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二十一世紀初年。

今晚夜色很陰。已是深冬，空氣又冷又辣。

抽着最烈的煙，王皓的喉嚨痛得想大咳。

這是盒中末尾的一支，抽完它就沒什麽可做了。王皓不想回家，在哪裏都只是他一個人。

走到一家很出名的純愛酒吧前，王皓推門進了去。

有點痛苦，正當王皓準備好去接受瑞濤的感情時，瑞濤卻就這麽一下子消失了。

酒吧內光線昏暗，軟綿綿的音樂幽靈似地飄來飄去，找了個吧臺前的位子坐下，王皓點了一杯名字最怪的雞尾酒。

一路迎來無數目光，讓王皓心裏泛上一陣酸麻，但他不想回應任何一雙眼睛。

沒有人知道瑞濤的下落，瑞濤有過許多朋友，但臨走時和誰也沒有告別，甚至包括王皓。王皓不死心地期待了兩個半月，終于确信瑞濤不會再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了。

不遠處一桌人鬧哄哄的不知嚷些什麽，王皓望過去一眼，見到一群人正圍着個年輕男孩劃拳喝酒。那個男孩長得挺标致，看的出已經醉了，可仍興致高昂地繼續與衆人鬥着酒。

不時有陌生男人過來搭茬，王皓一個也不感興趣，找了些借口全部擋了回去，後來實在沒什麽借口了，只好借上衛生間的機會離開了吧臺。

在衛生間用涼水洗了洗臉，王皓對着鏡子端詳了一下自己，混亂的生活并沒讓他顯出憔悴，依然是一張精神帥氣的面孔。王皓皺了皺眉，壓下了無端自憐的情緒。

衛生間的門被猛然推開，接着有人踉踉跄跄地進了來，飛快地搶到一個隔間裏，哇哇大吐起來。王皓被吓了一跳，回身看了看，見那人正蹲在馬桶前，似乎連胃液都吐光了，樣子很痛苦。

王皓認出了是剛剛與一群人鬥酒的那個男孩，猶豫了一下，走過去給男孩遞上一疊紙巾。男孩咳了咳，接過紙擦了一下嘴，回過頭。

那男孩穿了件與瑞濤平日常穿的同款T恤，王浩不禁愣住了，覺得有些好笑。

歇了一陣，男孩清醒了些。王皓攙他站了起來，男孩擡頭對王皓一笑，滿嘴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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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皓本來想離開，剛松手，那男孩就往下倒去。王皓只好忙又扶住了他。來到洗手池前，男孩低下頭去對着水龍頭漱了漱口。重新擡起頭時，男孩在洗手池鏡子中直勾勾地盯住王皓，表情飄忽。

“你也喜歡男的吧？”男孩忽然笑眯眯地問。

“我？……”王皓一時語塞。

“覺得我怎麽樣？”他又問，未等王皓回答，已自顧自地笑作一團。

“你喝太多了，那些人是你朋友？”王皓說。

“什麽朋友，我一個也不認識，已經全讓我給灌倒了。咳，問你呢，我不是你的菜？”他不笑了，轉過身，臉對臉直視着王皓。

“沒有……”我被男孩的醉眼看得有點發毛。

“這麽說，我是你的菜？”男孩搖搖晃晃地站立不穩。王皓伸手拽住了他。

“來，喜歡我的話就陪我去接着喝。”他伸手搭在王皓肩上，含混地說。

“不行，你不能再喝了。”我說。

“嘻……你是不是賣的？”男孩定了定神，湊近王皓問。

“我？……”王皓笑了，自己難道自帶風塵氣質嗎？

“這樣吧，咱們今晚誰也不收誰的錢，好嗎？”男孩肆無忌憚地捏了捏王皓的臉。

王皓看着他，一時間僵住了。

衛生間裏也放着和酒吧裏一樣的音樂，在此刻的安靜中，從空氣中沉澱下去似的。

“現在正放着的這首歌你聽過嗎？是PSB的《You Only Tell Me You Love Me When You're Drunk》，他們去年專輯裏我最喜歡的一首，”男孩拉起王皓的手，“這個酒吧太沒勁了，我們去別的地方接着喝吧！”

夜色中，男孩的面色顯得格外蒼白。

王皓被他拉着，踉跄着走到了酒吧不遠處的河邊大橋上，王皓被冷風吹得有些發抖。

男孩看着橋下黑洞洞的河水，回頭拉住王皓的手，說：“我們一起跳下去吧。”

“開什麽玩笑。”王皓覺得這小子八成在裝瘋賣傻。

“別生氣呀，”男孩靠近王皓，“你親吻的技巧怎麽樣？”

王皓和他對視了一下。

男孩的嘴唇很柔嫩，卻非常用力，把王皓貼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再見。”松開王皓後，男孩對他暧昧地微微一笑，向後退了一步，扶住橋欄杆，接着就跳了下去。

王皓駭出了一身冷汗，未加思索就緊跟着他跳出橋去。

在短短的失重狀态下，王皓聽到了兩下落水的噗嗵聲，還沒來得及害怕，自己已被一團刺骨的冰涼淹沒了。

四周漆黑一片，王皓奮力地撲着水，抓到了一只揚起的胳膊。男孩似乎凍僵了般沒有一點掙紮，王皓使盡全力用一只胳膊抓着他，另一只胳膊劃水。河面如此之寬，王皓向着岸邊的燈火游了一個世紀般的長久，河水冷得他幾次險些抽筋。

上岸後，王皓一時間緩不過勁來，伏在男孩的胸前喘着粗氣，空氣在嘴邊形成一團團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