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事國事
老太爺向來威嚴,若惹了他生氣,一頓家法還是輕的,打得你月餘下不來床都是有的,因此兒孫都不敢與他親近。
若是以前,老太爺用這般語調問她,只怕她早已吓得哆哆嗦嗦了。可如今不同,倒不是說她不怕那一頓打,而是謝瑤也會利用自己的價值了。
“想當年爺爺也是戎馬打天下,孫女就覺得讀書不若多學些功夫,武将自是有武将的榮耀的。”謝瑤不卑不亢的說道。
“你別給我打太極,只管說出麟哥兒的下落,我讓人去接他回來。”謝峰謝老太爺冷言道。
“恕孫女難從命。”謝瑤道。
“你!”謝峰氣急,正要尋家法,卻被老太君壓制住了。
“既然瑤兒回來了,他日再接去麟哥兒便是,還是先讓她下去休息吧!”老太君沖雲姨使了使眼色,雲姨領會帶着謝瑤退了出去。
“老糊塗了不成,你若與她撕破臉,不但成不了事,萬一她再反咬你一口,倒是得不償失了。”老太君看謝瑤出去了便對謝疆說道。
謝疆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氣道:“這丫頭這般難纏,你覺得她會聽我的?”
“聽不聽的不打緊,她到底是麟哥兒的娘親,四皇子眼裏若有麟哥兒,她便有價值。”老太君道。
謝峰正覺得她說的話有道理,可反過味兒來一想又不對,她似乎知道什麽,于是滿眼詫異的看向老太君。
“你知道?”
“你說的是當年的事?”老太君一笑,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莫要提莫要提,丢了老臉喽!”
那謝疆一聽便知這老太婆什麽都知道了,當即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得恨恨兩聲走了。
“哎喲!這腰板都挺不直了。”老太君搖頭道。
當年為陷害深得聖上寵愛的四皇子,謝疆和太子合謀,于太子大婚之夜,把灌醉酒的四皇子送到了洞房,把舉國歡慶的婚事變成了醜事,一時震驚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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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被流放,謝瑤被休,皇家顏面不保。本來謝瑤是活不成的,可偏偏她懷了龍孫,這才得以保命。
從老太君院裏出來,青雨自覺往偏僻的小路上引,謝瑤擺擺手,徑直往常來往的路上走。此時正值晚飯的時間,各個屋裏管事的婆子,伺候的丫鬟,跑腿的小厮們來來往往,看到謝瑤無不側目,那些長眼的知道避讓一下,不長眼的直接在跟前指指點點。
“夫人,何必走這條路,惹一肚子氣。”青雨氣憤道。
“以後咱們就住這兒了,總不能一直躲着,讓他們說就是了,只要咱不氣就好。”謝瑤淡淡道。
“可……”青雨心想,她們又不是老憎入定,哪能不生氣!
一路受着矚目回到她曾住的小院,除了奶娘和青雨忙裏忙外的收拾,還有一個小厮打扮的男人,便是奶娘的兒子二寶。
三人看到謝瑤回來,趕緊迎了過來,奶娘張氏首先握住謝瑤的手,關切的問道:“他們可有為難姑娘?”
謝瑤笑着搖了搖頭,接着看向二寶,問道:“二寶,你總替爺們在外面幹事,對現在的時局想來也了解一二,你且與我說道說道。”
既然她攪合進來了,總不能像無頭蒼蠅似得亂撞,雖說女子不過問政事,但在他們這樣的人家裏,國事家事都是牽連在一起的。
二寶點點頭,便随着謝瑤一起進屋,把自己知道的都說道了說道。
原當今聖上有八子,兩個年幼的,一個夭折的,兩個身份低微的,這些統統不說了,如今有争奪皇位能力的只有三人,即太子顧君衍,三皇子顧君睿還有四皇子顧君墨。
本來顧君衍已是太子,又是皇後嫡子,而且才能卓絕,深得皇上倚重,如此這般,應該沒有皇子能撼動他的地位。
可偏偏三皇子乃是蕭貴妃所生,而蕭貴妃長得傾國傾城最得皇上寵愛,有這麽一個母妃常常在皇上耳邊吹風,再加上這三皇子又善于讨喜,所以難保皇上哪天心血來潮把儲位給了這個三皇子。
而四皇子有機會問鼎帝位,一是因為四皇子母妃早亡,他是跟随太後長大的,所以最得太後喜愛。二來,四皇子這人最喜交朋友,大臣們的公子、文人雅士甚至于江湖莽漢,他都有結識,且義氣為先,推心置腹,所以深得這些朋友們的心。想來他在流放之際都能立下赫赫戰功,必定得了不少助力。只要四皇子振臂一呼,這些人勢必要幫四皇子的。再有四皇子自小就愛往軍營裏跑,随楚小将軍一起南征北戰,立下不少軍功,由此也非常得皇上寵愛的。
當年之事,皇上有心大事化小,畢竟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兒子。可奈何太子顏面必須要顧及,而蕭貴妃又有心除掉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更重要的是荊國公在朝堂哭先皇,白白害了他一個孫女,如此雖有其他朝臣求情,太後施壓,皇上到底咬咬牙把四皇子流放了。
本來四皇子流放,只剩下太子和三皇子的鬥争,而太子名正言順更有機會。如今四皇子軍功加身回京,更有皇上連發三道聖旨加封親王,一時這時局又變成了三足鼎立,難分伯仲了。
說到這裏,二寶猶豫了一下,見謝瑤示意他盡管說,他這才再次開口,道:“還有就是……麟哥兒,太子無子,三皇子雖有一子卻還太小,而麟哥兒聰穎過人,想來也是四皇子的福氣。”
奶娘一聽二寶提起麟哥兒,氣得一掌打在了二寶頭上,罵道:“狗東西!你再敢提麟哥兒,我撕爛你的嘴!”
二寶委屈,道:“姑娘讓我說的……”
“你再說?”張氏一掌舉過頭頂厲聲威脅道。
二寶自是不敢再開口,跟謝瑤行了禮,趕緊溜了。
“姑娘,你莫要聽那狗崽子瞎說,咱們既然把麟哥兒送到安全的地方了,他就一定不會有事!”張氏安慰道。
謝瑤倒是無甚擔心,道:“若是如此,顧君墨必定會拼了命保護麟哥兒,不關父子之情,單單是麟哥兒的價值,他就不會讓麟哥兒有什麽危險。”
如此一想,謝瑤倒有些安心了。
謝瑤這處小院坐落于整個國公府的後院,一牆之外是個窄胡同,再過去似乎也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後院,而且後門也在這裏。當初幾個姐妹從各自母親那裏分出來住的時候,誰都不想要這裏,謝瑤倒是無所謂,所以就把這處小院給了她住。
住下之後,方知這裏清幽安靜,倒是正合她心意。而且她院前就是那小湖,尤其炎夏難捱之時,搬來一把躺椅,在湖邊柳蔭下乘涼,很是惬意。
謝瑤離開五年,這處小院也沒人打理修繕,雖打掃幹淨了,但一些破爛的地方還需讓人修繕。
夏末去廚房端來了晚飯,奶娘一看菜色,倒還是滿意。
“本以為他們會克扣,倒不想有葷有素的,還算精致。”奶娘喜道。
夏末卻撅着嘴,氣道:“本來他們是理都不理,我使了銀子才給了這些,如此咱們哪還吃得起!”
張氏一聽,自是又氣憤又無奈。
謝瑤想了想,問:“如今誰管事的?”
夏末道:“那廚房的婆子說沒有得大太太的令,所以才沒有咱們的份兒。”
謝瑤點點頭,道:“先吃飯吧,明兒個去找大太太說理去,正好還有姨娘的事兒。”
當夜裏,謝瑤睡得并不踏實,一則挂念麟哥兒,二是睡慣了硬床再睡這軟和的,竟有些消受不起。
第二日一早,謝瑤去老太君那院裏請安,恰巧在院門前碰到了三太太和謝昭,兩人有說有笑的,心情倒是不錯。
遠遠的有聽到:有得你大娘哭喽……誰讓她嚣張慣了……活該……凡此種種幸災樂禍的話。
謝瑤一直等那趙氏走近了,向她福了福身子不缺禮數。
“嬸娘早。”
那趙氏本是喜笑顏開,但一見謝瑤,或許是又想起了那糟心事,臉上霎時陰霾起來,長袖一甩,恨了一聲,接着走進門去。
謝昭譏諷道:“一塊臭肉,走到哪兒臭到哪兒!”
說完,也學着她娘,趾高氣揚的進了院子。
奶娘張氏氣得直發抖,謝瑤倒是樂了,道:“活了半輩子都沒活明白,一個老糊塗,現在還有一個小糊塗!”
“啊?”張氏不知謝瑤從哪兒說起這番話來。
謝瑤聳聳肩,道:“有感而發!”
三太太趙氏一生致力于壓制三爺,不讓他碰別的女人,不讓他逃出自己的掌心,而結果是什麽呢?據說三爺在外面有兩個姨娘,兩個姨娘都有生育,若是小子,總歸要接回本家的。而家裏還有一個柳姨娘,常常在她眼前晃悠,她活成這樣,卻還不明白,可不就是老糊塗。
至于那小糊塗,她覺得與謝韻姐妹情深,掏心掏肺的嫌棄她謝瑤,想來謝韻最後也不會給她什麽好果子吃!
謝瑤去老太君那裏請了安,因着三太太趙氏和謝昭在那裏,謝瑤找了個托詞,早早就出來了。
從老太君那裏出來,她接着去了大太太那裏。
大房在西院,從老太君那院的後門出來,經過一條南北甬道,進入一垂花門,再過一條回廊便到了大太太那院的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