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G」
月挂滿樹梢，市中心的高層公寓裏一片寧靜。烏銳清裹在柔軟的深藍色毛衣裏，把醒酒器中的紅酒依次倒入兩只高腳杯。他一手捏着一只酒杯的腳，厚實的毛線襪踩着柔軟的地毯，安靜地起身離開廚房。
客廳裏響着機械的鼠标點擊聲，遵循某種固定的頻率，電腦屏幕的光映着顧卓立一張瀕死的臉。
——想象中的下班後一起追星不是這樣的，不僅沒套來敵方情報，反而淪為一臺沒有感情的輪博機器。
烏銳清把他那杯紅酒放在工作臺上，“情況怎麽樣了？”
顧卓立：“……”
男人沉默着把屏幕挪過去，他正在使用微博賬號“@用戶14250194250”轉發廖山粉絲團官微今天發表的微博，轉發附言是已經被粘貼了幾百遍的“弟弟你～好～棒～棒～哦！”
“嗯……”
烏銳清目露猶豫。他怕打擊顧卓立做數據的積極性，但權衡片刻，還是選擇無情地說破真相，“這種語氣不恰當，聽起來很像諷刺，路人看到就更容易誤會了。而且你反複粘貼也顯得很假，每條應該說點不一樣的話。”
他頓了頓，又問，“我讓你先把賬號默認名挨個改掉，不然一眼就看出來是僵屍號刷數據，你怎麽沒改？”
顧卓立了無生氣地擡起頭，俊朗的眉目下兩片青色的陰影，虛弱地問：“工頭，兩個小時了，我能先休息一會嗎？”
——兩個小時了。做了兩個小時的流水線男工，不僅連一句誇獎都沒有，甚至還要被返工。他一個沈灌粉絲，跑過來給廖山做數據，難道還要求他做得掏心掏肺精益求精嗎？
烏銳清忍不住笑了，他笑起來時不自覺地垂眸，秀氣的唇線挑起一個優雅的弧度。他把酒杯推給顧卓立，說道：“算了，別搞了。你不适合做數據粉，本本分分做個砸錢粉得了。”
顧卓立現在是真的寧願給廖山花錢。他捶捶自己健碩的公狗腰，喝口酒，冷不丁一擡眼，卻見烏銳清杯裏只有薄薄一層，非常敷衍。
他驚訝地問：“你不喝酒？”
烏銳清淡淡道：“從小就不喝，學禮儀時勉強喝過一點葡萄酒。”
顧卓立開始日常吹：“我不一樣，我四歲起就喝酒了，酒量也是沒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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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銳清坐在沙發裏看夜景，随口問道：“四歲？喝啤酒嗎？”
顧卓立四歲那年，調皮搗蛋把一碗蒜香辣椒油全部打翻進自家小攤上賣的豬肉腸裏，浸了一宿。結果那盆原定要賣半個月的腸一上午就被買空了，顧出色激動得回家就給胖兒子買了一瓶紅星。
顧卓立感慨人生，回答道：“喝二鍋頭。”
拿着高腳杯的烏銳清手一抖，差點把杯底的一點紅酒潑到地毯上。他無語地看了顧卓立一眼，把酒杯放下，改為自己沏了一杯紅茶。
裹在毛衣裏的年輕男人站在窗邊靜靜地伫立，眉眼間曠遠而淡漠，仿佛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不知為何，顧卓立總能在他身上感到一種若有若無的孤寂，此刻，那種意味更甚。
烏銳清喝着茶，聽身後顧卓立突然說道：“小烏總，我覺得你這種人不該喜歡廖山。”
烏銳清随口回問，“我是哪種人？該喜歡誰？”
他一邊說着，忽然想起今天還沒有發博，于是放下茶杯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簡短的追星博。
【@廖曠群山：*如果你能在秋天到來，我會把夏季撫平，半含輕蔑，半含微笑，像管家婦把蒼蠅趕跑。小山弟弟。】
剛剛點擊發送，顧卓立手機就響起微博特別關注提示音。顧卓立掏手機一看，把說到一半的話忘到了腦後，立刻打開自己的黑廖山專用號，火速開嘲。
【@狍子今天糊了嗎：如果你能在秋天到來，我會掏出擀面杖把你擀平，半邊紅燒，半邊鹽灼，像廚師把食材下鍋。山狍子弟弟。】
烏銳清收到提醒，眉頭深鎖。他今天心情本就不好，于是毫不留情地還擊。
【@廖曠群山：這位沈灌粉絲是否一事無成閑得發慌？除了逮着我家追星博狂吠不止，還有什麽別的事？有時間回去好好治治你家愛豆的憂郁症，少碰瓷。】
【@狍子今天糊了嗎：不好意思我沒別的事，家財萬貫天天閑得摳腳，你家糊逼天天和我坐一起摳腳。我愛豆憂郁症不用你操心了謝謝，先治好你愛豆臉上的高原紅吧。】
【@廖曠群山：這麽關注我愛豆的蘋果肌，你不是已經成我家的粉了吧？】
【@狍子今天糊了嗎：呵呵，你連我們灌灌的小憂郁都知道，背後偷偷舔顏了吧？】
【@廖曠群山：我粉人不看顏，謝謝。】
【@狍子今天糊了嗎：粗放派野獸藝人也做不了我的崽，不客氣。】
【@廖曠群山：微博怎麽還沒把你這條瘋狗封了？】
【@狍子今天糊了嗎：警察怎麽還沒把你這裝逼狂拉去槍斃？】
烏銳清摁滅手機，“呵。”
顧卓立推開電腦，“草。”
客廳裏詭異地靜谧了一會。烏銳清忽然回身，顧卓立猛然擡頭。
烏銳清：“你罵誰呢？”
顧卓立：“你怎麽突然生氣了？”
烏銳清：“……”
顧卓立：“……”
“沒什麽。”烏銳清整理好情緒，深呼吸一口氣，有些煩躁地說道：“對家有個喪心病狂的噴子，像個反社會的智障，天天追着我……追着我家的某個大粉噴個不停。你呢？”
顧卓立心情也很複雜，他說道：“廖……沈灌家有個站子，天天說些惡心吧啦的話，強行擡高沈灌。”
兩人不約而同地嘆口氣，“對家粉真是煩死了啊。”
顧卓立言不由衷地唏噓道：“還好有你陪我一起追星，我們還能一起吐槽幾句。小烏總，來吧，為我們的追星友誼，碰個杯。”
烏銳清“嗯”一聲，走過去用自己白釉的紅茶杯馬馬虎虎和他的高腳杯撞了一下。他本想告訴顧卓立“@廖曠群山”那個號是自己的，讓他以後優先多輪自己的微博。但他仔細想想，自己這個號是對家黑子重點攻擊的山頭，還是別太早把他卷入這些腥風血雨了。
畢竟看這小顧董一臉萌新的樣子，估計會被吓壞的。
顧卓立沒罵過瘾，怕自己露餡，于是站起身說道：“我困了，先回去了。”
他拿起搭在沙發椅背上的大衣，潇灑地揮揮手，“大粉，下次我再來你家一起追星啊。”
烏銳清也想着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和那個噴子再戰三百回合，于是點頭道：“那我不送你了，回去努力做數據。”
“我一定努力。”顧卓立深吸一口氣，“罵我愛豆者，雖遠必誅。”
烏銳清被他身上那種熱血澎湃感染了，不由得也正色道：“對，新粉就要有這種熱忱。”他頓了頓，又說，“蜜柚愛豆開屏見分曉。”
顧卓立內心陰險冷笑，表面卻十分堅定，“見分曉！”
……
第二天，原本被廖山家壓了将近三成票數的沈灌家在投票截止前最後兩個小時突然發起了一波沖鋒，票數以一種令人震驚的速度直線飙升，在晚上十一點把差距追到一成。
廖山家反應過來，立刻加資買號，奈何某寶商家無法迅速供應大量賬號，廖山家一敗塗地，在投票截止前的最後十分鐘，被對家成功反超。
蜜柚愛豆三裏屯開屏，沈灌家勝。
廖山家幾個大站管理員QQ群裏瞬間爆炸。
【管理員01:卧槽什麽情況？沈灌家這麽陰？】
【管理員02:他家這個操作太極限了吧，這是囤了多少號在手裏啊】
【管理員03:每個號能投四票，兩毛錢，他家最後兩小時沖鋒了将近一千兩百萬票……我以為咱家偷偷加資五十萬算誇張了，他們這是偷偷加資起碼六十萬啊。】
【管理員01:差距拿捏得剛剛好！我感覺我們之中出了叛徒！】
烏銳清翻着聊天記錄，他看着叛徒那兩個字，打破自己的潛水紀錄，說了句話。
【廖曠群山：你們是不是有人走漏了風聲？】
衆管理員一致說沒有。
烏銳清皺起眉。雖然飯圈勾心鬥角，勝負乃兵家常事，但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不太對勁。他正想着該不會是顧卓立花完錢出去吹牛被對家聽說了吧，顧卓立的一條語音就進來了。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氣急敗壞，“什麽情況？加投的五十萬怎麽剛好被壓了？是不是有叛徒！我可誰都沒告訴，是不是你走漏風聲了？”
我？
烏銳清被當頭一問，懵了一瞬，打字回複：“除了後援會的管理員，我沒告訴任何人。”
下一條語音變成了哀嚎：“那咱家管理群裏肯定有叛徒啊！別想着開屏不開屏了，抓緊整肅內部，清理門戶。”
烏銳清腦子裏有點亂，他還沒來得及回，對方緊跟着又問：“我現在花錢夠多了嗎？把我拉進管理群，我幫你們一起抓叛徒。”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你能在秋天到來，我會把夏季撫平，半含輕蔑，半含微笑，像管家婦把蒼蠅趕跑——艾米莉·狄更生（美國）】
小烏總其實就是在思念孤兒院裏的小山弟弟呀，尤其是在低落無助的時候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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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評論抽10個100點，大家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