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G」

顧卓立今晚迷之興奮,從人生第二次坐商務艙開始說,感慨童年暴富,又扯到公司上市,再扯到如何科學養貂,巴拉巴拉對着空氣演講二十分鐘,感覺喉嚨有些幹澀,便停下來喝了口水。一回頭,對上烏銳清那雙漆黑的眼眸。

靜美的瞳仁裏透露着深深的迷茫,男人卡殼了一下,心道家裏的創業史太輝煌了,這種從小家境優渥的公子哥估計是被震住了,于是清清嗓子,總結發言:“哎呀,其實也沒多了不起,人生嘛,都是運氣好。”

烏銳清一言不發,依舊用那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顧卓立在沙發上動了動屁股,“別看啦,以後你要是有什麽創業想法可以向我咨詢,白手起家我很在行的。”

烏銳清沉默了半天,艱難地點了下頭。

顧卓立:“那我們……”

烏銳清:“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點困了。”

男人噎了一下,跟他大眼瞪大眼兩秒,點點頭,“行。”

烏銳清把人送到門口,對方把着門框似乎還想說點什麽,但他已經無情地關上了門。

幾秒鐘後,門外的人轉身走了,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當初的腫眼泡小胖子跟男人怎麽看都不是一個人。性格倒是有些相似,那種拉着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就自來熟瘋狂說話的勁,太神似了。

……迷茫。

秋季盛典開始前數小時,媒體名流紛紛入場。烏銳清在專門人員的指引下來到貴賓坐席,冰山老總游乾剛好就坐他前面。

游乾一見他就熱情寒暄,烏銳清和他說了兩句,一回身卻見身邊的坐席上貼着顧卓立的名字。

游乾嘿嘿一笑,壓低聲神神秘秘道:“顧董特意交代的,方便你倆一起追星。”

烏銳清點了下頭,突然又想到之前和顧卓立一起去走後門,納悶道:“上次小顧董不是讓您不要邀請那位嗎?”

大庭廣衆下不好直呼其名,但游乾明白他說的是沈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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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邀請誰、不邀請誰這個事,他也是事後又專門給顧卓立打電話才搞明白。至于顧卓立追的到底是哪個星,他到現在都沒搞明白。

游乾咽下湧到嗓子眼的苦水,“江湖難混,我也有很多迫不得已。”

烏銳清會錯意,“當然,可以理解。我只是有些驚訝你們竟然這麽看重沈灌……他具體哪方面引起重視,是數據、藝人形象還是什麽,方便透露嗎?”

游乾苦笑:就他媽一個流量男星,哪有什麽過人之處,你真以為我願意請他啊。

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忽然響起,“這件事不要再問游總啦,我已經審問過他好多次了,他也說不明白。”

游乾看着突然出現的顧卓立,“……”

顧卓立日常對烏銳清露出最高友好級別的笑容,“晚上好啊小烏總,我白天給你發消息你都沒回。”

烏銳清帶着些許微妙的尴尬扯了下嘴角,“啊。”

男人在他身邊落座,嘆口氣,又說,“去你房間按了兩次門鈴,也沒人響應。”

烏銳清:“嗯。”

男人目光矍铄地看過來,言外之意“你跑哪去了”,他只得硬着頭皮全當沒看見,目視前方空蕩的舞臺,一句話都不說。

顧卓立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被嫌棄了,商業假笑逐漸變形,在椅子上不安地動來動去。游乾見了困惑地問:“顧董怎麽了?椅子不舒服?”

顧卓立沉聲道:“沒有。”就是迷之煩躁。

游乾又看着烏銳清,友情提醒道:“烏總,盛典還有十幾分鐘,您現在盯舞臺太早了。”

烏銳清依舊直勾勾地看着舞臺,“無妨。”

游乾連着碰了兩個軟釘子,有點沒趣。他轉回去琢磨了一會,又忍不住回頭往後排看了一眼。

——後面兩位大佬之間彌漫着一種微妙的尴尬,似乎跟上次見時的氣氛又變化了。

游乾嘆了口氣,心道圈裏的人脈關系越來越難琢磨了。

烏銳清尴尬地看着舞臺,餘光裏卻留意着男人的舉止。那家夥好像有點猴急,動來動去好半天,又掏出手機看。一聲郵件提示音響起,男人點開那封郵件,很不耐煩地嘆了口氣,開始瘋狂打字。

烏銳清估計又是公司事務,畢竟只有正事才會讓這天天春風滿面的家夥感到糟心。

男人回郵件,一開始很暴躁,回了一會後又從容下來,似乎工作狀态漸入佳境。

距離盛典開始還有十分鐘,烏銳清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他掏出一看,對家那噴子又來小窗他了。

【狍子今天糊了嗎:我崽馬上就要首次登臺唱歌了,明天熱搜一準包攬,一代新天王冉冉升起,燦爛星光屆時将籠罩大地,驅散狍子帶來的歌壇土味……怎麽樣,慌不慌?】

烏銳清嘴角挑起一抹譏诮。對罵幾次後,他已經形成了專們應付這個噴子的聊天風格,飛快回複。

【廖曠群山:醫生給你開藥了嗎?鎮定劑藥量不夠,建議你再注射1安樂死】

【狍子今天糊了嗎:你特麽會說人話嗎?你家精神病直接注射安樂死?】

【廖曠群山:瘋狗的狂犬病無治療價值,人道銷毀是最優方案,國內難道不是這麽幹麽】

【狍子今天糊了嗎:呦,這是變相告訴我你是國外回來的咯?高級裝逼,六六六六】

烏銳清正要反擊,身邊男人忽然把手機揣回兜裏,氣不順道:“真他媽服了,太能裝了。”

烏銳清愣了一下,隐約記得剛才男人的狀态已經平靜下來了,怎麽自己低頭發兩條信息的功夫,好像比之前更暴躁了。

他有些費解地看着顧卓立,顧卓立頓了頓,已經懂了他要說什麽,無奈道:“不是公司的事,是……是網絡鍵盤俠。”

烏銳清點點頭。顧卓立又說,“我真沒纨绔到那地步,平時處理公司的事我還是很幹練的。”

烏銳清又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信任一點。

顧卓立:“你分明就還是……”

燈光忽然熄滅,舞臺上高光彙聚,閃光燈連成一片。四位主持人自臺下緩緩升起,場上響起熱情而克制的掌聲。

顧卓立只好作罷,把話咽了,面無表情地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開場就是沈灌唱歌,這也是走後門的結果。沈灌剛登臺,烏銳清就驚訝地挑了挑眉,心道冰山視頻真是把沈灌看重到一定境界了,他輕輕嘆口氣,餘光裏卻見旁邊的男人身子前傾,雙手在腿面上躍躍欲動,一副很亢奮的樣子。

烏銳清漠然回頭看着他,男人一頓,注視着舞臺上的眼神變得不耐煩,雙手在腿上攥拳,咬牙切齒低聲道:“真惡心,娘娘腔,惡心死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烏銳清餘光裏又見前面的游乾後背一僵。他還什麽都沒說,顧卓立已經明白了,連忙對他說:“懂你意思,ok ok,尊重游總,我會努力作出享受的樣子。”

前奏響起,全場安靜。

沈灌的第一支歌很符合人設,婉轉低沉,旋律算是抓耳。雖然唱歌功底一般,但也算及格了。烏銳清其實對這個人沒什麽仇恨,只是總覺得沈灌的氣質和自己像了一點,而他又不喜歡悲觀陰郁的自己,所以一直對這個人培養不起來好感。

他輕嘆了口氣,回神又見身邊的男人一臉陶醉,專注地看着臺上,不由得一哂。

裝的還挺像。

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給了顧卓立壓力,對方感受到他的注視,原本僞裝得無比自然的陶醉感忽然變得浮誇了起來,烏銳清尊重他的演出,立刻收回了目光。

慶典一共一個半小時,廖山的演出被放在中後段暖場,完全感受不到受重視。烏銳清心裏有些沉重,看表演時也覺得提不太起來興趣,身邊的男人似乎也很惆悵,努力興奮了一會後又低沉下去,兩個“家長”坐在臺下一起發愁。

慶典結束,部分嘉賓收到短信:【公演已經落幕,貴賓酒會将于半小時後在酒店頂層舉辦,請您屆時憑此條短信入場。】

烏銳清收起手機轉身要走,男人跟上來,“半小時休息,你去哪?”

烏銳清頓了頓,“回車裏等會吧。”

這附近其實有好幾個酒吧,花樣超級多,半小時也能嗨到不行。顧卓立本想邀請一下小烏總,但他想到對方今天突然的冷漠,有點怕浪大了失去這個朋友,于是趕緊說,“我頭有點痛,你車在這?我能跟你一起上車休息一會嗎?”

烏銳清頓了頓,“上海分公司的車,我只是不習慣司機跟着。”

“哦——我懂我懂。”男人像是怕他反悔,催促道:“我們快走吧,媒體煩死了。”

兩人一起下到地下車庫,顧卓立坐進副駕駛。

烏銳清調着車上的音響,只聽身邊的男人支吾了一會,慢吞吞道:“小烏總,昨天我是不是說太多了啊,招你煩了?”

烏銳清一頓,“沒有。”

他繼續機械地按着切歌的按鈕,男人又低聲道:“那……那我感覺好像,你突然就不怎麽願意搭理我了啊。”

“有嗎。”烏銳清裝傻。

“有啊……”顧卓立面向前方坐着,卻偷偷斜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臉色,“你今天中午叫客房服務送飯我都聽見了,之後我去按門鈴,你都不開。”

男人頓了頓,沒好意思說自己趴在貓眼上偷看走廊對面,又說:“你今天慶典上一共跟我說了兩個字,一個啊,一個嗯。”

對方的語氣太過苦大仇深,烏銳清一個沒忍住,低笑出了聲。

空氣中的小冰晶好像一下子粉碎消失了,顧卓立透出一口氣,心中感慨自己這輩子沒遭受過這麽嚴重的友情危機,帶着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問道:“有紙巾嗎?我擦擦汗。”

烏銳清終于找到了費爾曼,把音量調低,平靜道:“你前面的抽屜裏有。”

——那個抽屜裏沒有紙巾,只有那根早就變質了的火腿腸。

他有個毛病,走哪都喜歡帶着那根爛腸,明明和當年那小胖子也沒什麽交情,但就是習慣了,帶着心裏踏實。

他眼看着男人向那只抽屜伸手,默默看着男人的側臉,沉默不語。

顧卓立摳開抽屜,對着那根紅底黃字的火腿腸愣了一下,“我去,你還有這玩意呢。”

他把火腿腸掏出來,正要感慨一發烏銳清複古,然而火腿腸不經意地在手上轉了一圈,話到嘴邊噎住了。

這根火腿腸上沒有生産日期。

沒有生産日期的肉多多只有一個來源,那就是自己家裏。七八歲時,家裏還沒換大房子,還擺了兩臺作坊起步時做腸封裝的機器。顧出色平時很少用了,只在兒子出國時會親自灌幾根腸給兒子帶上,不加添加劑,所以也不印生産日期,幾天內吃完。

顧卓立僵硬了足有半分鐘。

而後他猛然回頭,震驚地看着一臉無奈又意味深長的烏銳清。

“你,你你你你……”

烏銳清嘆了口氣,“小顧董,我昨天就想問你,忍了一天……”

顧卓立頭皮發炸,“啊?什麽?”

那雙靜谧柔和的黑眸注視着他,童年記憶裏的憂郁系小男孩已然長大,變成一個深沉而優雅的年輕男人。

烏銳清輕聲困惑道:“你是不是割過雙眼皮?整容過?”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老子是原裝的!男大十八變你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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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個100點,大家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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