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A」
“啊啊啊啊啊!!!”
小倫敦不耐煩地用爪子劃拉着床板, 在昂貴的紅木上劃出一道一道的印子,豆豆眼裏寫滿了不滿。
顧卓立低頭和它對視半秒, 飛起自己裹頭發的毛巾就把它的頭給蒙上了。
“別看我!別用這雙和小烏總一模一樣的眼睛看着我!!”
“完了,我完了啊。”
“他怎麽會和我那裝逼撕友是一個人, 他什麽時候知道我就是狍糊的!”
顧卓立沖到床邊把快要被悶死的貂解救出來, 晃着它瘋狂問, “我什麽時候掉馬的?他為什麽什麽都不說, 那我現在要怎麽辦?啊?啊?”
“你說話啊!”
小倫敦:“……”
貂要哭了。
顧卓立讪讪地放下小家夥,看着它驚恐地跑回床底下,整個人站在原地如遭雷轟。
片刻後,他僵硬地到書房, 打開電腦,開始追溯自己和廖曠群山的小窗記錄。
一小時後, 男人雙眼空洞, 扣上了電腦。
好吧,一切的不對勁,大概要從微博賬號解鎖那天開始。烏銳清似乎也是在那天戴了滿手的鉚釘戒指跟他說要套麻袋把廖山家的卧底毆打致死的。
而在那之後,他還厚顏無恥地跟自己的網友傾訴種種, 就差直接告訴他“老子喜歡老子那個對家粉朋友”了。
顧卓立顫抖着重新翻起電腦的蓋子,點開那個小窗, 複習上一次的聊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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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曠群山:你就不覺得我像誰嗎?】
【狍子今天糊了嗎:我很想說你像莎士比亞,但對不起, 老鐵,在我心裏你一直都是這樣的。】
——亮閃閃的殺馬特要閃瞎了顧卓立的眼。
男人在空蕩黑暗的房間裏默然無語, 內心哭得好大聲。
顧卓立一個人在房間裏從淩晨一點絕望到早上六點,當他想明白一切後,才知道過去的一段時間裏有多高能,自己基本已經是個死人了。
蒼老的目光鎖定屏幕上簡陋的聊天界面,他心中忽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半小時後。
憔悴崩潰的聲音在聽筒裏響起,呵欠連天,“客戶爸爸,你可能不知道,對于我們這種偉大的創世級程序員而言,早上六點是剛剛陷入睡眠的時間,所以您現在已經從想要暴躁痛罵我升級到想要惡意摧毀我了嗎?”
顧卓立的聲音比他還要憔悴,“可兒,價格你開,我的命你要救。”
Blacker簡直無語,一邊揉亂自己的鳥窩頭一邊從床上絕望地爬起來,按亮電腦,“說吧,又要做什麽不人道的操作。”
顧卓立:“我希望你能幫我清除掉一些我和那人聊天歷史中的不良記錄。”
“什麽叫不良記錄?”Blacker驚訝了一瞬,“不是,你倆有什麽良的記錄嗎?不是每天都在互噴和口嗨嗎?”
顧卓立艱難地嘆了口氣,“其實不是,你看一下,口嗨的主要是我,他其實……一直都挺有素質的。”
Blacker聞言有些驚訝地把手機拿開,看了眼上面的電話號碼。
這個客戶的變态程度又升級,進入到自我反省的究極模式了。一般那種喪病程序開始自查,十有八九下一秒就要開始自毀,估計這個客戶也離那天不遠。
Blacker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眯起眼睛飛速拖動聊天記錄,“說吧,銷毀哪些記錄?”
“就……”顧卓立猶豫了一下,“粗魯的,不要。涉及到髒字的更不能留。還有那些對他人身攻擊的、冷嘲熱諷的、罵他愛豆的,都……”
“那還剩什麽?”Blacker簡單粗暴,“我直接勾選所有你的發言記錄,一鍵給你清零得了呗?”
“……”顧卓立棘手地嘶了幾口氣,不确定地問,“能把這個軟件直接從他電腦裏挖走嗎?”
Blacker聲音冷漠,“哦,利用完了就要毀滅程序,是這個意思?”
“嗯……”男人正想說我多付你一些精神損失費,然而他開口的一瞬,腦海忽然有一空,看着屏幕上那個陪了他幾個月的簡單的頁面,覺得心裏有些難受。
以前不知道是小烏總,現在知道了,舍不得了。
Blacker機械地呼喚,“客戶爸爸,在嗎在嗎在嗎在嗎?”
“在、在……”顧卓立長嘆一聲,“算了,那就算了吧,沒事了,打擾你睡覺,挂電話吧。”
Blacker心裏罵了一句有毛病,本想直接挂斷電話,但又心裏覺得今天這個客戶情緒有些不對勁,于是随口問了一句,“怎麽,突然這麽怕對家,怕他把你暗戀你朋友的事告訴你朋友嗎?”
“…………”
顧卓立感覺有一個二踢腳在自己腦海裏燃放。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什麽?他怎麽知道的?你又怎麽知道的?”
“是你自己和他說的啊,上次……哦。”Blacker恍然大悟,“是你說的那句話觸發了程序休眠關鍵詞,另一個客戶來找我的時候,我給他講解了程序邏輯,順便把你原本發送失敗的話念給他聽了。”
“………………”
Blacker頓了頓,“客戶爸爸您還在嗎?您還有別的事嗎,我可以挂電話了嗎?”
“………………”
顧卓立茫然地瞪着空氣,聽着電話裏可兒嘟囔了幾句,“什麽玩意啊,這客戶也太傻逼了吧”,然後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幾聲短促的挂斷音。
男人大腦已經一片空白。
他麻木地坐回到屏幕背後,無意義地往上滾着鼠标滾輪。
滾動到某一處,他忽然停下了動作。
界面上還停留着上次的聊天記錄。
【狍子今天糊了嗎:想讓他過得真的開心。想一直陪着他。】
【廖曠群山:希望你如願。】
男人萎頓的雙眸驀然間重新灌入了一絲神采,雖然還有很多很多的不确定,但他仿佛做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
清晨八點,烏銳清起床。
他如常去浴室沖澡,昨夜喝醉後晨起十分乏力,胃裏也有些若隐若現的灼痛,估計又要溫養兩天。
他站在花灑底下,嘴巴裏十分幹澀,味蕾忍不住回憶起小米粥的味道。
顧卓立很會煮粥,就是簡單的兩碗小米六碗水,可他煮出來的粥似乎格外香甜。
烏銳清有點想把那家夥喊來家裏煮粥。
還有昨晚的事……該死,原本都裝睡到最後了,卻又忍不住發那樣兩條短信,搞得現在局勢越發微妙。
他從淋浴間踏出來,罔顧身上淋漓的水珠,站在浴室鏡子前看着自己。
和幾個月前毫無二致的輪廓和眼眸,為什麽現在的自己卻越來越讓他感到陌生了。
總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烏銳清輕輕抽氣,回到淋浴間洗了個囫囵澡,而後裹着浴袍,簡單擦了把頭發,就赤着腳帶着一身的水汽去廚房淘小米。
黃澄澄的小米剛剛被清水沒過,門鈴忽然響了起來,與此同時,手機屏幕上亮起男人的訊息。
【我在門外。】
“突然這麽正經。”烏銳清有些訝異地挑挑眉,随手關上水龍頭,擦了把手走出去,“該不會是胳膊酸了找我來碰瓷求推拿吧。”
烏銳清走過去打開門,卻見顧卓立還穿着昨天禮服裏面那件襯衫,褲子和鞋也沒換過,挂着兩個黑眼圈憔悴地站在門外。
他驚訝地挑眉,“怎麽了?沒帶鑰匙?昨晚沒進去家門?”
“不是。”男人從他身邊徑直走過進屋,挨着客廳的牆站着,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
烏銳清:“到底怎麽了?”
顧卓立閉了閉眼,低聲道:“昨天晚上,你的微博。”
烏銳清:“嗯?我什麽微博?”
“你的微博,廖曠群山的微博,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賬號列表裏。”
房間裏靜谧了一瞬。
烏銳清心裏仿佛閃了一下,但他一瞬間明白過來男人在說什麽,腳步停頓在男人一米之外,嚴肅地看着他。
顧卓立深呼吸,“我都知道了,那個卡片……我也,看到了。那個……”
他頭皮發麻,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斟酌半天,有些吃力地對上烏銳清的眼眸,又別開視線去。
“你是直接打我一頓,還是走走程序什麽的……”
男人的神情很緊張,忍不住又回過頭來和他對視,認真道:“反正你打算怎麽弄我,我早都有所耳聞了。沒事……但是醜話說在前頭,跟我幹一架,完了你原諒我嗎?”
一米之外,烏銳清愣怔片刻後,忽然低頭笑了。他笑得那樣輕松,笑意和頭發上的水汽摻在一起,明明是在寒冬臘月,卻比春日還要清新。
“我就問你。”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清涼,好似什麽都不放在心上,“我要是不原諒你,你打算怎麽辦?”
顧卓立脖子一梗,不知哪來的底氣,看着窗外說道:“天天來求原諒。”
“天天嗎?”
“晚上也求原諒,我有那個小窗,只要我說話,你不看也得看。它自己會彈出來,卸不掉,是個宇宙大木馬。”
“這樣啊……”烏銳清止不住地揚起唇角,湊近一步,“你還真是不會求生啊,這種時候,說兩句求饒的軟話不行嗎?”
兩人太近了,近到烏銳清浴袍下包裹不住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青草香都竄入男人的鼻子。顧卓立感覺自己心跳如雷,低聲道:“我就是在說軟話啊。”
“但你也不能讓我軟到知難而退吧,我……我破過財,出過苦力,也遭受過你的精神懲罰,現在又要被你暴打一頓,你總不能讓我損失這麽多後就放棄,什麽也落不下。”
烏銳清又近了一分,“那你想落下什麽?”
男人看着那雙黑眸,喉結難耐地動了動。
你啊。他心裏說。
烏銳清笑,活動了一下手腕,“算了,打過再說。”
“…………”
顧卓立原本抱了點僥幸,感覺自己昨晚抱着人家下了五十樓臺階,總能償還一些罪孽。卻不料烏銳清還是那個認真而犀利的小烏總,說一不二,屈起手肘攬着他肩膀,順勢一個借力就要把他撂倒。
站着挨打是最後的尊嚴,男人努力抵抗站穩了,可是緊接着後背就被來了一下。
康一聲,但是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麽疼,沒有帶鉚釘的戒指刮開皮肉,也沒有被捏着骨節讓他粉身碎骨。
避開了所有髒器、關節、要害,就是一拳一肘打在肉厚的地方,胳膊上給他來了兩下,後背上也有兩下。
說不疼是假的,小烏總手勁大,他早有領會。
但說疼的話……是他心思不純,比疼更多的是癢,心癢癢。
烏銳清認真地給他來了幾下子,然後雙眸逼視着那家夥,認真問,“我讨厭人騙我,懂?”
“懂。”顧卓立頭腦暈乎乎地點頭,低頭看了眼烏銳清光着的腳,又說,“你穿上拖鞋,要不然你踩在我腳上。”
兩人離得本來就近,顧卓立說完這話下意識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直覺那樣的話烏銳清的鼻子都會戳到他臉上。
大男人一下子就臉紅了。
烏銳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挨打還能笑出來,看來你之前跟我在網上傾訴的那件事是真的。”
男人心跳一停。
“什麽事?”他問。
烏銳清垂眸不說話了,就只是笑,笑了片刻後,他忽然擡起手指,輕輕在顧卓立嘴唇上按了一下。
顧卓立:“……”
烏銳清轉身往裏面走,輕聲道:“說了什麽渾話自己想。白天想不明白的話,晚上可以小窗我問。”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啊,他這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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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明天見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