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Bad dream
餘景木然地站在陽臺上。
光着腳,甚至忘了把拖鞋穿上,冷意從瓷磚鋪就的地面直竄上顱頂。
她望見路願手戴鐐铐,卻挺直着脊梁,好像一道緊繃的絲弦或無鞘的匕首。她仿佛不是锒铛入獄,而只是出趟不知歸期的遠門。
路願仿佛若有所感似的,在上車前突然回頭,向家所在的方向遙遙一瞥。餘景不知路願是否能看到自己,這人有八百度近視呢。
路願笑了一下,又無聲地說了些什麽。說的既像是“再見”,又像是“等我”。餘景睜大了眼睛想要辨認明白,路願已經被推搡上了警車。
另有一隊警察留在原地,在不知居委會還是物業大爺大媽的引路下,正向着她們茍活栖身的家而來。
李冬生是緝毒一隊的實習生,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這是她第一次跟這麽大的案子,興奮得快不知東南西北。她聽說隊長為了一個代號叫wish的大毒枭前後忙活了有大半年,依舊沒有結果。雖然鎖定了幾個人,但都沒有确鑿證據,更無從下手。
李冬生對着照片牆上一個叫路願的女人印象很深。那是一張在夜店偷拍的照片。光線昏暗,她不僅戴了口罩,還戴了衛衣的兜帽,只有側臉的左眼是能辨認的。李冬生沒法形容那只眼睛,至多用貧乏的語言說:很深邃,很漂亮,眼神像刀那樣冰冷。
以至于她很激動地對同事說:“哇!這個路願好帥啊!”
“你冷靜點。”同事不為所動道,“好看是好看。一個毒販,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李冬生暗想,又不一定是她。她對着照片美滋滋地欣賞了一會兒,才去工作。
關于路願的照片漸漸多了起來。地鐵站、車廂、夜場、小巷……有的只是一個穿風衣的背影,有的是在一家奶茶店裏排隊,隔着櫥窗拍下來的。她旁邊經常會有一個略矮一些的女孩,衣着清爽簡單,但穿的一直是長袖。即使是夏天,她也披着外套。
一隊的人說路願的警惕性很強,經常把跟蹤的便衣甩開。而且最近已經不再出貨了,幾乎銷聲匿跡。應該是察覺到了wish的身份不再安全。但她沒有意識到她的真實身份,在全隊的苦苦追查之下,也已經暴露了。
其間還借用了隔壁信息安全處的力量。只因路願的通訊設備全是加密過的,看上去進行加密的還是個高手。用信息處的人講,要是這加密手段是她自己搞出來的,她去販毒也太屈才了。
當路願說“提個意見,我很配合”的時候,李冬生差點要叫出來。她都快忘記自己是哪個陣營的人了。作為一個正義的人民警察,李冬生想,我不能如此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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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快到了十二樓。門被強行破開,端着□□的武警一馬當先沖了進去,示意沒有危險後,一幹人才魚貫而入。
客廳裏坐着一個穿戴整齊的姑娘,披着藏藍色的風衣,和路願是同一個款式。李冬生立馬意識到這人就是照片裏,經常出現在路願身邊的女孩。李冬生也顧不上禮貌不禮貌的,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我是餘景。”
沙發上的姑娘自我介紹道:“不管你們要來這幹什麽,請別損壞家裏的東西。”
“你和嫌疑人是什麽關系?”
“我是她的戀人。”餘景很平靜地說道,她的眉目一片沉靜平和。仿佛是深海中靜谧卻狂野生長的水藻。她與路願以殊途同歸的方式,對抗着這個囹圄般的世界。
即使是無意義的抗争與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