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她瘋了,還是許汐言瘋了?
第38章 是她瘋了,還是許汐言瘋了?
不知為何她們總在黃昏時分碰面。
那樣的光線太似酒, 不是聞染舅舅用參泡出來的那種老黃酒,不是那種清透的,而是更濃醇些, 也更厚重些,人浸在裏面,好似天然就帶上了幾分醉意。
聞染不知許汐言是不是剛剛做完運動,因為對她這種全情投入的鋼琴家來說, 良好的體能狀況非常重要, 否則根本撐不完全場。
應該是剛做完運動去洗了個澡, 皮膚紋理間散着沐浴露的香氣,清新好聞, 而掌紋裏一點點濡濕,微熱的, 好似方才的水汽沒有散幹淨。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是呼吸交疊。
直到聞染又抿了下唇,許汐言放開她。
只是半邊身子擋在門口, 沒有讓她走的意思:“說說, 為什麽突然生氣了?”
聞染盯了短絨地毯上的老花一會兒。
擡眸:“你鼓什麽掌?”
許汐言很平靜,濃睫微翕,望着她。
聞染:“對你來說, 我彈得很好麽?”
“還是對你來說, 我彈得好不好這件事一點都不重要, 你就像看幼兒園小朋友彈琴一樣,随便鼓掌以資鼓勵?”
“許汐言,不要這樣。”
聞染可以接受任何一個人輕視她。
在她鋼琴比賽的成績從第一滑落到七八名又滑落到十幾名時, 她見過太多次柏惠珍失望的眼神,雖然柏惠珍會很快的遮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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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在臺上看過太多次評審給她打分時, 對視一眼,微微搖頭。
她也聽過太多次舅舅的冷言冷語,說從小花那麽多錢給她上鋼琴課,這些錢用來做點什麽不好。
可,許汐言不行。
遇到許汐言後她無數次看向自己的雙手。
為什麽?明明這雙手也一度擁有過接近于許汐言的才華。當然比不上,可,接近過。
她甚至忿忿的想過,為什麽不讓她在十歲之前遇到許汐言。
那麽她會被許汐言搶走許多的第一,永遠屈居第二。
可那也會讓許汐言明白,世界上還有那麽一個人,像兩顆流星幾乎交軌擦過一樣,一度非常接近的,像她那般盛大的才華靠攏。
面對她的質問,許汐言靜靜看着她:“哆唻。”
聞染的肩滞了滞。
許汐言低聲說:“我不是随便鼓掌。”
“第二小節的頭兩個音符,你彈得很好,讓人耳朵一醒,我是在想換做我自己來彈的話,能不能比你處理得更好,所以,才為你鼓掌。”
“聞染,我真心實意。”
聞染緩緩吐出一口氣。
“抱歉。”聞染說:“誤解你。”
許汐言挑了挑唇:“別道歉啊。”
聞染看她一眼。
“明明生氣時很有氣勢的,一道歉,氣勢就沒了。”
“氣勢是什麽,能當飯吃麽?”
許汐言蜷指,手背抵了抵唇邊的笑意,總笑得這般漫不經心又風情盛大。
“餓不餓?”
“不太餓。”
許汐言點點頭:“不太餓正好,太餓的話,我倒不好留你了。晚上我約了朋友談事,我剛運動完不太吃得下,便在廊橋咖啡廳要了些點心,甜鹹都有,不太餓的話,正好留下來一起吃點。”
聞染正要拒絕。
“是要談接下來的日常安排,工作相關。窦姐和陳曦也在,你怕什麽?”
“我哪裏怕了?”
許汐言點點頭,引着她往前走去。
她的穿衣總是不拘一格,正裝絲緞的襯衫配牛仔褲和帆布鞋,褲腳卷起一點,露出纖麗的腳踝。
一雙帆布鞋就是她初中便愛穿的匡威,可那件襯衫單看料子,就知價格一定不菲。
電梯轎廂裏,她站在聞染靠前一步的位置,握着手機低頭回信息。
五星酒店電梯裏總有陌生香氣,可那也難掩許汐言皮膚紋理裏的味道,在只有她們兩個人的幽閉空間裏,絲絲縷縷的鑽出來。
聞染望着她左耳,被垂落的長卷發遮了大半。
忽然想到前夜,她坐在機車後座摟着許汐言的腰,心裏想的竟是:不知許汐言的耳後,有沒有和大腿內側一樣的一顆淺棕色小痣。
許汐言回完信息收起手機,聞染啪地抽回視線。
許汐言扭頭看了她眼,她一本正經,平視前方目不斜視。
倒是許汐言的視線在她身上逗留了下:“聞染。”
“什麽?”
“我也和你一樣,有雙敏感的好耳朵,對吧?”
聞染莫名的耳根發燙。
其實這句話當下聽來根本沒什麽,許汐言不過是在說,她的耳朵也格外敏銳,所以能捕捉到聞染彈得格外出色的那兩個音。
聞染此時發燙的耳根,好似對未來歲月的預知。
因為當她第一次擒着許汐言的手腕,壓在自己鋪白底小黃碎花的單人床上,去做許汐言對她做過無數次的事。
她偏頭吻過許汐言的耳廓,看許汐言微仰起冷傲的下巴,平素總是軟塌塌的濃睫輕顫如蝶翼。
她溫熱的氣息在許汐言耳畔逗留:“許汐言。”
那時她說:“你也和我一樣,有雙敏感的好耳朵,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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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一聲,電梯門打開,把聞染從耳根發燙的窘境裏解放出來。
許汐言引她往前。
這次廊橋咖啡廳的位置,并非上次的靠窗,而是吧臺附近的一張方桌。
陳曦坐側邊,另有兩個背對她們而坐的身影,長直發的那個是窦宸,另外個背影格外挺拔,穿一件黑綢襯衫,似天鵝。
聞染跟着許汐言走過去,窦宸聽到她們腳步,回眸來看。
聞染莫名心虛。
轉念一想:心虛什麽?她過來幫許汐言調律,這本來就是工作。
許汐言引她到特意空出的兩個位置邊,招呼她:“坐。”
聞染落座後才發現對面坐的是誰。
竟是宋芷思。
國內大花時代過去後,接班人裏難以再現大花争霸的群星熠熠,便顯得宋芷思一人格外出挑。據說她是學芭蕾出身,以儀态優雅著稱演藝圈,演過兩部古裝劇後,躍升頂流女星之列,之後出國拍了部英美合資的電影,出演女二,電影是難得的叫好又叫座。
宋芷思甚至拿了個國際電影節的最佳女配,一時風頭無兩,其他任何小花跟她合影發通稿,都被粉絲下場血洗說炒熱度。
宋芷思出席任何一場時尚活動都是人山人海,聞染全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她。
不得不說,明星跟普通人之間真的有壁。
宋芷思是那種古典的淡雅長相,吃她顏的人非常吃,不吃的人覺得她難免寡淡。聞染不算她粉絲,可現下坐她對面,心裏狂呼不不不。
哪裏會寡淡呢。
這樣淡的妝,雲淡風輕的坐在這裏,已是足以閃耀夜色的珍珠一般的存在。
宋芷思擡眸看着許汐言笑道:“大忙人,總算等到你了。”
許汐言輕挑下唇角:“我過去接人。”
“這次跟我們合作的,聞染。”
“合作什麽?”
許汐言慢翕了眼:“保密。”
宋芷思對着聞染多看了眼:“這麽護着人家。”又沖聞染點點頭,自我介紹:“宋芷思。”
聞染心想:全國人民有不認識你的麽。
當即也禮貌點頭:“聞染。”
剛開始看廊橋咖啡廳空蕩蕩,以為是飯點無人喝咖啡,後來反應過來,應該是包場。
點心上得很快。
窦宸問:“喝什麽?我沒提前點,自己報自己的。”
許汐言和宋芷思幾乎同時脫口:“冰美式。”
宋芷思笑了笑:“你這習慣還沒改,大晚上喝冰美式。”
許汐言瞥她一眼:“你不也沒改。”
窦宸:“那我也一樣吧。”
許汐言扭頭,簡單一個撐着側頰的動作也被她做得慵懶漂亮:“晚上喝咖啡麽?”
聞染搖頭:“睡不着。”
許汐言揚了揚手,停在不打擾距離之外的服務生立刻走近。
“三杯冰美式,一杯西瓜汁。”
聞染無言。
許汐言低笑了聲,端起桌上的檸檬水先抿一口。
宋芷思的眼神在她倆人之間打了個轉。
咖啡端上來,許汐言十分不拘的喝一 大口,這樣的季節冰塊多得在杯中打架,像聞染這樣傳統的人,不禁去想腸胃怎麽受得了,許汐言渾然不覺。
許汐言問聞染:“能吃榴蓮麽?”
“還行。”
“能吃的話,一定嘗嘗這道榴蓮酥。我在國外時就聽說,這家酒店的西點師做榴蓮酥是一絕。”
“聽誰說啊?”宋芷思問。
“聽你說,行不行?”
聞染道一聲謝,正要傾身去夾一塊的時候,沒料到許汐言執起那只小碟,正往她這邊遞。
座次是這樣:陳曦獨坐側邊的單人沙發,宋芷思和窦宸坐一張雙人沙發,許汐言和聞染坐一張雙人沙發。
兩人都沒防備,沒發生撞上碟子的慘劇,只是兩人藏在桌下的膝頭,挨在一處。
聞染的呼吸屏住一瞬,撤走自己的腿。
許汐言倒是很自然:“抱歉。”
聞染搖搖頭:“是我沒留神。”
她把小碟送到聞染面前,聞染夾了只榴蓮酥走,她又把小碟放回原處。
的确做得好,和路邊随便買來的很不一樣,黃油添得恰到好處卻不甜膩,起酥一層層的似在嘴裏化開。
酥得筷尖一碰就碎,聞染吃得很小心,眼尾瞥見桌下,許汐言跷起一只纖長的腿,壓在剛剛與聞染相碰的那只膝蓋上。
輕蹭了蹭。
今晚聊得的确是工作,原來宋芷思的新電影與許汐言有合作,許汐言下一站去邶城巡演時,可能會需要與導演碰面演奏。
“如果到時邶城的溫濕度讓鋼琴的音準又出了問題,還得麻煩你提前兩天到。”許汐言壓低聲,用只有聞染一人能聽見的音量說。
聞染點點頭。
這沒什麽,這次合作她們收的費用不低,這是應盡的義務。
這時服務生又送上幾碟熱點。
一份蝦餃不知用何染色,呈出難得的深紫色,許汐言當時嘴裏說着話,手上好似不經意一般,把蝦餃從宋芷思面前移開了。
一個顯而易見的慣性動作,好似身體裏本能流淌出來的。
宋芷思笑道:“虧你還記得我過敏。”
許汐言淡應一句:“哪兒能忘呢。”
聞染垂眸看一眼蝦餃,上面零星撒了點堅果碎屑。
一頓飯吃完,衆人起身,宋芷思叫許汐言:“送我回去。”
許汐言看起來有幾分懶怠:“你司機助理都在外面等着,幹嘛要我送。”
“他們開車哪有你開得好。”宋芷思笑問聞染:“你知道嗎?汐言在國外賽車時,第6位起步,連超好幾人,最後拿了分站賽冠軍,那場比賽太精彩,我們到現在還常常聊起。”
聞染搖搖頭。
她的确不知道。
她對許汐言的了解,局限于她還肯關注許汐言的那幾年,粉絲偶然拍到許汐言去登雪山,或是玩跳傘,粉絲們都知道許汐言是喜歡極限運動的,可她到底掌握了哪些技能,沒有人知道。
許汐言:“不送。”
“你又沒喝酒,幹嘛不送?”
“累了。”
宋芷思無奈的笑一聲,窦宸道:“還是我送你出去吧,你助理在外面等着送你回酒店後下班呢,一會兒小心人家背後吐槽你。”
“得了。”宋芷思抓起手包,跟許汐言打聲招呼,又沖聞染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窦宸陪着她往外走,咖啡廳只剩許汐言和聞染兩人。
聞染:“我也該走了。”
許汐言點頭:“送你出去。”
走到五星酒店大樓外,許汐言問:“怎麽回?”
聞染看了眼時間,剛好錯開了晚高峰,便道:“坐地鐵。”
“背着工具箱坐地鐵?”許汐言道:“我送你吧。”
聞染看她一眼:“你不是累了麽?”
“針對有司機在的情況下,我是累了。”許汐言問:“你有司機麽?”
聞染沉默。
許汐言:“或者我找司機送你也行,如果你願意跟不認識的人打交道的話。”
她頓了頓,再度開口:“聞染,我還是覺得,你和高中時一樣,好像有點怕我。”
聞染望着遠處被夜風拂動的柳樹:“我怕你做什麽。”
“我只是習慣坐地鐵了,這個點地鐵不擠,開車反而很堵。”
許汐言挑了下唇,也不勉強:“那好,你路上小心。”
聞染背着工具箱往前走了兩步。
許汐言站在原處,酒店後現代藝術風的屋檐擋出一片暗影,高昂的房價讓這裏住客不多,許汐言站得不顯眼,沒戴帽子口罩,還好也沒人注意她。
一件明明華貴的絲緞襯衫被她穿出吉普賽一般的風情,她握着手機在低頭回信息,聞染回頭時,她卻有感應一般,擡眸:“怎麽?”
聞染搖搖頭,嘴裏問:“宋芷思是你前女友麽?”
許汐言坦然點頭:“是,她在美國拍戲那段時間我們交往過,現在也是很好的朋友。”
聞染點點頭,繼續向前走去。
回家要轉三站地鐵,還好她已習慣背着發沉的工具箱輾轉于公共交通。
洗了個澡,平時總懶得敷面膜,今晚見了光彩照人的大明星,被點醒了保養的意義,醫美做不起,不如先從敷面膜開始。
拆面膜前還特意先看了眼,有沒有過期。
仰靠在轉椅上,拿手機在微博上搜“宋芷思”的消息。
她不怎麽敢搜許汐言,搜宋芷思倒是很順暢。
宋芷思的微博粉絲數高達千萬。目光落在第一條微博,是工作室所發一組時尚雜志的營業,粉絲在下面瘋狂:【啊啊啊啊姐姐殺我!】
【燃燒我心房的美貌!】
第二條是宋芷思來海城參加活動,随手拍了一路所遇的夕陽、小貓、路上偶遇自己巨幅的海報、還有一家特色小店的蔥油餅。
不過這些點滴碎片,也有近二十萬的點贊量。
聞染莫名覺得割裂,給陶曼思打了個電話。
陶曼思接起來:“你這幾天找我找得倒勤。”
“你煩我了?”
“煩你啊,煩得要死。”
兩人一齊輕輕笑起來。
像她們倆這種性格內向的人,從小長大好像也沒什麽交新朋友的打算,十幾年這麽相依相伴的過來。
聞染問:“你幹嘛呢?還看魔尊呢?”
“是啊,欲罷不能。”
“今天還覺得魔尊在撩你嗎?”
“那當然!”
兩人又笑着聊了幾句,才挂了電話。
聞染靠住椅背,緩緩吐出一口氣。
都是成年人,若許汐言的行為放在其他任何一個人身上,她都會覺得對方在撩她。
可,那是許汐言。
全球最年輕也最負盛名的鋼琴家,時尚圈的寵兒,沒有公開的前女友是娛樂圈頂流宋芷思。
那麽她呢。
一個默默無名工作室裏的調律師,租着四十平的出租屋,走在馬路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認得她的小透明。
是她瘋了,還是許汐言瘋了?
聞染擡手揉了一下臉,不能繼續熬夜了,不然今晚這面膜就白做了。
夢裏也不安穩,夢到許汐言軟彈的腰,和纖細的手指。
那手指不是一味的柔膩,柔軟和剪去硬皮的微妙觸感交織,那與琴鍵交戰的指尖其實分外有力。
第二天,陳曦發信息來要聞染的身份證號:【言言姐去邶城的時間定了,把你身份證號發我,我替你買機票。】
【什麽時候出發?】
陳曦報出一個日期。
【那天我下午要去一個客戶家調律,可能不能跟你們同一班機。】
【這樣哦,那你稍等我問一下。】
不知是去問許汐言,還是去問窦宸。
不一會兒來回她:【可以的,就是要辛苦你坐當晚的飛機。】
【沒問題。】
時間就這樣敲定,陳曦辦事利索,很快給她發來機票信息。
聞染先前只去過一次邶城。
說起來,她是那種很宅的人,從小跟在父母身邊長大,小康家庭,沒有野心,離開海城的時間屈指可數。
阖家最遠也不過是一起去海城周邊的古鎮旅游。
現在想來二十出頭的年紀,真不知哪來的勇氣存了筆錢後,自己辦了簽證買了機票,坐十小時的飛機,一個人飛到格魯吉亞去。
簡直瘋了。
陶曼思知道她要去邶城出差:“記得給我帶好吃的回來呀。”
“那當然。”
“到了機場有沒有人接你啊?”
“應該會有司機吧,就算沒有,我自己坐大巴或打車,怎麽會丢。”
聞染推測着應該會有司機,畢竟許汐言團隊非常專業。
出發前一天,柏女士非要跑到她的出租屋來替她收行李。
在她看見柏女士把蜂蜜、銀耳、燒水壺都塞進她的小小行李箱時:“媽,我就去一周……”
“一周诶,那麽久的,長這麽大你幾時離開過媽媽身邊那麽久呀?除了上次和曼思一起旅游,就是去格魯吉亞那一次。”
“是的呀,都一個人出國去玩過了,這次國內出差,沒什麽的。”
抵達機場時,聞染緩緩吐出一口氣。
也許她實在太少來機場,所以能很敏銳的聞出,機場的味道和其他地方是不一樣的。
摻雜了熱淚與向往,歡笑與離別,自由自在與悵然若失,一種很複合的味道。
讓人想起許汐言。
又熱情又淡漠,又風情又倦懶,又對這世界興致勃勃又偶然寥落。
她是太過璀璨的煙花,人人仰望,就總顯得像這人間的過客。
說句對不起柏女士的話,聞染其實挺喜歡出差的,母愛的棉被太厚也太沉,蓋得久了,人總想鑽出來透口氣。
許汐言團隊辦事靠譜,陳曦下午便發來微信提醒她出發時間。
到了機場,又收到陳曦微信,問她到了沒有。
【到了。】
【157xxxxxxxx,這是司機師傅的電話,你在邶城機場落地後就跟他聯系。】
【好,謝謝。】
及至飛機緩緩盤旋着準備降落,聞染透過舷窗往外望。
腳下是星羅棋布的燈火,北方連城市布局都與南方不同,橫平豎直的疏闊感,不見南方那麽多的細膩與蜿蜒。
落地後,聞染很客氣的給司機打電話,對方指揮她到停車場某處登車。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很低調,司機下車來幫聞染搬行李。行李倒沒什麽,聞染只是麻煩司機,一定把她的工具箱放穩。
拉開車門上車。
許汐言從手機屏幕上擡眸:“嗨。”
坐在車內昏黃的燈光中像一幅畫報,方才她等飛機降落的時間應該一直在打游戲,屏幕上剛剛結束一局,有很漂亮的獲勝畫面。她把手機打橫握在手裏,在另只掌心裏敲兩敲,望聞染一眼。
眉眼天生因過分濃麗反顯出距離感和冷淡,唇邊卻噙着淺淺的笑。
聞染抿了下嘴,上車。
往後走,坐在許汐言的後一排。
許汐言也沒說什麽,等司機登車,向她請示:“那我們回酒店?”
“好嘞。”
她連語言天賦都強得驚人,來邶城不過半天,已能翹着舌尖把北方話說得有模有樣。
車緩緩在夜色中開起來,她靠着車枕,一頭濃密卷發蹭亂得恰到好處,為了避免頸椎受力,把兩只手臂高高舉起來打游戲。
邶城紫外線強,她穿得少。
不過一件極簡的緊身背心,裹着緊致卻飽滿的身材,像一朵開到最好時候的薔薇,畢露的鋒芒是她渾身的軟刺。
其實聞染見到許汐言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生氣。
成年人的“驚喜”往往意味着“驚吓”。
她剛坐了兩小時飛機,頭發亂蓬蓬的,臉上微微冒着油光,一身舊T恤和牛仔褲為了坐飛機而挑了最舒适的。
她又不是許汐言,無需任何打扮,就能光彩照人的出現。
如果許汐言一早說會來接她,她至少先去洗手間洗把臉。
她坐在許汐言後一排,掏了張濕紙巾,先把臉擦一遍,才開口問許汐言:“你怎麽來了?”
許汐言放大招解決了對家,又迎來一局游戲的勝利,低笑了聲:“來帶你看看北方的春風裏。”
聞染心裏一跳。
「春風裏」。
是許汐言上次騎機車帶她“逃跑”、偶然遇見那條小弄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