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出事了
新喻侯蕭映在皇族中算是個異類,他信奉拳頭硬才能有道理,熱衷軍事,頗有收拾殘破江山的志向。
當今朝廷王侯割據,各自為政,為争地盤互相攻伐,反叛與鎮壓此起彼伏,征戰連年一直沒消停過。
皇帝年老體衰,不複當年之勇。如今在立儲的問題上,又搞出新花樣,似乎有意讓侄子蕭正德繼位。外地的封地王爺更加離心背德,各自招兵買馬擴充實力。
蕭映對于争儲,心裏早有計較,皇帝那麽多親兒子,他以侄子身份當太子的話,随時會讓孱弱的朝廷分蹦離析。他不能當太子,蕭正德更不能當。只有搞掉蕭正德,讓皇帝選一個親兒子立儲,才能勉強維系朝局。
皇位不重要,重要的是手裏得有兵。蕭映一直在等機會,能讓他掌兵的機會。陳霸先和沈恪來到侯府,蕭映頗為重視,經常與他們談論韬略兵法。
陳霸先和沈恪得到蕭映的完全信任,府中的家将全權交與他們調教。每隔幾日,陳霸先和沈恪就讓家将們進行陣法攻防演練。今日正是演練之期,兩人各帶一隊,互相鬥陣。
負責守門的一個守衛匆匆過來,門口有人找陳霸先。陳霸先停止演練,讓沈恪帶領衆人休息,自己跟着守衛直奔府門。
“馬奎,你怎麽弄成這樣?出什麽事了?”陳霸先一見來人,原來是杜泠的手下馬奎,馬奎衣衫破碎,身上帶傷,形象狼狽。
杜泠帶走了大部分的湖匪,讓馬奎帶着幾個弟兄留守莊院,配合秦豐扮的小和尚普度,負責收取佛油票的錢。
“陳哥,出事了。我去找階哥,王府的人說他不在府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沒辦法,就來找你了。”馬奎神色焦慮,看了看守衛,欲言又止。
陳霸先心裏咯噔一下,佛油票的事徐階雖然沒讓他過多參與,但他知道這是徐階費盡心力搬倒蕭正德的一招妙棋,這事如果出了岔子,會讓徐階死無葬身之地。
“跟我來。”陳霸先領着馬奎進了侯府,來到自己住的院子,進屋關好房門。說道:“你先別急,慢慢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階離開四方學宮,聯絡秦豐變得不方便,于是他便多印了一些佛油票給秦豐備用。秦豐将油票放在莊院讓馬奎保管,隔段時間,他便找個理由下山,到玄武街向馬奎拿。
幾個月下來,一直沒有出什麽岔子,馬奎漸漸放松了警惕。昨天給秦豐送完了票,馬奎沒按規矩繞道,直接回了莊院。半夜時分,馬奎等人睡熟之後,一夥蒙面人包圍了莊院。
馬奎拼了命,殺出重圍。他怕秦豐有事,逃出來後立即上山通知他,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秦豐被人從廟中帶走了。感覺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他沒敢露面。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臺城的城門一開,他就進了城去找徐階,怕時間長了,秦豐熬不住刑,将徐階供出來,讓他趕緊想辦法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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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霸先聽完馬奎的敘述,腦子飛轉。佛油票是徐階一手操辦,他并不清楚內情。但是這些人在抓人的時候蒙着面,應該不是官府的人,極有可能是蕭正德的總管胡春派人幹的。
“你看見他們将你的手下和秦豐帶到哪裏去了嗎?”陳霸先問道,如果知道關人的地點,他或許可以直接殺上門去搶人。
馬奎羞愧地搖了搖頭,他看到抓住秦豐的人武功高強,沒敢跟蹤。怕自己被抓事小,徐階在毫不知情下處境更糟糕。
“麻煩了,你手下知道我們的身份,如果是胡春知道這件事是我們幹的,我們都得完蛋。更嚴重的是,我們的身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背後是誰在指使,會連累到這些大人物的。”陳霸先倒吸了口涼氣,感覺事情的嚴重。
馬奎疑惑地說道:“不會吧?是他蕭正德指使胡春從油庫偷油,他怎麽敢主動将事情捅出去?”
“這有什麽難的?他完全可以說成自己将計就計,為的是查出背後的主使之人。以皇帝對他的寵信,陛下極有可能相信他的話。”陳霸先雖然不愛動腦筋,但對這些陰謀手段有天生的洞察力。
徐階不在臺城,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事情發生在昨夜,時間過去十來個時辰,得立即用霹靂手段處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被抓的那些人關在哪不知道,是誰幹得不清楚,他現在手上還沒有可用的人,陳霸先可以說是面臨絕境。
假設是胡春幹的,那王八蛋會把人關在哪?陳霸先想得頭痛,也想不出來。要是徐階在就好了,就不用他這麽費神想事。
咚咚咚,有人捶門。
“老陳,大白天關門做什麽,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呢?”沈恪在外面叫門,他已經結束集訓,回到小院。
卧槽,這麽嚴重?沈恪聽完事情經過,吓了一大跳,他比陳霸先更清楚佛油票事件後果有多嚴重。
皇帝陛下對佛教可以說是尊崇之極,任何事關佛門的事件,都會被他無限放大,株連起來他叔叔沈石溪、新喻侯蕭映甚至連晉安王蕭綱都難以自保。
當初徐階設計佛油票去搞蕭正德他就反對,可結果卻硬生生地被他們拖下水。現在事情反轉,如果蕭正德知道這件事的背後是他們在搗鬼,正好可以利用這個事件打擊政敵蕭映和他叔叔沈石溪,甚至還會附帶捎上晉安王蕭綱。
馬奎清楚他那幫兄弟,湖匪出身,剽悍得很,說道:“短時間內,我那幫兄弟還能扛得住,不會這麽快招供。”
“不行,事情太大,得盡快告訴我叔叔。”沈恪對政治鬥争再不敏感,也知道這件事對叔叔的潛在威脅。
陳霸先也沒了主意,但是他知道要盡快行動,趕在那些被抓的人嘴巴還嚴實的時候補救,否則一切都晚了。
“馬奎,你跟他們照過面,不宜在城裏露面。徐階去了攝山,你盡快趕過去,想辦法告訴他。”陳霸先對馬奎說道,徐階得知道出事了,萬一事發,也好有時間逃走。
馬奎匆匆走了,陳霸先對沈恪說道:“我陪你去找沈伯伯,請他也出出主意。”
沈石溪在書房聽完事情經過,盛怒之下,将一件極品歙硯摔個粉碎。這倆個混小子,竟然捅了個天大的婁子!他從政四十載兢兢業業,謹小慎微,沒想到會被牽進這場無妄之災。
“姓徐的小子不可能有那麽大能力,佛油票的模版不是他能接觸得到的,他背後到底是誰?”沈石溪冷靜下來,想到如果徐階受蕭正德的指使,事情就更嚴重了。
沈恪和陳霸先面面相觑,徐階跟一個官員模樣的人接觸密切,到底是誰,他們并不知道。
“徐階是我兄弟,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從沒分開過,是過命的交情。我拿性命擔保,他沒有問題。”陳霸先從沈石溪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懷疑,連忙為徐階辯護。
沈石溪可不敢如此幼稚,訓道:“親兄弟之間,各為其主的情況多的是,何況你們還不是親兄弟。你們倆個怎麽就沒長腦子?這麽大的事,就任由他一手操辦,也不問清楚!”
“現在怎麽辦?”沈恪惶恐地問道,他從來沒見過叔叔發這麽大的火。
沈石溪冷靜下來,默然無語,半晌之後,說道:“你們跟我去見新喻侯,出了事他也會受到牽連,有權知道事情的經過。”
新喻侯正在吃着一碗燕窩,一口湯汁連同銀絲噴射而出。用佛油票去搞蕭正德,連他這麽聰明的人都想不出來這種主意。
“你那小朋友的背後有高人,這人對皇帝陛下的了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能搞到模版和密押,一定是陛下身邊的近臣。”蕭映并沒有生氣,而是敬佩那人的智謀。
他也一直想辦法阻止蕭正德立儲,以穩定朝廷的大局,可卻束手無策。這人設計出這麽妙的一招棋,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成功的概率極高。
皇帝對蕭正德所做的任何無法無天的事,都可以網開一面,不加追究。可唯獨有一樣是他的逆鱗,不許任何人觸碰,那就是任何不敬佛門的事情。
蕭正德将整個油庫的油偷走,上報到皇帝那裏,頂多斥責一頓退回髒款。但他動了供奉的佛油,這就不行。也許蕭正德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偏要将腦筋動到它頭上,這是自取滅亡。
“這不會是個圈套吧?”沈石溪小心翼翼地問道,凡事都要多想幾種可能,才不會有錯失。
蕭映笑道:“是圈套,當然是圈套。這個圈套是為蕭正德量身定制的,非常适合他。”
“侯爺不怪罪徐階,卑職謝謝侯爺寬宏大量。”陳霸先見蕭映并沒有怪罪徐階,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蕭映驚奇地看着陳霸先,說道:“怪罪?本侯非但不怪罪他,還要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