯?”
“食堂還是小賣部?”
“小賣部吧,今天不想吃食堂。”
“好。”
其實小賣部和食堂在同一棟樓,食堂在往裏走的更深處,小賣部就在門口,規模不算小,只不過不像超市一樣可以自由選購,而需要食堂阿姨拿給你,一樣可以刷學校的飯卡。
聞染望着食堂裏黑壓壓的一片人,腳步微妙的滞了下。
陶曼思心細:“怎麽?”
聞染搖搖頭,跟着陶曼思繼續往裏走。
沒有怎麽,只是整座學校忽然變成了掃雷游戲,她從踏進學校的第一步起,就把背挺得比平日裏更直一些,不知在哪裏就會忽然碰到許汐言的身影。
Advertisement
然而沒有,哪裏都沒有許汐言。昨日香樟樹下的黑衣少女,那被黃昏的風揚起的蓬松卷發,美好得像是一場白日夢幻覺。
兩人排隊買早飯。
陶曼思問:“吃什麽?”
“牛角面包吧,再要個酸奶。你呢?”
“手撕面包好了。”
不吃食堂的意義,就是可以吃各種各樣不同的面包。
走回教學樓的路上,陶曼思拿手掌在臉旁邊扇着風:“這天還這麽熱。”
“嗯。”
聞染輕輕應一聲,眼神順着一排香樟樹守護的沿路逡巡。
還是沒看到許汐言,她也說不上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心裏空蕩蕩的。
趁着第一節上課前抓緊吃早飯,聞染前桌的同學不在,陶曼思坐在這裏跟她一起吃。這時窗外有人叫:“陶曼思。”
高一高二陶曼思都有加入文學社,這時是社裏的同學來找。
陶曼思拎着手撕面包出去。
聞染正用吸管把酸奶戳開,第一下沒戳破,吸管的尖尖一頭彎折了下,她拿手捋了捋,又用力一戳,噗的一聲傳來時,聽到剛從教室外走回來的兩個同學在議論:“大美女。”
聞染的耳朵豎了豎。
教室裏太吵了,她們的話聽不分明。
可是很快,她們坐下後跟周圍同學聊了兩句,又有幾名女生和男生一道,笑着向教室外走:“是不是真有這麽漂亮啊?”
“去看看。”
其實她們坐的離聞染不算遠,是聞染一回頭,笑着加入談話也不會顯得突兀的距離。
但聞染從不擅長與人搭話,她和陶曼思一樣性子內斂。她只是靜靜坐在原處,小塊小塊把牛角包撕下來喂進嘴,吸一口酸奶,覺得黏在上颚通往咽喉的那一塊。
過了不久,那幾名女生和男生又笑着跑回來。一個男生笑罵了句髒話:“還真是啊。”
另名女生說:“我覺得比白姝還好看。”白姝從高一開始,就被評為她們學校的校花,表演系的藝術生,據說目标是邶電。
又有男生說:“也不能這麽說吧,她們不是同一種類型,白姝長得更文靜點。”
“那你說,如果非要對比的話,誰更漂亮?”
男生苦思了一會兒:“那白姝,可能還是輸了啊。”玩了個諧音梗。
聞染坐在前兩排,背對着她們聽着這番談話,拿紙巾把課桌上散落的牛角酥皮攏到一堆,又一起包進紙巾裏。
這時陶曼思從教室門口進來,坐回聞染前桌:“你都吃完早飯了?”
“嗯。”
“我都還沒來得及吃。”陶曼思大口把手撕面包塞進嘴裏,聞染拿過她的核桃味早餐奶,替她撕開吸管插進去。
“謝啦。”她吸一口,又跟聞染說:“诶你知道麽?我剛才去五班,她們班來了個轉校生。”
聞染心裏一跳,表面不露聲色:“轉校生不都是昨天來麽?”
“她好像是去外省參加什麽比賽,時間耽擱了,沒趕上昨天報到。”
“男的女的?”聞染覺得自己假死了。
“女的,長得特別特別漂亮。”陶曼思連用了兩個“特別”。
聞染笑了:“是有多漂亮?”
連續兩年的文學社成員,咬着手撕面包吟了句古詩:“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又問聞染:“诶你要去看看麽?”
聞染愣了下,搖頭:“馬上都要上課了。”
“也是。”陶曼思大口解決着自己的早飯面包。
這時聞染身後那桌人在議論:“也不知道美女叫什麽名字。”
陶曼思聽了一會兒,便也知道她們在讨論許汐言了。
小聲跟聞染說:“我知道她叫什麽名字,我在五班那邊的時候,五班班主任剛好過來叫她。好像叫,許xiyan,也不知是哪兩個字。”
陶曼思吸着早餐奶:“是不是牽牛花的那個夕顏啊。”
聞染在心裏說:不是。
她不是什麽清揚婉兮的蔓草,也不是什麽夕陽下落寞的牽牛。
她是正午時分的太陽,光線到極盛處是一種近乎冷淡的熾白,天地萬物卻都為她的光芒臣服。
她是浪潮寫就的故事,所過之處,浪潮洶湧淹沒過青春初次悸動的心思。
她的名字,叫“汐言”,許汐言。
******
下了第一節課,陶曼思走過來問聞染:“要不要去上廁所?”
聞染正在收拾筆袋,拉上拉鏈站起來:“好啊,走吧。”
一起手挽手去上廁所,是學生時代友誼的絕佳證明。其實很多時候也不是真的想上廁所,而是在教室裏憋悶得太久,總想出去走動走動。
出了教室,陶曼思挽着聞染,正在聊昨晚看完的小說。
聞染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去廁所的路上,會經過五班教室。
其實在搬來高三教學樓以前,也是同種格局,一班在樓下和理科班同一層,二班是文科班打頭的一間,廁所在走廊最盡頭,跟五班教室隔着一道樓梯。
聞染以前從未意識到這一點。
一路在走廊裏前行,路過拎着早飯或塞着耳機的各路同學,聞染分出一半心神去聽陶曼思的小說,時不時應和一句:“是嗎?”
或者提問:“這人跟女主角是什麽關系?”
另一半心神,随了眼神,變成鴿子,撲着翅膀在走廊裏不停的飛。
路過的那麽多張面孔大多是熟悉的,其中沒有許汐言。那麽也就是說,許汐言很可能坐在教室裏。
可是,聞染觀察了一下,陶曼思走在她的左邊,而她更靠近走廊外側,如何才能不露聲色的,讓眼神越過陶曼思往五班教室裏投去?
她發現做不到。
于是微微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鞋尖,這才發現白色匡威鞋頭不知什麽蹭髒了一塊,黑乎乎的。
陶曼思忽然一拍聞染的胳膊:“快看,那就是許汐言!”
聞染多垂眸兩秒,翕了下睫毛。
擡起,往五班教室裏望去。
她心裏做過很多假設,比如許汐言被衆星捧月的圍着聊天,比如許汐言很高冷的在塞着耳機聽歌,甚至比如許汐言昨天剛從外地回來、累得趴在課桌上睡覺。
她就是萬萬沒想到,許汐言一只手臂撐着側頰,正望着窗外發呆。
看起來昨天來得太晚,還沒來得及領校服,因此還穿着一件黑色T恤,圓領變V領,襯得白皙的頸項越發纖長。
眼尾仍是塌塌的,顯得半分散漫,半分心不在焉,那駕馭鋼琴的修長手指間轉着一支筆,轉了幾圈後,“啪”的一聲掉在課桌上。
而那時許汐言濃睫掩映的眼眸剛好對上窗外聞染的一張臉,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淺笑。
聞染慌忙低頭。
香樟葉把陽光裁得細碎,落在鞋面上是斑駁的光影,聞染盯着那一晃一晃的光斑,忽然同手同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