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指腹貼着聞染的腰窩
第45章 指腹貼着聞染的腰窩
聞染辦過簽證, 之前一個經常服務的客戶,全家去了美國定居,與她打好招呼, 若是一時沒找到合适的調律師,就勞煩她到美國走一趟。
後來這趟旅程沒有成行,對方在美國很快找到合脾氣的調律師。
這事聞染在跟陳曦對工作安排時,曾提過一嘴, 大概被陳曦告訴了許汐言。
“挺麻煩的”。
這是聞染的第一反應。
工作了的人早已厭倦出行, 早沒了當年二十歲出頭一個人飛到格魯吉亞的心情, 那時只覺得悲壯又浪漫,現在卻只覺得收拾行李箱、內衣內褲睡衣、各種護膚品小樣好麻煩。
聞染下班後打包糟鹵去了陶曼思家。
陶曼思掏出一只鴨掌:“糟鹵還是這家最好吃了, 家裏怎麽都做不出這味道。染染你喝不喝啤酒?”
聞染搖了下頭,手裏拈着條毛豆:“我明天要飛加州。”
話一出口, 自己都愣了下。
陶曼思倒是沒多驚訝:“去給之前你那客戶調律啊?”
聞染頓了頓,“嗯”一聲。
吃完糟鹵告別陶曼思,聞染回家, 把那只行李箱找出來。
她成長到現在, 出國也就是飛格魯吉亞那一次。這只行李箱是偶爾國內出差時用的,不夠大,就像這間小小出租屋一樣, 東西塞進去顯得逼仄。
第二天下了很大的雨, 聞染盤腿坐在房間的地毯上, 望着窗外的天被雨洗出一片很淺的灰,像褪色的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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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一眼手機,網約車前面排了百八十人。
奔赴一生所愛落入現實生活并不浪漫, 聞染拖着行李箱出門,沒走兩步, 牛仔褲的褲腳盡數濺濕,粘在小腿上。
又看一眼手機,網約車前面還排了七十五人。
她撐着一把透明的傘站在路邊碰運氣,清晨似黃昏,所有的車好像是在河面濃霧中溯游。
算她運氣好,剛好有輛出租車在前方銀行的路邊下客,她拖着行李箱轟隆轟隆的跑過去,傘撐不穩,淋濕了半邊肩膀,天邊一道淡白的閃電。
直到聞染坐上飛機,還不知道這樣的天氣能不能起飛。
大概延誤了一個鐘頭,所有人坐在位置上看飛機洗澡。
終于,雨勢漸小,飛機在跑道上滑行一陣,振翅飛向藍天。
有小孩說:“別又一個閃電給我們劈下來了。”
他媽一掌打在他肩上:“你個小八點,亂七八糟講什麽東西啦!”
聞染坐在一旁笑笑。
她倒不是很擔心,機組人比她們更謹慎,不達到規定條件不會起飛。
只是飛機在這樣的天氣起飛,總有飄搖之感。機上所有人都被淋濕了肩膀或額發,不停有人管空姐要毛毯,又響起此起彼伏的阿嚏聲。
同一排的年輕母親把毛毯給小男孩裹緊,問聞染:“小姐,你也是去加州探親啊?”
聞染含蓄的說:“找人。”
飛機終于穩穩在加州降落,過關的時候聞染很緊張。
她英文的紙頭成績還算好,但很少出國,她們那普通高中也沒什麽外教,口語一直是三腳貓的功夫。
終于順利拿到行李,聞染去找自己約的車。
司機下車幫她取行李,經過連天的暴雨、十多小時的飛行,現下聞染坐在約車的後排,被西海岸過分充沛的陽光刺着眼睛。
抵達許汐言發給她的地址時,正值黃昏。
這裏遠離市區,竟是一座薔薇盛放的莊園。夕陽的顏色與國內不同,不是含蓄的橘紫調,而是大片大片的橘粉,映着晚風中招搖的薔薇,幾乎像是文藝電影中加濾鏡的色調,旁邊的英式舊樓點出貴族調子。
網上早有傳言說瑞奇教授是貴族之後,在英國有世襲的爵位,世界各處都有房産。
巨大的鐵門高聳,聞染說明來意,想着可能還是要麻煩陳曦來接她。沒想到報出許汐言的姓名和聯系方式後,得以順利入內。
這裏像一座避世莊園,如果真是陌生人,可能找不到這裏來。
莊園分為東西兩邊,用一座帶歐式噴泉的花園遠遠隔開,聞染問明了東邊那幢用來住宿,便拖着行李箱過去等。
遠遠能聽聞鋼琴的旋律,許汐言她們應該還沒結束今天的練習。
她也不急,找了張偏僻的長椅坐下。
夜幕漸漸籠下來,天空加了淺調的灰,變作一種橡皮粉,眼前是大團大團近乎不真切的薔薇,晚風撫弄着她額發,她穿一件淡藍襯衫,肩上還沾着海城淋出的雨氣。
而那把價值十幾的透明雨傘,早已在進機場的時候丢掉了。
她一點不急,就這樣安靜的坐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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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鋼琴練習室,許汐言從裏面走出來,陳曦等在門口,湊上前把平板拿給她:“言言姐,之後的工作安排我跟你對一對。”
火到許汐言這種程度,其實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許汐言睫毛半垂着,不經心的看着屏幕,陳曦站在她側邊,這樣宛若薔薇般的面孔不管見多少次都覺得驚豔,偏偏上帝有巧思,給她配一雙冷淡的眉眼。
所以妩媚的嬌花不少,但全世界獨得一個許汐言。
工作沒什麽問題,許汐言帶着些倦意“嗯”一聲,陳曦收起平板:“好嘞。”
身後有工作坊的同事用英文叫她:“Shine,去瑞奇教授的party了。”
按瑞奇教授的性子,工作坊仿若一場夏日狂歡,只要她們彈得讓她盡興,晚上總有慶祝的party。
許汐言笑應一句:“就來,我回去換條裙子。”
她彈琴總是狂放,動作幅度很大,是以總會比其他人出更多的汗。
陳曦不住這裏,收了平板正要開溜,被許汐言叫住:“她一直沒聯系你?”
陳曦反應兩秒,才知她說的是聞染:“沒有,言言姐。”
許汐言抿了下唇。
自打那天挂了電話後,她讓陳曦把機票信息發過去,聞染一直沒再聯系她,也沒松口說要來。
許汐言對陳曦揮了下手:“得了,你下班吧。”
這張機票,多半是作廢了。
她獨自一人往住宿樓走,每天路過薔薇盛開的花園時都有難得的好心情,今天卻有些煩躁,從口袋裏摸了煙出來,又摸了半天,卻沒摸着打火機。
又丢了。
世界上有太多事讓許汐言分神,對待鋼琴以外的事物注意力不夠集中,所以像打火機這種小玩意,總丢。
平時沒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卻又添幾分煩躁。
煙懶得塞回去,就夾在指間繼續往宿舍樓走。
天濃得幾近夜色,可路燈還沒開,朦胧出一種不辨晨昏的感覺。
一陣風動,鼻端有薔薇與茉莉混雜的香氣,夜色濃一塊淺一塊像不均勻的墨,她便是在這時望見,樓畔的長椅上坐了一個人。
她的心幾乎比她的眼睛更先辨認出來,那是聞染。
因為其他人沒有那樣的瘦與清矍,其他人也沒有那樣的安靜。
許汐言不知為何,又想起十八歲那年的跨年,她在海洋樂園的水族館裏偷睡,連夢裏的世界都喧嘩吵嚷,睜眼的瞬間,看見一名清瘦的少女站在她眼前不遠處。
穿一件淡淡藍的羽絨服,背着手仰望頭頂的電子屏,一只等比例身長兩米的鯨魚游弋而過。
少女和鯨魚一樣,安靜的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那一刻,世界俱寂,一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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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染坐在長椅上,看着許汐言向她走近。
許汐言今日穿一件黑色吊帶裙,肩帶不過小拇指寬,露出雪色的肩膀,她在濃霧般的夜色裏跋涉而來,像一朵只在暗夜裏盛開的薔薇趟過河面的霧氣。
許汐言的面色總是很淡,襯得她一雙眸子寒星般閃耀。
聞染緩緩籲出一口氣。
「值了」。
那時心裏浮現的,是這樣兩個字。
海城把天捅出個窟窿般的暴雨。
十多小時飛機上發腫的小腿。
過海關時的倉皇無措,開口說英語時總會結舌。
換這一秒,許汐言指間夾着一支煙,穿着黑色亞麻的吊帶裙向她走來,臉上沒笑意,那濃密蜷曲的長發讓她美成了倔強不羁的吉普賽女郎。
聞染也沒笑,神情仍是很淡很安靜,看一眼她指間的煙,從口袋裏摸了個打火機出來。
在機場買的,順利過關後,她緊張得瘋狂想抽一支煙。
她站起來,走到許汐言面前,晚風吹起許汐言身上的淡香,她嗅得很貪婪,但表面不露聲色。與許汐言分開一個多周,許汐言頸間被她吮出的痕已經消了,只剩一截雪頸在夜色中美得奪目。
聞染視線一直半垂,所以落在許汐言平直的鎖骨上。她站得很近,總覺得風把許汐言的卷發往她臉上掃,癢癢的。
她伸手,把那些海藻般的卷發掃到許汐言身後,然後擦燃打火機,遞到許汐言唇邊。
許汐言把煙含在唇間,偏一偏頭,用煙頭來就聞染的火苗。
“滋——”的燃起來,空氣中開始飄蕩帶薄荷味的煙草香,涼涼的。
到目前為止,聞染跋山涉水而來,重逢的兩人沒說任何一句話。
許汐言吸了口煙,把煙重新夾回指間,到這時,她的眼睫仍是塌塌的,好似在看濃密草坪上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
其實這時夜色昏淡,什麽都瞧不清,她視線下墜,只能看到聞染白皙的腳腕,從牛仔褲的褲腳裏露出來,在她視線掃過去的時候,很微妙的動了動。
她擡手,折起一只臂彎,把聞染擁進了她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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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抱了多久,兩人都沒說話,突然亮起的路燈好似某種信號,許汐言放開聞染,上下打量她一遍。
“挺厲害啊。”這是兩人重逢後,許汐言說的第一句話。
聲線微暗,穿透了路燈昏黃的光線。
“也不回我信息。”許汐言捏了捏她的手腕:“我還以為你不來。”
聞染就只說了兩個字:“來了。”
“怎麽不聯系我去接你?跑丢了呢。”
聞染笑笑。
“不想我去接是吧,就像不要我的車子、房子一樣。”許汐言把煙熄了,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走回來拎起她的行李箱,另只手牽起她的手。
聞染猶豫了一下。
許汐言看她一眼:“放心,沒人會過來,她們都去瑞奇教授的party了,我回來換衣服的。”
聞染這才任由許汐言牽着她,往宿舍樓裏走去。
這種維多利亞式的中古建築,聞染只在電影裏見過,像那種中世紀貴族女孩的學校宿舍,許汐言趁着舍監不在,拖着她的手帶她為非作歹。
手心漸漸沁出薄汗,指望着夜風吹幹。
聞染拖後許汐言半步,很奇怪的,許汐言牽着她帶她往前,這樣的姿勢,她仍能看着許汐言的背影。
像高中時一次次在樓梯上那樣。
像十八歲的跨年夜在旋轉木馬上那樣。
到了現在,她望着許汐言的背影,許汐言牽着她的手,不再一路往前,而是回頭過來望她:“怎麽了?”
那把冷淡的聲音在夜裏顯得很柔。
聞染沒曾想,她微妙的腳步拖慢都會被許汐言察覺,她搖搖頭,跟上去。
兩人并肩走入宿舍樓。
沒電梯,只有暗黃銅缭繞的舊式蜿蜒樓梯,許汐言牽着聞染往上走,告訴她:“三樓。”
聞染想去接許汐言手裏的行李箱:“我來吧。”
許汐言往邊上躲了下,身上的香氣溢散:“不用。”
聞染知道,許汐言其實是個很固執的人,因為她的自我太強大。
于是也沒再争。
看着全世界聞名的鋼琴師,那只大概上過保險的手,拎着她不超過千元的小小淡藍行李箱。
“還挺沉。”許汐言問:“裝什麽了?”
聞染如實答:“泡面。”
許汐言哂了聲。
抵達三樓,許汐言放下行李箱,推開一間卧室的門:“這是我房間。”
聞染趁機拎起自己的行李箱,跟着許汐言一起走進去。
許汐言問:“是不是很像學生宿舍?左右隔壁都是同學,有時半夜醒來,能聽到她們背琴譜。”
聞染搖搖頭:“不像。”
這裏太奢華了。撐着淺紫紗幔的立柱床,淡金床品的蓬松鵝絨枕,暗紋牆紙上挂着英國小鎮的油畫,夏日用不着的壁爐上擺着香氛蠟燭,遠遠能望見浴室裏,白瓷貓腳浴缸露出半個身位來。
許汐言指指牆角:“行李箱放這裏就好,衣服挂起來。”
聞染把行李箱放過去:“衣服就不用挂了。”
許汐言拉開衣櫃門:“來不及洗澡了,我換了衣服就得過去,你跟我一起。”
聞染剛要說什麽,許汐言瞥她一眼:“經常有人帶朋友過來,看過《蓋茨比》麽?就像裏面的那種狂歡party,幾十號人熱鬧得很,沒有人會注意到你。”
說這話的時候她開始脫裙子,露出雪白的肩胛骨,衣櫃門把她的身形掩去一半,反而更有種惹人探究的美感。
聞染想起初見時,也是這般情景,許汐言躲在置物櫃打開的門後換衣服,半露不露的透出姣好曲線。
便是在那時,聞染看到她大腿內側有顆小小淺棕的痣。
這會兒凝眸細看,又看到那顆痣,像上帝造物時風情萬種的神來一筆。
許汐言扭頭過來問:“你穿什麽?暫時穿我的吧,來不及開你的行李箱了。”
聞染的襯衫上沾了雨,的确想換:“需不需要穿禮服?”
“不用,很随意。”
“那,T恤可以嗎?”
“好像很少看到你穿裙子。”
聞染抿了下唇:“裙子可以。”
許汐言掃了眼衣櫃:“可我沒有藍色的裙子。”
聞染彎了下唇:“我又不是被藍色封印。”
“那,白色可以嗎?”
“可以。”
許汐言穿着內衣,拎着衣架向她走來,聞染微垂眼睫,眼觀鼻鼻觀心,借着餘光伸手去接衣架。
許汐言的手卻往後一躲,另只手捏住聞染的下巴。
聞染心裏一跳。
許汐言就那樣握了會兒聞染的下巴,到底也沒往上擡,任由她那樣垂着眼。聞染能感到許汐言也耷着睫,視線落在她鼻尖上。
許汐言微低頭,在她額心裏蹭一蹭,就把衣架遞她了。
自己走回衣櫃前去,也不挑,像是順手拿了件暗紅裹身裙,算不上禮服,只是套在她身上勾勒出婀娜的曲線,類似絲絨的料子顯出幾分莊重,偏偏她全素顏,眉眼随意得甚至有些潦草。
沖撞出意想不到的美感。
她總是這樣。總是不經意,總是因這份不經意而更顯美麗。
聞染拎着衣架問:“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間麽?”
許汐言勾了下唇:“害羞?”
聞染不置可否。
許汐言指了下浴室方向:“去那裏吧,随便用。如果想洗臉的話,就用那條毛巾架上的,每天都會有人來換新的,我沒用過。”
“謝謝。”
聞染走進去。
倒不全是為着害羞,而是身上沾着海城的雨氣,很想洗個澡,但來不及,擦擦也好。
聞染對着鏡子,撩開自己的長發。
其實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耳朵紅得發燙。
換好裙子走出去,許汐言比她高半頭,裙子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大,好在她雖瘦,胸型卻飽滿,還算撐得起來。
許汐言大約為着練琴方便,帶來的裙子都露肩,聞染走出去,許汐言的眸光在她身上凝了凝,走過來,掌心貼着她肩胛骨:“好瘦。”
“要多吃一點。”華麗到仿似舞臺劇的聲線,偏這般呢喃耳語。
聞染的耳朵更燙了。
兩人穿過薔薇盛開的花園小徑,遠遠的已能聽到樂聲。
許汐言凝神聽了一耳朵:“這應該是孟思朗在彈。”
另一個華裔鋼琴家,英國籍,當然比許汐言差得遠,但也是只能在電視裏聽到的名字。
許汐言帶着聞染走進宴會廳,霎時間,像另一個世界徹底洞開。
華麗的音樂和冷餐臺。
精致得宛若電影停幀的男男女女。
光影似疊浪,後來聞染發現,那是泳池映出的波光。
被人群圍繞的那位白發老太太便是瑞奇教授,瘦而氣質驚人,帶一串繞兩圈的珍珠項鏈,擒着只細腳酒杯。
那一刻帶給聞染的感覺,好像《哈利·波特》裏的人活了。
即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中,許汐言一露面,好似天然把所有人的視線往她身上引。
她是只開在暗夜的玫瑰,瑰麗是她的面容,冷淡是她渾身尖銳的軟刺,她也會笑,懶倦倦的,讓人覺得那笑意一點不達眼底。
立刻就有人喚她:“汐言。”
許汐言笑笑走過去。
聞染發現瑞奇教授也這樣叫她:“汐言。”
好像對更需鄭重的人,她都用自己本來的名字許汐言,就像無論在哪國演出,那舉世矚目的「Shine Hsu」旁邊總是跟着三個中文字:「許汐言」。
許汐言笑着去俯身在瑞奇教授的肩膀上,一手勾住她的肩,那是一個撒嬌的姿勢。
但那姿勢由她做來一點不顯得幼稚。許汐言從來不幼稚,即便十八歲時她也從不曾帶給人小女孩的感覺,風情四溢在她的眼角眉梢,她勾一勾手指,世界為她傾倒。
瑞奇教授打了下她的手背,表情有些嗔意,不知是不是怨她來遲。
許汐言淡笑着說了句什麽,瑞奇教授就跟着笑了。
許汐言附在她耳畔說了些什麽,瑞奇教授便往聞染這邊看過來。聞染下意識繃緊了肩背,瑞奇教授沖她點點頭,她也趕緊點點頭。
許汐言坐在瑞奇教授手邊的扶手上看着她,泳池光影在許汐言面龐上流淌。
又勾下天鵝頸,跟瑞奇教授說了兩句什麽,便往聞染這邊走過來。
她人氣太高,半途又被人截住:“汐言,怎麽還沒拿喝的?”
許汐言笑問聞染:“想喝什麽?”
衆人的眼神跟着許汐言落過來。
許汐言走到聞染身邊,肩膀很輕的碰了她一下:“這是聞染聞小姐,我的……”說話時微向聞染這邊轉了下臉:“朋友。”
兩個字似氣息呵出來的。
剛好有人笑鬧着從她們身後擦過,許汐言勾着聞染的腰把她往前帶了帶。
指腹微熱,貼着聞染的腰窩。
方才房間裏,許汐言那穿着內衣走向她的樣子,就在她腦子裏閃了下。
衆人紛紛跟聞染打招呼,聞染禮貌應過。
然後回答許汐言:“都好。”
許汐言勾唇:“西瓜汁好不好?”
聞染瞋她一眼。
許汐言笑着跟她說:“等我一下。”
便自己往吧臺走去。
倚在吧臺邊跟調酒師說了兩句話,肘彎壓在臺面上,腰微微曲着。她的姿态太随意,所以一點不顯得賣弄,調酒師笑着應了她句什麽,她便繞進吧臺裏去。
那是聞染第一次看許汐言調酒。
銀色的雪克壺在她指間上下翩飛,好像無論什麽都會在那纖靈有力的指下臣服,無論是雪克壺、八十八個鋼琴鍵、還是聞染的身體。
聞染站在宴會旖旎的光影裏,大庭廣衆的想着這些事,因為許汐言的眼波隔着無數的人潮向她湧過來。
有女孩湊在吧臺邊跟許汐言說話,一臉虔誠,許汐言嘴裏應着,可眼神直直的向聞染射過來。
說不上是這裏熱,還是許汐言的眼神令人耳尖發燙。
然後許汐言端着兩杯調好的酒向她這邊走來,聞染知道剛才跟許汐言搭話的女孩在悄然打量她。
許汐言走到她身邊,在喧嚷不成章法的鋼琴聲說湊到她耳邊講話:“幫我端着。”
自己又走到冷餐臺邊去,撿了些馬卡龍和三明治,另挑了盒冰淇淋,走回聞染身邊來:“想不想跳舞?”
聞染照實答:“我不會。”
許汐言道:“那跟我走。”
一路有人跟許汐言搭話,許汐言笑笑應兩句,引着聞染往外走,有人大聲問:“Shine你去哪?我們等着你彈琴呢。”
許汐言直接就不應了。
聞染這才發現,許汐言是領她來了宴會廳外的草坪。遠遠望着,宴會廳好似變成了水晶球裏的置景,奢華熱鬧得幾乎不真切。
許汐言完全不理自己那奢貴的暗紅裹身裙,甩掉高跟鞋,在草坪席地而坐,笑問聞染:“你怕不怕蟲?”
聞染跟着她坐下。
她才彎唇道:“騙你的,這裏被花匠打理得很好,可以随時赤腳走過。”
又指指酒杯:“嘗嘗,我第一次調酒。”
聞染端起,看了眼那漂亮的淡藍分層顏色:“這杯酒叫什麽?”
“沒名字。”許汐言聳了下肩:“亂調。”
聞染笑笑,抿一口,是意想不到的柔和口感。
許汐言随意倚坐的姿态像尾人魚:“我剛才本想多加些烈酒,想想還是算了。因為接下來我要問的這問題,如果是酒精換來的,那就沒意思。”
她怠懶的掀起濃睫厚重的眼皮,面頰總是薔薇色,從不蒼白,像是這麻木世界裏最鮮活的色彩:“聞染。”
她赤腳,連圓潤的腳趾都在草坪間閃閃發光:
“你坐了十多小時的飛機過來,我就想問問,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