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G」
烏銳清把男人一路拉出宴會廳,到了通往頂層天臺的玻璃門前。四周無人,他無奈道:“喝多了?不喜歡對家也不能沖上去罵啊,人家送個見面禮,就算存了想巴結的心,你不當回事不就結了?”
男人沒吭聲,面向巨大的玻璃站着。烏銳清以為他不高興了,輕嘆口氣:“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沒必要表現出那麽大敵意。沈灌的粉絲是煩人了點,但他本人沒做錯什麽。”
男人幹笑:“你還挺理智。”
不知是不是錯覺,烏銳清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一絲失落。身邊的男人側臉盡是落寞,茫然地看着窗外。
……他好像也沒說這家夥什麽啊,不過就是阻止他罵人,至于嗎。
烏銳清又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難道剛才拉他的時候勁使大了?弄痛了這個一八八的小公舉?
烏銳清猶豫道:“你想,如果任由事态發展,明天頭條一準是望煊集團董事長辱罵當紅小生,你的粉籍都可能會曝光,同時影響到兩家,以後還怎麽一起追星?”
男人深吸一口氣,深邃的眼眸含義複雜,低聲道:“為了和你一起追星……”
烏銳清:“嗯?”
“算了。”男人在空中拂了拂手,像是要把不愉快都趕走,“回去了。”
烏銳清問:“坐我車嗎?”
“不了。”男人說,“司機來接我。”
挺拔的身影步履沉重地遠去,某人向來嬉笑怒罵都擺在臉上,失落起來恨不得頭頂上都飄着一朵烏雲。
烏銳清松開在身側無意識捏起的手,輕輕嘆了口氣。
他這種性格的人,果然還是很難在現實中擁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莫名其妙就把人家給惹了,可怕的是他到現在都仍然覺得自己也沒幹什麽啊。
半晌後,他緩緩整理了一下襯衫袖口,轉身往另一個方向的電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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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動,已經走遠了的某人又發了一條短信過來。
【我沒有和你生氣哦,我只是有點氣自己。】
烏銳清對着信息一怔,回複道:【氣什麽?】
那邊沉默了一會,簡短地答道:【我罵了沈灌,還摔了那個精心準備的禮物】
原來是這樣……
烏銳清沉悶的胸口終于透出一口氣,眉眼間恢複往日的溫潤,心想這個小顧董就是做事沖動了點,人還是很善良的。
【不要氣了,你也不粉他,回頭派人去送點小禮物,忘了這事吧。】
顧卓立:【你不懂,這份罪惡罄竹難書,我将永生銘記。】
烏銳清:“……”
到底什麽毛病啊這人。
當晚回去,烏銳清坐在沙發裏查詢結識的重要人脈的資料,加密小窗忽然又開始閃爍。
【狍子今天糊了嗎:裝逼狂,我問你,你有沒有時候會突然覺得追星特難?】
烏銳清意外地挑了挑眉,轉而又嘲諷地想,這家夥多半是和寥山別的粉絲互噴失利了,跑他這來找存在感。畢竟根據他對這條瘋狗的了解,對方的每一次示弱都是陷阱,背後藏着怼人的重拳。
于是他果斷關掉小窗,接着查資料。
噗叽。小窗又亮了起來。
【狍子今天糊了嗎:我都看到你上線了,想不到寥山的粉絲竟冷漠至此】
烏銳清面無表情地回了兩個字:【有事?】
【狍子今天糊了嗎:我問你,你做過對不起你崽的事嗎】
烏銳清依舊面無表情:【接着裝,今天又想給我下什麽語言套?】
【狍子今天糊了嗎:沒有,算了】
烏銳清哼笑一聲不再理他,又過了一個多小時,他終于理清了全部的人脈關系,去洗個澡出來正準備睡覺,忽然又想起了那家夥。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戳開小窗——對方的狀态燈顯示在線,但是剛才這一個多小時裏卻一句話都沒說。
鼠标懸停在右上角的小叉上,烏銳清又莫名地遲疑了。兩秒後,對方忽然又噗叽一聲發來一條消息:【喲,還知道回來看一眼啊。良心過不去了?放我一個和你纏綿了一整年的網友在人生落寞時自閉一個多小時,愧疚嗎】
烏銳清覺得好笑:【就你,網友?】
【狍子今天糊了嗎:每天對噴纾解怨氣的朋友就不算朋友了嗎?】
烏銳清對着這個問句,愣了好一會。
他正糾結不知該安慰一句還是繼續罵他,對方忽然潇灑地丢過來一行字:【算了,你們這種裝逼狂都是沒有同情心的。我懶得理你,我去和三次元心愛的小夥伴找安慰了。】
對方說到做到,烏銳清還沒把這條消息看完,綠色的狀态燈已經變成了灰色。
他深深皺眉,不悅地嘀咕道:“反複無常,什麽爛人啊。”
……
第二天一早,烏銳清醒來就看見了手機裏幾乎被顧卓立塞爆的消息,時間上看,就在他入睡後沒一會。
【小烏總,我仍然為我今晚的行為感到痛苦,怎麽辦】
【你說沈灌不會留下心理陰影吧,以後看到我會不會恐懼?】
【哎,荒唐,最近我遭遇了太多荒唐事,一言難盡】
【追星啊,可不是那麽簡單的啊……】
【小烏總,你不會睡了吧,你們養生一族都十二點這麽早就睡了嗎……】
【別睡了小烏總,我帶你去蹦迪啊】
……
烏銳清無奈地笑,最後一條消息發送于淩晨五點,這家夥還真自責得一宿沒睡着覺。
在牛津時一個輔修心理學的學弟和他科普過,無常發怒又深度自責,已經構成初期的暴燥症狀,這種時候是最适合幹預治療的。
他猶豫了一下,回複道:“你認識什麽心理大夫嗎?去約一約吧,感覺你的症狀不像單純性脾氣不好。”
他發送之後又有點後悔,那家夥一八八的外殼下套着一顆玻璃心,于是又補充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十米之外隔着幾堵牆的大床上,死撐一宿不睡的男人等來這樣的回複,心态終于崩了。他怒吼一聲把手機扔進垃圾桶,翻身就睡。
烏銳清又發了幾句追星日常,對方統統沒有回複。他想了想,估計對方還沒起床,于是便改給馬克發了一條消息。
吳廣海所說的倫敦系校友沙龍地點是一家私人工作室,在近郊的開闊地,主體是一座雪白的平層,四周幾乎都用了澄淨的玻璃牆,即便在深秋也鮮花環繞,每一處都是設計師的小心思。
烏銳清獨自開車過來,他今天的目的是和胡桃基金出席的另外兩個董事建立聯系,順便旁敲側擊一下胡桃近年高層變動的意向。當然,能不能獲得信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傳遞出自己有意跳槽的信號。
他在心裏溫習了一遍準備的話題,而後從容地下車步入會場。
主會場窗明幾淨,格局通透。各色藝術雕塑環繞着鋪着雪白桌布的長桌。來沙龍的不僅是倫敦系校友,人群中放眼一望就有兩三個紐約系。名流三五成夥聚在一起,聊天的音量比昨天晚宴上小許多,入耳更多的反而是令人舒适的笑聲。
烏銳清心情不錯,往裏走了兩步,剛在人群中看見吳廣海,餘光一掃,卻忽然蹙眉。
昨天還在北京的烏鋒竟然也出現在了這個沙龍上,他身邊的幾人中就有兩位是昨天烏銳清剛剛接過名片的胡桃董事。
投資圈選人,必然拿捏對方的底牌,這種手段雖然卑劣,但也沒人能掙脫。烏銳清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憤怒,一回神,卻忽然看見另一個人。
——如果說,烏鋒和烏慶泰總是能挑起他的憤怒不屑,這個女人則是令他看了就作嘔。
王雪霞,外貿業巨頭王家和烏家聯姻的烏慶泰的妻子,烏鋒的母親。
烏慶泰其人,卑劣根性被藏在深沉的外表下。烏鋒的粗鄙則帶着稚氣,不足為患。而王雪霞不同,當年這個女人還會将心裏的算計都遮掩在虛僞的笑容背後,如今上了年齡,每天擔心着家産家業,就連嘴臉上都挂滿了尖酸刻薄。
烏銳清對這個女人的厭惡幾乎已經到了生理性反胃的地步,從前每月一次的家宴上,他見一次王雪霞就犯一次胃病,本以為在烏家徹底“失寵”後可以不再見那張粉底堆砌的臉,卻不料在這裏見到了。
淡漠鋒銳的年輕總裁挪開視線去,剛好與看過來的吳廣海對上。
昨天的和氣已然不見,黑眸深處隐現寒鋒,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吳廣海一眼,拿起手邊的酒杯,抿了一口。
如果這是胡桃基金的試探,已經遠遠過界了。
對視數秒後,他垂眸輕笑一聲,把酒杯放下,打算上前去說個明白。
剛剛邁開腿,還沒踏出一步,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女人的喧嘩。
某個事少錢多、眉目俊朗的金剛鑽王老五一進來,就引起了名媛們的騷動。
顧卓立今日不同于往日的滿面春風,也懶得搭理那些秋波,一眼找到烏銳清直接走過來,有些憋氣地站在他面前。
吳廣海視線被擋,愣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兩步,從側面觀察着兩人的互動。
顧卓立臉上寫着憋氣,然而還是壓着聲音,小聲逼逼,“你幹什麽啊你。”
烏銳清愕然挑眉,“?”
男人氣得不行,“你到底跟小馬說什麽了,他跟老媽子一樣纏了我一天,非要我去看心理醫生……不是,我沒有暴燥症啊,你看我哪像暴燥症了?”
烏銳清正要開口勸他,一個令他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成熟女聲從背後響起。
王雪霞兩臂挽着披風,端着一杯紅酒笑吟吟地走來,“這不是望煊的顧董嗎,竟然和我們家銳清熟識嗎?”
烏銳清臉色木然冷漠,仿佛罩了一層冰。顧卓立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信號,回過身,順着他的目光看見了這個女人。
四十多歲的女人,從頭到腳都是高定,頭發挽着富貴的發髻,眼角的皺紋卻出賣了年齡。
貴婦腰杆筆直,自信地看着他。
男人心如明鏡般澄澈。他表現得極為煩躁,眼皮掀了掀,像是強忍着把白眼憋了回去,不耐煩道:“你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gun啊,沒見我正和我的好朋友撒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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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抽10個100點,大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