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南宮澈,(1)

“小透,小透,丫頭醒醒,小透……”忽然聽着有人在耳邊呼喚,接着是冰冷冷的手指貼着我的臉蛋。

我一個激靈,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子:“嗯,爹?”

跟前放大的臉孔赫然是我爹。

我爹一身黑色的長衫,高大挺拔,年輕英俊。

“你這丫頭怎麽睡這?”

我撐起輕巧的身子,望望周圍,蔓延不斷的是,如同堡壘的黑壓壓的石頭屋子和頂天的帳篷,站立得挺直的士兵。大屋子那邊有個圓形的大廣場,插着招展向天的黑底金色日月星辰旗子,與各處的旗幟相呼應。我望着雙手雙腿,都記不起來自己怎麽在帝國軍軍營,怎麽就趴着牆頭睡着了。我向我爹伸出雙臂:“我等你回家吃飯,順便可以看看軍營。”

“你是看看軍營,順便等我回家吃飯吧?”我爹提着我的兩個瘦小的手臂,把我擰下來,就好像擰着一只瘦弱的小貓咪。我的腿還不能達到地面。我爹放我下來,替我拍拍衣服上的灰塵:“髒死了!睡得像一頭小懶豬,還流口水,不打你兩巴掌都不醒來。你娘天天唠叨你,說你到處亂跑。想看軍營,就跟着我來。”

我叉着腰,嚴厲地指責我爹:“軍營是男孩子的地方。我是女孩子,不能跟着你去軍營!”

我娘是這樣說的。

我爹身高欺負人,他低頭就擰着我的小辮子:“嘿嘿,你是女孩子,是不是也不能跑到外面睡啊?”

我抓住我爹的手,歡呼:“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跟你去軍營?”

我爹的大手握着我的小手。

我跟着他走。

他愣是問:“你去軍營幹什麽?”

我反問:“我哥去軍營也幹什麽?”

“你哥是南宮家的長子,他以後要替我接管帝國軍,當帝國軍的大将軍,保家衛國。”

“他是你的兒子,你當然護着他。!”

“你有你大哥的三分之一學好,我就護着你。”

“大哥保家衛國,爹你做什麽?”

“爹退休,好好享福。”

“嗯。爹,我也跟着你享福!”

“去你的小丫頭,你爹享福的意思,就是不用看見你們這些只懂得吃喝睡的丫頭小子!”

“不看見我們?”

“嗯,首先就是把你嫁出去,讓其他男人天天背你回家睡覺。”

“啊?去其他男人家裏住嗎?”

“對啊,包吃包住。”

“我不去,爹家裏也包吃住啊。”

“現在爹當家,當然給你包吃住,以後你哥當家,他不一定肯讓那些麻煩妹妹免費吃住嗎?”

“爹,那我怎麽辦?”

“你自己想辦法。”

“不行!我是南宮家的小姐!南宮澈趕我走,他就是壞人!爹,你說的,那種霸占人家的屋子的壞蛋,我們要打走,是不是?”

我爹樂得哈哈笑。

“說錯了嗎?”我歪着腦袋,不明白我爹笑什麽。

我覺得我很正義呢。

我爹就不懂得欣賞。

我一邊跟着我爹的腳步,一邊摸着青石牆身,手指跟着青磚的痕跡,把松軟的砂子都刮出來。

我爹背負雙手,走到前面。

我爹越走越快。

我跟着後面,兩條小腿跟不上。

“爹,爹……”

我實在跟不上,就往前面跑了幾步,我爹的腳步更加快,一下子我就找不到我爹的身影。我回頭,恍惚看到我的身後——我爹赫然站在我的身後,滿身鮮血,而南宮家代代相傳的寶劍穿透了他的身體。

“啊!!”

我捂着耳朵,喊出來。

喉嚨開裂的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忽然醒來了,背後都是冷汗,喉嚨狂咽着空氣,一陣一陣幹澀。

“小透,你醒了!”

有人不停撫摸着我的臉,撫摸着我的頭發——

那種淡淡好聞的熟悉氣息啊,令我思念,令我心傷,令我清醒——我狠狠咬着牙,就擡手甩出了一個耳光。

沒有我預料中的威力。

我的手掌沒有力。

“嘀嗒”一下子柔和的聲音,手掌從他的臉上滑下來。我的力氣連他臉上的一只蚊子都打不死,更加不要說打南宮澈。

南宮澈反握着我的手,按到身下的被褥裏面。

我的頭發一縷一縷在他的手掌中梳理着。

我幹澀的喉嚨只能發出無力的字眼:“爹呢?”

南宮澈漠視我的問話。

他扶着我的肩膀,移坐到床頭,把我抱着懷裏,伸出手:“藥粥。”接過小豆芽遞過來的青花瓷碗,喂到我的嘴邊:“這個粥熬了很長時間的,喝一點,會舒服一些。你都幾天幾夜沒有吃東西。”

我咬緊牙:“爹呢?”

南宮澈繼續裝他的純良無辜:“小透,張開嘴巴,不會很難喝。你現在身體不是很好,小張大夫說要吃清淡一點,忍着點,不能加辣椒什麽。過兩天可以吃香喝辣,随便你吃什麽——”

我用盡呼吸的力氣把碗推開,把他的話推開。

他以為對我好一點,我就可以忘記我暈倒之前看到的真相嗎?

他心思曲折離奇。

我卻不行。

我抓着他的手臂,轉到身後,算是很低聲下氣:“哥哥,當我求求你,爹呢?爹是不是還活着?”

“你喝一口。”

“把我爹還回來!”

南宮澈手臂夾着我:“小豆芽,按着她。”

“小姐,你就喝一點吧。小姐,不要這樣鬧脾氣了。老爺,老爺——不是小姐的錯!小姐要顧念自己的身體啊!”小豆芽不知道為何就哭了,她按着我的雙手。我掙紮了兩下,無動于衷。南宮透啊南宮透,你居然連小豆芽都打不過。

南宮澈靠着我的耳邊:“吃點東西,有力氣才能打我。”

沒錯,我要吃東西,這樣我才能夠揍他。

我張開嘴巴,讓那些藥味奇怪的粥順入我的喉嚨和血氣……

南宮家的南苑同正院相連,只隔着一垛琉璃玻璃矮牆,腰高以上就是镂空的琉璃彩,可以看到正院進出的人和事。南苑只有一棟小小的屋子,外面庭院小徑軟草,香泥露水,曲水流觞,席地梨花,飄飄寫意,一改南宮家宅子的宏偉粗犷的特色。

這裏是南宮家的當家老爺子退休靜養之地。

南苑一進院子拱門就是活水,流到中央的白玉砌成的小池子,綠了芭蕉,紅了櫻桃,池子裏面還養着肥肥的金色鯉魚。

我經常在這裏撈金魚。

我喜歡南苑的通風透氣,落地的珠竹簾子放下來是牆面,一拉開就無阻無隔,面對一池青春活力的池水。我一直覺得這裏,像紅袖天香那些漂亮姑娘,穿着薄薄透透的紗衣,溫婉精致,變化多樣。可惜,我現在看到的不是紅袖天香的姑娘,而是沉重的木條木板。不管是牆還是窗戶都被木板木條封住,還落下厚厚的簾布,房間裏面昏昏沉沉的,像囚困着唐僧的盤絲洞。

床架子隔着巨大的屏風,床頭熏着昏昏的末藥沉香。

即使是現在的我,也可以睡沉得像一頭死豬。

睡着了,就感覺不到痛。

我閉上眼睛,就睡死過去,一夜無夢。

小豆芽喂我吃藥粥,像喂養未成年小豬一樣,一天吃六七頓,每一次都是小小的一碗,三勺子,不夠塞牙縫。而我要多吃兩口,小豆芽就給我一個空碗:“沒了。”那個藥粥顏色深,香草味道濃,嗆着鼻子,若然我并非太饑餓,我也不至于咽下那鬼東西。

第一天就是這樣過了,第二天,我就能爬下床。

小豆芽替我洗澡更衣,替我绾頭發,替我把被子弄得整整齊齊。我被她拉着一點也不允許動,讓她伺候殘廢一樣伺候着。

我不是殘廢,我迫切想要知道外面的情況,我爹是不是——

若然我爹真的那個啥,南宮府不可能那麽平靜,朝廷肯定也不可能那麽平靜;但是我爹沒有那個啥,為何南宮澈還活得好好的?

究竟我爹是有事還是沒有事呢?

南宮澈囚困我在這裏,分明是因為我知道他的秘密。

我不哭不鬧,乖乖閉上了嘴巴,等着自己恢複體力。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等我恢複了八成的力氣,我就把南宮澈一刀給剁了!

“小姐,你什麽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小豆芽大概是提前進入老年期,她老是同我重複着這一句,其餘就什麽都不肯說。我恨不得狠狠抽她一個耳光:你究竟捧着誰的飯碗!

我全身骨頭都軟着,不過,精神尚好。

我咽下難吃的藥粥,想着紛亂的事情。小豆芽收拾着碗,饒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小姑娘捂着嘴巴笑得俏生生的,說:“有位君家的公子上門給小姐提親——”

我噗。

難道是君清瑜?

只有可能是君清瑜!

我一拍桌面,手掌沒有力,但是痛,我說:“提親?他提個毛線親!”

他奶奶的君清瑜!

我都毒發了!

他現在來是不是來給我收屍?

小豆芽替我換了一個抱枕,掖着被角:“小姐放心,少爺暫時替小姐拒絕了。”

南宮澈自己摟着小嬌妻,難道就不許我嫁人?

“等等。”

我拉住小豆芽。

南宮澈當然會拒絕,是因為他怕我抖出他的所作所為。

南宮家真的已經到了南宮澈當家的地步嗎?

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個破得不能再破的罐子了。我笑眯眯地看着小豆芽,好聲好語問:“小豆芽,你聽小姐的話不?”

“小豆芽不聽小姐的聽誰的!”

“好孩子。”我娘沒有白養這丫頭,我又問,“你可以見到南宮夫人不?”

“可以。”

“你幫你小姐的忙,去告訴南宮夫人。你說我要嫁。你就直接同南宮夫人說,我同君清瑜兩情相悅,我非君不嫁!”

君清瑜不是好鳥,南宮澈更加不是好鳥。

“南宮小姐要嫁人”這樣的大事,南宮夫人一定會進來這裏。這樣,我才有機會揭露南宮澈的惡行。

小豆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她連忙點頭。

這孩子好像撿到寶。

與小豆芽離開時候的歡天喜地相比,她回來臉色就爛透了。

水泡腫的眼睛,明顯剛剛哭過。

我揪着她的下巴,拉過來:“怎麽,誰欺負你??”

她搖頭。

我越看越不是滋味:“是你娘罵你,還是前院的三兒欺負你……快點說。”

小豆芽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說:“不是人家欺負我。有小姐在,誰敢欺負我。早上我同夫人說小姐的那番話,夫人還很開心。夫人還找來我們夫人,說,既然小姐喜歡,就正好讓小姐開心,而且小姐都到了婚嫁年齡,其他人家的大家閨秀都封少奶奶、生娃了。後來是少爺知道了,把夫人和我們夫人給擋了回去,聽說還吵得很兇。我爹在廚房聽了一些碎言碎語,不由分說,就罵了我一頓,就在剛才門口。”

我憐憫地摸摸小豆芽,算是安慰她。

南宮澈果然是不讓人靠近我。

不過,對南宮夫人千依百順的孝子南宮澈,居然同他娘吵架?

真是奇聞!

繼而我又暗自怪笑一聲,看開了,看化了,對于那個能夠拿劍捅自己老子的南宮澈,現在都沒有啥奇聞的啦!

我用被子蒙着臉就睡覺。

心裏一萬個睡不着。

南宮澈究竟把我爹怎麽樣呢?

他要弑父篡謀嗎?

還有,南宮家已經到南宮澈做主了。

那天晚上穿着南宮家衣服的人,都是南宮澈的人,他早就在南宮家安植篡謀的人?何時開始,他有這樣的心思和動作?我居然一點也看不出來!我喜歡南宮澈,是黏糊糊的豬油蒙了心眼,情有可原,但是維叔叔呢?維叔叔在南宮家伺候三代,是貼在南宮家廚房的竈君爺爺,他對南宮家的熟悉超過任何人。家裏的一樹一草,他都能把來歷說個半天。他會不知道南宮澈的小動作?還是因為——

他早已經接過南宮大少爺的金飯碗。

——反正我爹不管事之後,南宮家都是南宮澈的。

我爹和我大哥,南宮崇俊和南宮澈——

剪不斷,理還亂。

南宮大将軍對他的兒子寄予厚望。

因為是厚望,所以南宮大将軍對他的兒子非常嚴格。我還抱着周公打呼嚕的時辰,南宮澈就學人家聞雞起武了;我還玩泥沙掏鳥蛋的時候,南宮澈已經要倒背《詩經》、《論語》和《孫子兵法》;我吃着天下第一樓薄薄皮兒鮮肉餡兒的招牌包的時候,南宮澈就跟着我爹咽軍營的粗馍馍。

按照我爹的想法,南宮澈是未來帝國軍統領,獨一無二,四海內外的目光都在注視着他。

我爹只有那麽一個寶貝兒子。

心緒紛亂,整個人沉沉的。

加上那些催眠的迷香,我更加沉酣。

夜裏不知道幾更天,我軟綿綿的沉夢就被一雙粗魯的手嘩啦啦搖晃。

“你非君不嫁?!”

我被搖晃得五花一葉、魂魄凋零,不得不睜開眼睛,看到朦朦胧胧遮蓋下來的身軀。但是,全身激顫一動,想到現在的處境,我厭惡地推着他的髒手。

“我是。”

嘴巴裏說出來的話,難道我還不敢承認?

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我的琵琶骨一痛,就被人攬着腰抱起來。

“你什麽時候同君清瑜兩情相悅?”

語氣中隐隐的□□味。

清透的眼神在朦胧的黑夜中詭異無比。

散發着戾氣。

我的肚子小腹就直接貼着他的身上,腰上快要被勒出十七寸小蠻腰,我都要沒有氣了。

“你什麽時候喜歡上君清瑜?”南宮澈手上用力。

我和他之間就沒有縫隙了。

南宮澈簡直就是王八蛋!

他居然問出這一句話!

難道我喜歡誰,他看不出來,他還要懷疑?

我推着他的胸膛,我扭着我的腰,我咬着他的肩膀,我動用一切可以用的力氣,來宣洩我幾天幾夜來的怒火。

南宮澈全身都硬邦邦的,他能打,他刀槍不入,他銅牆鐵壁,他厚顏無恥。就算是完完整整的南宮透,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現在是剩下半條小命的南宮透。

“南宮澈,放開我,我沒有氣了。”

“不放。”

“你不是想知道君清瑜同我的事嗎?放開我。”

“……”

我感覺到腰後的手臂松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氣,就挪開他的手。

我正想要挪到床裏面。

南宮澈那個混蛋就沒有放過我,他擰着我的手臂,把我丢到床被子上面。

被子在床裏側堆放着,南宮澈巴掌張開虎口,卡壓住我的下巴,讓我正面直對着他,逼着我的臉有點變形的痛。

我感覺他全身繃得鋒利。

他刮着我的臉皮都痛了:“南宮透,你要嫁君清瑜?”

我嫁誰,關他鳥事呢?

他都已經不是屬于我的。

他現在是人家的相公,與我無關!

他的嬌滴滴娘子還在床上等着他,我以後要嫁給誰都與他無關!

我想着,就頭痛。我捂着腦袋,敲了兩下,然後拉着抱枕擺在我的身前,不想同他有任何的身體接觸。我看不清楚南宮澈如何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能夠看得見我。我極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閉上眼睛,給他直直的挺屍。

南宮澈用力捏着我的下巴:“說話!”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爹呢?”我只問這個。

“……”

“爹是死是活?”

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他回答一個“是”或者“不是”。我已經忍住嘴巴,不問他為何要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動刀子了。我怕心傷,我怕承受不住。南宮澈的舉動,我可以為了愛情而閉着眼睛裝盲目。我只想知道我爹有沒有事——如果爹沒有事,或者我還能繼續欺騙自己相信南宮澈。

我爹必須活着——這就是我的底線。

南宮澈扭過臉,不說話。

我恨不得撲上去咬死他。

“君清瑜為什麽同你提親?”

“爹呢?”

“……”

“南宮澈,爹呢?”

“你不要再問了!”南宮澈忽然暴怒。

南宮澈擡起我的下巴,就合到自己的唇上。壓倒性的攻勢,長驅直入往柔軟的口舌中侵略糾纏,宛若帶着血性的刀切入、淩遲我薄弱的神經。我推着他,擰着他,揉着他,他便壓着我的後腦勺。黏黏的糾纏,擠壓的痛楚,無力的掙紮,舔吮啃咬,一下接着一下,攻擊性,懲罰性,反複煎熬,激烈得像在戰場上打戰,每一次都擠壓得快要窒息。

不知道這個痛苦的吻持續了多長時間,總之,它比我們任何時候的擁抱親吻,都要窒息、難受。

我狠狠咬痛了舌根。

甜血的味道。

南宮澈這才放過我。

南宮澈摸過嘴唇,痛苦。

他全身都在微抖。

我知道他難受,我也難受。

折磨他,我也難受。

但是,卧倒在他跟前的,是我們的父親。

我如何能夠原諒他的弑父之舉?

我不是普度衆生的菩薩,不會天天都在等待原諒!

我手腳發軟,就挂着他的肩膀上,粗重地喘着氣,嘴巴裏面都是血腥的甜味,還有屬于南宮澈的味道。

他扶着我的背,完全以那種“奴隸主問着被懲罰完畢的奴隸”的姿态,問:“君清瑜為何要向你提親?”

我聽着就非常不爽。

這個就是強吻了我,以達到他征服者的姿态?

我激動:“我同他睡過,行不行?!”

南宮澈愣地對着我,說不出話。

他慢慢地低下臉。

黑夜不能掩蓋他的憂愁低落。

那麽一瞬,我甚至為我的沖動而後悔。

我嚴重傷了南宮澈。

我心裏頭酸酸的。

只是這種酸味不夠我品嘗,我就聽見耳邊低低的笑聲,虛空怪異的笑聲:“你們真的上過床嗎?”

我心裏一驚。

我想解釋。

不過,南宮澈擡手摸過我的臉頰,手指的淡溫徘徊留戀在我的唇瓣……

他不相信我。

我頓時感覺到寒意,從腳底湧出來的寒意,自然而言我就退縮了:“不要……”

“不要什麽?”

“不要碰我。”我打開他的手,把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不要碰我。”

我是一頭豬。

不,豬都比我聰明。

一個三更半夜在我床邊瘋狂質問的男人,我幹嘛說那種話呢?

我可以說我水性楊花三心二意移情別戀,我可以說我同君清瑜才是真愛,我可以說君清瑜是我的真命天子,我可以說要同君清瑜海枯石爛至死不渝……從來這些虛無缥缈的情話都是他媽的死無對證,就好像當初南宮澈說“只愛我一個”那樣,早已經被大海嘯沖成了浮雲!

南宮澈起身走開,站在屏風側邊的燭臺架子跟前,一陣摸索,燃起火亮。

燭火閃了我的眼睛。

我用手稍微蒙了眼睛,慢慢适應驟然刺激的光線的時候,南宮澈已經坐到床邊,幹淨清爽,白玉無瑕,淩羨風月,美好得像一幅江南煙雨圖,平靜得像一湖揚風吹柳的深潭。

我挪了一下位置給他,更多的是我有點懼怕。

我大哥的心思越來越難以理解。

我被他剛才那樣折騰,半條小命又去了一半。我捂着胸口,圍緊被子,轉過臉鬧着怒氣,卻又偷偷忍不住看南宮澈。他身上是軍營的黑色戎裝。不同的是,以前他是穿城禦四方軍的軍服,而現在是帝國軍的軍服。帝國軍的将軍便服,堪稱為五軍中最漂亮、最華麗的,柔韌性極好的料子,長衿窄腰寬袖,腰帶金絲纏繞,衣襟染着金色別扭花紋,金繡的帝國軍徽號就在兩肩、後背和衣袖,穿在身上腰杆筆直、英氣貴雅、威風凜凜。

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爹才穿得好看。

南宮澈被太上皇踢出了城禦四方軍,就入了帝國軍。

南宮家的弟子,不做将軍還能做什麽呢?

南宮崇儀是南宮家的兒子,他不是将軍,但是他卻成為強盜。

而南宮澈呢?

除了将軍,恐怕他就只能做倌兒!

南宮澈幽幽深色的眼睛看着我,碧落黃泉的幽,百年深井的深,雕削的臉龐卻白得有點吓人。

他不說話,站起來,反手挑下了帳子。

三層紗色的帳子落下來。

他擡手,取下束發的金冠,把黑色的發帶也拉下來,就綁着長發的下部分,然後取下衣領上的圍飾,接着圍到腰身松開了腰帶,丢下了黑色戎裝,再是解開月牙白的中衣,松散的中衣遮蓋不住胸前的……

我愣是傻傻地看着,轉轉眼珠,微張嘴巴,就好像很久以前坐在包廂裏看精彩的折子戲。戲臺上咚咚锵锵的鑼鼓響個不停,長得清俊無雙的當紅小生耍起看家本領,十八般武藝,精彩絕倫,讓人不忍移目,一時之間臺下看席悄無聲息,甚至連拍掌都忘記……而我,這個唯一的看客,忽然想起要給那小生送鼓掌鮮花的時候,我頓時一腳踩到了寒潭深水,寒意冷到了腳趾頭。

我的娘,我是怎麽啦?

我一定被鬼迷了。

我連忙推開被子,從他身邊閃出去,唯一的想法就是逃出這個鬼氣的地方。

可惜我病着。

我要從南宮澈的身邊逃出去,幾乎是不可能。

南宮澈恰恰等着我,在我踩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的手就剛好出現在當下,攔着我的腰。

“啊!”

我的後腦勺就毫不客氣同床來個親密接觸。

摔得我一浪又一浪的眩暈。

狗扯的南宮澈,我是只剩下半條命的病人!

被他壓倒性力量按倒的瞬間,我腦袋就嗡嗡一片黑色,黑色一下子退去,我發現身上剩下的衣服就不比南宮澈多。

南宮澈把我的腰挽着,往被子上面一放。

“啊!”

我蹦出一尖叫。

我被他提高着雙腿,像提着一只正拔着皮準備要下鍋的的光溜溜的小青蛙,呈現出一種很畸形的姿态。

他推壓上來,手臂挽起我的兩條腿,手指滑到我的雙、腿之、間。

我的腿在抖。

我壓不住那種未知的惶恐。

他側着臉,吻過我的臉頰,手指尖帶着黏黏的纏綿,撫摸着我的鬓發……

俊削的臉孔說不出的幽寒,深褐色的眼眸都是冰渣——

“你不是說,你同君清瑜睡過嗎?”

我真的想噴他一口狗血!

沒有來得及付之行動,我的下、身就被擠進一陣刺痛的抽搐……

如果我說鐵铮铮的将士不曾嚷過痛、流血不流淚,那絕對是騙人的。人在軍中,焉能不挨刀?軍營操練,要打要殺要威勢,每天都要跑步、操練、行軍、巡邏、執行任務等等,累得人仰馬翻、叫苦連連,逃兵也并不罕見。軒轅老大手下的黑羽衛,吃着皇家最美味的白色的饅頭馍馍,他們也經常埋怨着爬牆、翻樹、走屋頂等等狗腿任務。

若然我說我不怕痛,那更加是騙人的。哪個女孩子不怕痛?每月葵水娘娘心情不好——遲到或者早到,就把我痛得叫娘喊爹的。

現在,這種非刀之刃,殺得我快要斷了半條老命。

我頓時被撕裂得斷了一口氣,靈魂跑到出身體之外,在無極太虛之中游蕩了一圈,重新回到身體裏面。

我深深抽了一口氣,終于感覺自己還需要呼吸。

我的雙腿在劇烈打顫。

大腿不自覺就絞起來,生生夾緊那只兇悍行兇的手。

南宮澈的巴掌壓着我的雙手,墊在我的腰後,将我的腰撐起來,貼着他的胸前。他低低的聲音掃過我下巴的敏感皮膚,毫無廉恥地說:“你這樣就是同男人睡過嗎?”

去他娘的南宮澈!

我咬痛了嘴唇。

“出來!”

聲音都帶着沉痛和沉怒。

我堂堂南宮大小姐、未出閣的姑娘,清白都讓南宮澈給毀了。

他根本沒有把我的話放在眼中,他把嘴唇熱滾滾地貼着我的鎖骨,兩片嘴唇咂巴咂巴地掄過皮膚:“可以,說你不喜歡君清瑜!”

他執念。

可惜,我這嘴巴天生就不服硬:“我喜歡他又怎麽樣!”

他還在意嗎?

他都是司徒薇兒的相公了!

我想要給他一個無恥坑爹的咒罵,但是停留在身體裏面的手指又猛地深了一些,于是,我将要開口的詛咒立刻變了尖銳的痛叫。

南宮澈埋着我的身上,他發出清清的笑聲,他很滿意。

我緊緊咬住口中的叫聲。

南宮澈的手突然從我的身下撤出,手摸到我的大腿內側,強硬掰開。

我就這樣四腳朝天。

我他媽的就躺着像一只烏龜,一只随意讓他揉按欺辱的烏龜!

南宮澈欺身上來,如同一個鎮壓四方的巨大八卦,摟着我這四腳朝天小烏龜王八躺相,誰也不能分開,誰也變不了身,誰也逃不掉……我只是在他爬到我身上的瞬間,看到他身下的衣物沾着紅豔的血色,潔白的中衣上面飄着荊棘般的血紅,雖然只是很小的一塊地方,但是足夠讓我心驚膽顫。

破了,破了!

我那幾十年的處子身就壞在人家的手指上。

南宮澈就像一只豔麗的妖。

一只修行了幾百年想要得道成仙的豔妖,使用着最臭名昭着的爛招。

他拿着精美無雙的□□,遮蓋底下的真相,只要端着那一副勾魂攝魄的臉皮子,把那些□□迷亂的大傻瓜騙上手,他就撕裂猙獰的獠牙。

“南宮澈,你——放開我——嗚嗚——”

南宮澈用他的手狠狠揉着,用他的嘴狠狠輾轉着,用他的力量控制着——但是我可以說,我這半條小命根本不夠他成仙成佛!

——他只能讓我立刻成仙成佛。

南宮澈大手扶着我的後腦勺,往他的胸前拉過去,手臂順着我的背脊下來,提起我的胯部……他的全身緩緩而強硬地往前面一頂……

“呃……”我悶哼的一聲就埋入他的肩膀。

我的手指撕裂了他手臂的衣服,而他卻把我的下半身都撕裂了。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直接而且沉緩地擠入自己的身體。

南宮澈猛烈動了一下。

我松了的一瞬,就把他的火辣辣吞了半截進去。

南宮澈那雙辣得像泡了辣椒油的雙手,死死箍住我的腰身,拉扯着我的身體,強逼着我身體的極限,往他的利刃上面搖晃着擴張開去:“放松一點,小透,放松。”

我不能接納他,我抖瑟得把自己當做一只凍壞的刺猬。

他上下折騰努力了一番,像個暴躁的孩子,□□着不聽話的玩具。

我都折騰得滿眼朦胧。

“小透……”南宮澈忽然停住了。

他揚起臉,捏着我的下巴,軟軟地含着我的兩片嘴唇,在我燒幹燒紅的嘴唇上面潤軟了一圈,柔濕的語言:“難道你就是要我難受嗎?”

什麽是我讓他難受?

明明是他讓我難受得要死!

南宮澈一點一點吻着我的耳垂,舌尖在上面挑逗着,忽然他又非常暴戾地按住我的雙腿。

“哼……”

我胸腔最後的一口氣就壓出來。

我稍微意識松弛,他就把我的雙腿拉開得不能再開,一鼓作氣,策馬揚鞭,完完全全挺、沖了進來。

就好像鋒利颀長的刀身完全沒入了不合适的刀鞘。

鏽色,生澀,狹削,窒息,擁擠,要命……

我被異物擠滿的下身,異常脆弱,不由控制地顫抖、咬緊。

南宮澈瞬間就瘋狂了,徹底的。

他不是禽獸,他是一個魔,他化身成為一個精鋼打造而成的棒槌,帶着滿身猙獰的咬刺,一下接着一下往我的身體裏面搗……他□□的那個古怪的東西,不單只是硬邦邦的,而且熱得超越熔岩火焰,就好像剛剛滾過天橋耍武賣藝表演所用的油鍋一樣,熱辣辣的,一寸一寸在無風的致密中生長漲大。

他不停循環着動作。

我已經不知道我有多麽的難看,多麽的血肉模糊……

我的喘息混合着眼淚,不停撕咬着他,在他的手臂,在他的肩膀,在能讓他痛的任何地方——只是南宮澈全身如同銅牆鐵壁,我的撕咬根本就沒有作用。

南宮澈正瘋狂地享受着我帶給他的致密柔軟,完全無視一切。他開始還勒住我的腰身,現在慢慢就放開我,他甩開垂落下來的長發,揚起肩膀,雙手撐着,把胸膛和肩膀都撐起來,腰杆用力,起起伏伏地律動……

這種叫什麽嗎?

不是雲雨歡愛,不是野蠻□□!

是六道輪回!

我已經一腳踏入六道輪回的路上了。

“小透,我愛你。”

“去~~死~~”

他送我一個雞腿,喂着我吃一口雞腿、告訴我一聲愛我,或者我還會回應他一句“我也愛你”,唯有現在,我絕不。

“我愛你。”

“我~~恨~~你~~”

“……”

“南宮澈,我恨你!”

我真他媽的糟糕透了。

從小到大都沒有那麽倒黴糟糕。

我全身一陣一陣痛,沒有一塊骨頭是完整的,特別是腰、臀部、身下、大腿,被壓得快要變形了。我從頭到腳都是濕嗒嗒的,好像被灌了酸水的小鯉魚,滑溜溜的,滿身辨不出的怪味。

我不知道說了多少“我恨你”。

南宮澈鳴金收兵,退出我的身體,我都沒有知覺。

他很快就拿着熱毛巾敷在我的臉上,看來我的眼睛都腫了。南宮澈擁抱着我的腰,讓我靠着他的胸膛,喂了我兩口熱茶,等我慢慢平複了喘息。他脫下我所有的衣服,赤、裸、裸的,熱毛巾蘸着清涼的藥膏擦着我身上的傷痕,還有大腿上屬于他的東西和氣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