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降B」
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烏慶泰嗎?”
顧卓立說着走過來,目光在烏銳清手裏的屏幕上略一掃過, 沒有多做停留,他頓了頓, 問道:“你說過你會曝光烏慶泰當年的醜事, 所以, 這個局裏的燃料也包括你自己嗎。”
烏銳清點頭, 黑眸深處仿佛有一根細細的弦逐漸繃緊,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我不在乎那些。”
顧卓立半天都沒說話,半晌後,男人轉過身去, 手指穿插進發間,把頭發往後捋了一把。早上剛剛弄好的頭發又被搗亂了, 他對着窗外嘆了口氣, “行吧。”
烏銳清微愣,“你有什麽顧慮嗎?”
顧卓立頓了頓,搖頭,“沒什麽。”
整一天, 烏銳清都覺得顧卓立像是心裏有什麽事壓着,周身萦繞着一股焦躁的氣場。他問了兩次沒有問出結果, 便不再多言。
但他心裏迷茫,不知道顧卓立的煩是從何而來。是工作上的事, 還是感情,還是真的跟他與烏家之争相關。
到了晚上, 男人在浴室裏洗澡。通常顧卓立洗個澡最多不超過二十分鐘,但今天他在裏面待了格外久,烏銳清連續批了十幾封自己最近剛剛注冊的新公司的郵件,一擡頭看時鐘,男人還沒出來。
他頓了頓,無意識地點開顧卓立的追星微博,最新一條是昨晚的貼,日常發了一句騷話,無甚異常。
烏銳清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麽,在搜索框裏又輸入了一個賬號。
@你有毛病啊——顧卓立的生活大號,之前被他抓着給廖山做數據,後來兩人攤牌,這個微博就幾乎被閑置了。
烏銳清原本沒抱太大希望,但一刷新,竟然真叫他刷出東西來了。
男人在今天下午發了一條,風格和平時完全不同,竟然還真有幾絲文藝氣息。
【他從荒敗中走出來,習慣了血腥腐爛,所以不怕沾身——但他的信奉者不同。】
烏銳清正皺眉想搜搜這又是曲解了哪位文學家的話,然而剛剛選中複制,心中卻忽然閃過一絲靈光,一下子愣住了。
晚上忙碌過後,兩人摟在一起睡,烏銳清似乎不經意地突然問道:“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公開自己的身世?”
原本有些失神的男人掙紮着睜開眼睛,長嘆一聲。
“嗯。”
烏銳清看着他,“為什麽?”
“會心疼。”顧卓立忍不住低頭吻他的頭頂,一連串細碎的吻蓋下來。他在吻他時總是會失控,就連這種只能親到發絲的吻,也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
片刻後,男人終于擡起頭,低聲解釋,“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和各種噴子戰鬥過的人。鍵盤俠永遠帶着鍵盤在路上,那種人的腦袋裏裝的都是垃圾,仇富且聽不進去理。你知道公開身世後輿論會把你說成什麽樣嗎?只怕正義的人沒有你想象的多。”
烏銳清聞言愣了下,而後笑了,“難道我不是和鍵盤俠戰鬥過的人嗎,他們什麽樣我很清楚,只是,管他們做什麽?”
顧卓立頓了頓,“道理是這樣,但……”他嘆了口氣,掩不住聲音裏的煩亂,“就還是煩,想到會有人逼逼你,我就覺得煩得要死。”
男人表達煩的方式很直接,他低頭撓了一下自己的腿,烏銳清一瞟,四道紅檩子。
“……”
顧卓立摟住他又說,“這事讓我自己再想想吧,你不用挂心。”
烏銳清不知道顧卓立用了什麽方法想明白,第二天早上起來,男人就恢複了正常,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Amber出事以來,據說各大小媒體都堵在了Pierres大樓門口,就連上海的子公司也難以幸免。烏銳清人在上海,但連面都沒露過,這個按理最應該在風口浪尖時站出來的執行總裁就這樣失去了行蹤。
沒人知道,他會和隔壁集團的董事長每天殷切地蹲在某劇組,只等兩只小的忙活完了下來休息時,給送一杯暖乎乎的紅豆湯。
烏銳清看着捧湯噸噸噸往下灌的廖山,忍不住問道:“能喝出味嗎?”
廖山停下,保溫罐幾乎已經見底了,他随手扯紙巾擦了把嘴,說道:“是喝不太出來,但我太渴了。”他說着對上烏銳清無奈的眼神,在哥哥開口教訓之前飛快說道:“又不是你做的,你又不會做這些。”
烏銳清更無奈,“是小顧董做的。”他頓了頓又說,“你要喝冰沙,他覺得傷嗓子,給你換成了紅豆湯。”
廖山見鬼的表情看着烏銳清,“我去,你不要吓我,你這樣說讓我突然懷疑湯裏有毒。”
烏銳清擡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弟弟的肩膀,“別亂說話。”
廖山一仰頭把剩下的紅豆湯悶了,而後忽然低聲道:“哥,Pierres是怎麽回事。”
“你不必管。”烏銳清頓頓,“Pierres從來也不是我的公司,你拍好你的戲就好了。”
廖山點點頭,他心裏其實一直都有點數,只是沒有明問出來過。他抱着保溫罐放空了一會,而後忽然舒眉一笑,“還有照顧好我的灌灌。”
烏銳清愣了好一會,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竟然被兩只小的給甜到了。他看弟弟眉眼間的溫柔神色,一時竟難以和小時候那個喘粗氣的小孩劃上等號。
提到沈灌,廖山滿眼都是溫柔,情不自禁地笑個不停,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麽。
廖山看了眼時間,急匆匆站起來,把保溫罐往烏銳清懷裏一塞,嘟囔道:“別盯我了,你提到那傻子時也這樣,我換衣服去了。”
他說着随手拿起凳子上的戲服,一邊往外走一邊嘆口氣,自言自語道:“哎,我哥,讓豬拱了。”
烏銳清:“……”
腦海裏忽然浮現顧卓立那句認真的話:“世界上不會有比我更了解廖山的人。”當時聽來覺得男人說法有偏,現在看看還真是。
這兩人一模一樣。
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顯示着“未知”,烏銳清掃了眼這間化妝室的天花板四角,确認沒有攝像頭,而後走到角落裏接起電話。
Blacker十分亢奮,“烏家都炸了!你知道這兩天烏慶泰在烏家的各種地方打了多少個罵你的電話嗎,精彩,真是精彩,這老東西……”
烏銳清把電話拿離耳朵遠了一點,無奈道:“你不是只能監聽到廁所嗎?”
Blacker原本的滔滔不絕被打斷,愣了一下差點嗆住,而後難以置信地問:“你幫我當成什麽樣的IT□□絲了??”
烏銳清:“……”
“廁所只是一個附加的環境條件語句,拿掉不就行了?”
烏銳清誠實地說,“抱歉,不懂你們銀河首席程序官。”
Blacker冷漠地哼了一聲,片刻後又嚴肅道:“不過你要小心了,我聽烏慶泰已經吩咐下去解除你在Pierres的全部職位,收回你在北京開的那兩臺車,還要凍結你依附于烏家的信用賬號。”
烏銳清聽到這忍不住笑了,“依附于烏家的信用賬號……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東西。”
Blacker一愣,“啊?”
烏銳清不語,他看向窗外,半晌後仍然忍不住心中的嘲諷,淡淡道:“烏慶泰是個面子奴,估計即便是對那些和他一樣讨厭我私生子身份的烏家親戚,也不好意思暴露出自己的吝啬。”
Blacker有些結巴,“私生子……呃……這個,雖然我早都猜到了,但你就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我還是有點……啊……不知道該接什麽……”
“沒事。”烏銳清利落地說道:“不止你,很快全世界都知道了。我在北京的車和房就只有一套公寓完全是自己名下的,不需要管烏家人在財務上的動作,如果近來有時間,可以多幫我搜集一些那個貨車司機死之前這二十來年的生活情景,回頭我有用。”
烏銳清挂斷電話,看着外面搬着道具出入的工作人員,突然覺得這一天真的到來時自己反而十分平靜。
——沒有這十幾年來每次幻想的那麽顫栗,大概是遇到了顧卓立,那家夥不溫不火地把他心裏那幾根毒刺都磨得圓潤了,戾氣失去了聚集地,再也成不了氣候。
微博突然推送了一條被“@小浪商業”和“@人民商論”聯手報道的新聞。
【@小浪商業:看到了Pierres瘋狂的公關打法,連大兒子都“獻祭”了,可以說十分誠意。但再看看黎淩這件事的惡劣程度,感覺還是涼涼。連續第五天Pierres早上開盤跌停,而Amber據說鎖住了Pierres相當的流動性,新品牌的産品滞銷和渠道商訂單退款或可帶來局部崩盤,到底會發生什麽連鎖效應我們還未可知……】
【@人民商論:Pierres董事會推新任總裁烏鋒上臺,據悉,烏鋒是董事長烏慶泰的二兒子。烏鋒在剛才的媒體發布會上直言,Amber起用黎淩或是前總裁烏銳清一己之私,在之前的立項過程中已有蛛絲馬跡。烏銳清本人不久前以出差巡查為名離開北京,拒接董事會的詢問電話。接下來Pierres會立刻移除黎淩在品牌中的全部存在痕跡,向公衆致歉,并嚴格審視內部批案流程,查清事情真相。】
“就只有這樣而已嗎。”烏銳清拿着手機低聲道,黑眸中浮現一絲帶着冰冷的諷刺,“也對,我再有其他的把柄,也就是那件他自己最害怕曝光出來的事了。”
微涼的嗓音低低地回蕩在空蕩的房間裏,烏銳清點開一家主編的聊天界面,自言自語道:“可惜,我不怕。”
他輕輕敲擊幾個字,又連同一個文件一起丢過去,而後從容地按滅了手機。
作者有話要說:
崩盤!崩盤!
大家明天見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