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貢

寒風嗚嗚地肆虐着,卷起了漫天的枯葉,冷得過路人紛紛緊了緊衣袍。而仙澤客棧裏的喧鬧聲似乎并不為其所動,依舊熱鬧得像沸騰的滾燙開水般,燙得人心頭暖呼呼的。

別看這座客棧取名為“仙澤”,其實它與仙人沒有絲毫關系,而是妖界裏通往妖都九幽山的必經之地。

來往無論是高等或是低等妖族,勢必會在這裏歇歇腳,然後整裝待發前往妖界裏衆妖心之所向的聖地——九幽山,去參拜他們至高無上的皇。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上貢之日,這一天,仙澤客棧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妖物擠得滿滿當當。

其中有領着屬下前來上貢的妖王,也有沒有資格上貢卻依舊前來長見識的各族妖物的首領。而此時鬧哄哄的大堂裏,大家不約而同地讨論着同一個話題。

“哎,你聽說了嗎,十二妖王之末的即烯得了一絕世美人兒,昨日就已經進城去準備将那美人兒在今天上貢給咱們妖皇大人。”

“切,這有什麽好稀罕的,吾皇上位這麽多年,什麽絕世美人沒見過。”坐在旁邊的一個低等妖物不屑地頓了頓,随即與有榮焉地說:“而且若要論容貌,又有誰及得上吾皇俊美無俦的容顏,怕是天上那群以美貌聞名的神族在吾皇面前也只有自慚形愧的份兒。”

“要單純的只是一個容貌絕頂的貢品,你覺得我會特意說出來顯示自己的沒見識嗎?”被反駁的小妖也不惱,只是涼涼地怼了回去。

“哦?怎麽說?”那妖物來了興致,收起了之前輕慢的神色,為對面的小妖殷勤地斟上酒,“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隐情?”

滿意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那是自然,我聽說那被上貢的美人兒是一個人族,而且還是千年難遇的寒靈體。”

酒杯“嘭”地一聲摔碎在地上,那妖物渾然不知,只是雙眼閃爍着震驚與貪婪,他哆嗦着确認道:“寒、寒靈體?”

“是啊。”看見對方眼裏明晃晃的貪婪,小妖頗為同情地嘆了口氣,勸道:“不過這種極品我等想想也就算了,真正有資格享用的是我們的妖皇大人。”

聽見最後四個字,那妖物猛地反應過來,連忙收斂心中的邪念,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有心人利用,到時候等待自己的可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心不在焉地應了聲,他強行将話題轉移到別處:“這回即烯妖君肯定會受到吾皇的封賞吧。”

“那是當然,先不說那絕世美人能給吾皇的修行上帶來的益處,就光是那容貌與身段,就足以讓人沉淪進去吧。光憑這點,吾皇沒準一高興就提了他的位子。”那小妖說完還不懷好意地笑了下,猥瑣的神情透露着男人都懂的意味。

“是啊……”那妖物的附和聲淹沒在一片熱烈的讨論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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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九幽山的結界,就如同從寒冬跨越時空來到了暖春一般,似乎連妖族都畏懼的刺骨寒冷就像是幻覺一般從未存在過。

不過有資格進入這結界的人都知道,這巨大的結界,都是他們的妖皇憑借一己之力用最純粹的本源妖力鑄就的。

打個比方吧,妖王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能用妖力凝聚成的最大結界頂多能罩住一個五進的大宅子。而且用的還是普通妖力,而不是尋常妖族輕易不會使用的本源妖力。

而若要用本源妖力來凝聚結界,先不說精神力是否支撐得住,就光是那大大縮水的結界範圍,也讓不少妖王首領望而卻步。

笑話,雖然本源妖力凝聚成的結界幾乎無人可破,但是除非到了生死關頭,誰會那麽傻浪費這修煉不易的本源妖力。

要知道普通妖力與本源妖力的轉換率可是一萬比一,在妖界也就是妖皇君澤能如此大手筆地使用本源妖力凝聚出覆蓋整個九幽山的超級結界。

這一舉動在七萬年前震驚六界,也震懾了想要趁機渾水摸魚的外族與內鬼,換來了妖族七萬年的和平與繁盛,沒有辜負那人當年對他的諄諄教導與期望。

只可惜,目标實現了,人卻不在了。

這日正午時分,結界大門關閉,衆妖王開始按照順序依次上前上貢。

君澤看着面前擺滿的珍寶奇兵,眼皮都不眨地揮揮手,一旁的侍從迅速上前将這些寶貝收入庫房。

死物上貢完了,接下來就是活物了。至于這活物,衆人統一選擇了姿色絕豔的寵,而且還是男寵。

因為整個妖界誰不知道妖皇君澤好男色,而且每年衆妖王上貢的男寵他都是來者不拒。

這就給所有人帶來了一個錯誤的暗示,就是妖皇君澤耽于男色,唯有美人才能換來他正眼一看。

對此,最有發言資格的妖皇近侍離郁只會輕叱一聲,道:“屁,就沒見過自家陛下對這些人感興趣過,哪次不是将人收下後就随便扔在九幽山的某個山頭裏不聞不問,裝得一副情聖的樣子看似經驗豐富,實際上只是個整天除了練功就是處理事務然後捏着塊玉佩發呆的老處男。”

本來以為今天也會像往常一樣,待君澤象征性地掃過一眼後就會揮手示意他将人帶下去然後扔到那個偏遠的集中營去。

結果故事的前半段如他所料,而後半段的劇情就像脫肛的野狗一樣不可掌控,最後跑偏到讓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家主子不是抽風就是中邪。

君澤坐在高高的王位上,意興闌珊地垂眸,本來準備像往常一樣看過一眼走個過場。

結果這一看,站在角落裏的那個熟悉身影讓他猛然睜大雙眼,瞳孔也因為心神震蕩驟縮成針尖般大小。

王座的扶手不知何時已經在他手裏化作灰燼,星星點點地從他指縫間飄落。

生怕自己只是因為太過想念才會一時間恍惚認錯人,深呼一口氣,君澤閉上那雙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穩定心神,待睜開雙眼時又變回了那個沉穩冷漠的皇。

不過老天爺這回沒有和他開玩笑,他沒有看錯,那個有着絕色姿容的年輕男子正是他日日夜夜思念入骨的人。

心神一個不穩,君澤從被他捏碎的王座上摔下來。底下衆妖見妖皇摔倒在地,心下震驚欲上前關心問候,但是卻被以君澤為中心的沉重威壓壓得喘不過氣來跪倒在地,衆妖心中的震驚即刻化作對死亡的深深恐懼。

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會被這威壓壓得神魂俱碎,他們只得連忙使出本源妖力來為自己換取一絲喘息的機會。

君澤倒在地上,雙眼死死地鎖定在全場除他以外唯一安好的人身上,嘴唇輕顫:“師父……”

祈墨見周圍的人只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沒有人上去扶一把倒在地上的妖皇大人。按耐住心中的好奇,他擡起腳步,一步步接近此時在旁人眼裏如魔鬼般恐怖的男人。

君澤就這麽保持着摔倒在地的姿勢,他的雙眼從一刻未曾離開過祈墨的身上,而祈墨靠近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他心上,帶來酸酸漲漲的滿足感。

九萬年前的你就像現在這樣,在所有人都不敢靠近自己的時候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也一步一步地輕易走進我的心。

君澤恍惚地想着,過去和現在的情景交疊重合,讓他一時間分不清現實與幻境。

直到面前伸出一只潔白如玉的手,伴随着手的主人的一句問候:“你沒事吧?”他才猛然清醒過來。

快速地看了一眼祈墨的臉,君澤雙眼盯着那只手,顫抖着伸出自己的手握住,然後手心一緊就被人用力給拉了起來。

待人起來後祈墨當即松開君澤的手,懂禮地退在一旁垂眸沉默。心裏卻在想着剛才這妖皇陛下的眼神可真像自己曾經養過的小狼狗,軟萌中帶着一絲倔強,看得他差點忍不住伸出手大逆不道地摸對方的頭。

君澤有些失落地看了眼空空的手心,唇角微抿,然後轉身拿起之前被自己扔在一邊的花名冊,果不其然在最後一行找到了祈墨這兩個字,而且後邊還有“寒靈體”這三個字緊挨着他的名字。

如果說看見祈墨那一刻起他就有七八分相信這就是自己的師父,那麽現在看見“寒靈體”這三個字他就已經有十分把握确定自己的師父是真的回來了。

按耐住心中的狂喜之情,他收回幾乎要了衆妖半條命的威壓,低沉的聲音淡漠地問道:“祈墨是誰上貢的?”

即烯都快被吓回原形了,以為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了,他跪行到大殿中央,魂不附體道:“回、回王上,是我。”

說完這幾個字,他就像全身被抽幹似的伏倒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等待懲罰降臨。

“嗯。”王位上站着的男人沉吟一聲,道:“離郁。”

“王上。”離郁上前一步恭敬地低頭,一副完全不受剛才情況影響的樣子。

“賞。”君澤扔下這個字,轉過身抱起祈墨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了一地被吓掉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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