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降B」
某空曠而窗明幾淨的工作室, 烏銳清坐在寬大的扶手椅裏，背後的玻璃牆外是文化創意園冬日裏有些幹枯的樹木植物, 面前的投影屏幕被分成了若幹塊，每一塊裏是一個視頻畫面, 場景各自詭異。
Lucy盡管坐得很端莊, 并努力把鏡頭集中在自己的肩膀及以上部位, 烏銳清卻還是透過她手持鏡頭的抖動看見了Pierres大樓洗手間裏獨特的馬桶水箱。
年輕俊秀的總裁笑了, “認識你幾年，竟然有幸見到你在衛生間裏的樣子。”
Lucy臉上尴尬地一紅，很快用職業氣質掩蓋住，低聲道：“抱歉Boss, 我最近被要求準時打卡上下班，接受各路盤問, 只有上廁所的時間才是我自己的。”
“可以理解。”烏銳清點頭, 又忍不住打趣，“不過還是得提醒你，小心隔牆有耳。”
Lucy正色，忽然意識到今天可能是新公司的第一波高密會議, 頓時更加警惕，對着話筒低聲道：“明白的, boss。”
事實上，不止Lucy, 還有被逼到頂層和天臺夾層倉庫打視頻的財務總監，以及由于Pierres最近公關危機而被瘋狂盤問的各路骨幹, 大家都以迥異的姿勢出現在了同一塊屏幕上，并且都皺着眉一齊看向屏幕上某一格。
一個穿紅色格紋襯衫的年輕男子，臉色青白，眼眶烏黑，在沒有被點到的時候貌似很高冷地壓根不看鏡頭，而似乎在看着畫外的其他屏幕，手上噼裏啪啦地敲着鍵盤。
巨大的機械鍵盤聲，吵得人腦仁疼。
烏銳清笑：“好了。”
Blacker耳朵尖似乎微弱地聳了一下，而後他停下編程，麻木地擡眸看過來。
“和大家打個招呼吧。”烏銳清語氣溫和，“卓銳投資除外部合夥人之外，第一批高層都是老相識了，只有布萊克先生是生面孔。”
衆人正在心裏納悶，程序員怎麽還起了個洋名兒，就見那個疑似瀕死的家夥在鏡頭裏高冷地把大家夥巡視一遍，而後啞聲道：“我，布萊克，卓銳投資未來的銀河首席程序官。”
大屏幕上，除布萊克之外的衆框表情同步，皆是一懵。
Lucy遲疑了一會，“銀河……是我們第一個高保密級別項目的代號嗎？”
Blacker皺眉，“銀河，範圍副詞。”他頓了頓，覺得自己說得不夠具體，于是又打了個生動形象的比方，“大概等同于程序裏的全局指令。”
衆人臉上的問號變成了兩排，如彈幕版滾動。
Blacker有些煩躁地咂舌，換了更通俗移動的解釋，“【Hello World！】裏面的World。”
衆人：“……”
烏銳清幾乎要用手遮住攝像頭無聲地笑一會，他扶額打斷，“這是個文藝化的頭銜，大概代表了他在公司技術系統裏至高無上的榮譽和地位。”
衆人一臉原來如此的唏噓下，烏銳清頓了頓，遲疑道：“如果你們也想要的話……”
“不需要了，boss。”Lucy飛快搶答，領着後面一衆驚恐的婉拒聲，說道：“我們安分守己，名片上印正常的title就可以了。”
烏銳清笑，“也好。”
“所以，今天執着讓大家夥都上線開這個會呢，意義很重要。”烏銳清說着，拿着自己的手機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連帶着投影屏幕上所有人都跟着莊嚴起來。
主攝像頭裏，場景忽然一轉，朝向玻璃窗外的一片冬日荒木。
烏銳清的語氣又輕了一份，卻似乎帶着一絲笑意，“其實就是想給你們先看看我們未來半年到一年裏會待的地方。”
“各位中有一半人已經在北京有了家室，剩下的一半也都在北京紮根多年。你們的工作環境一直是CBD頂級寫字樓裏的十八層及以上，背靠繁華商業圈，金融休閑街上有成片的高檔酒吧和各國料理。”
“但是未來一段時間，諸位大概要陪我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度過初創投資公司的尴尬期。這個文化創意園區裏最高的樓不超過六層，我們的工作室其實只有兩層，勉強做到獨門獨戶，采光通透。但外面既沒有國際商場，也沒有咖啡酒吧。”
烏銳清說着輕嘆了口氣，一邊緩慢地旋轉着手機讓大家把窗外那無甚獨特的景色看得更全面，一邊感慨而滿足地說道：“但我可以保證，我在帶領諸位走一條更好的路，無論是于我而言，還是于諸位每個人的職業生涯和財富積累而言。有大家的信任，我很感恩。”
視頻裏仿佛靜止了一會，烏銳清的餘光裏，投影屏幕右下角的Lucy飛快擡手抹了下眼角。他仿佛什麽也沒看見，淡笑着看向窗外冬日裏的荒敗景色，眼神中的明動笑意卻仿佛在看春天。
財務總監忽然說道：“烏總，第一次聽到您說工作以外的話。”
“還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某向來沉默的戰略分析專家附言，“整個人的狀态似乎都和從前不同了。”
Lucy一直靜音自己的麥默默深呼吸調整情緒，等她終于好了，正要開麥說幾句暖心的話，烏銳清手裏的攝像頭剛好停下，似乎應該把視野收在落地窗另一側邊緣，卻不小心多往旁邊偏了半寸。
原本沉浸在一片感慨壯志情緒中的衆人又被從那股情緒裏脫離出來，又是一懵。
靠着窗邊的沙發上躺着一男的，穿着一身休閑西裝，兩腳悠閑地交叉在沙發扶手上，很舒服地晃晃悠悠，手裏橫握着手機正在專注打游戲。
隔壁大樓董事長，顧卓立。
Lucy是唯一的明白人，但她動了動嘴皮子，在公開的會議上選擇了保持沉默。
烏銳清毫無察覺，繼續說道：“這次其實沒有拉入什麽重量級的大佬，但希望大家繼續相信我，也相信卓銳，會帶領大家走向一個光明的未來。”
衆人沉默點頭。
財務總監忍不住說：“您對重量級大佬的定義是什麽？”
烏銳清被問一愣，頓了好一會之後說道：“能獨立起步五家及以上對沖的身家？”
另一人小聲道：“那我感覺我們還是有的。”
“什麽？”烏銳清沒有聽清，Lucy突然說道：“得散會了，有人叫我了。”
烏銳清“噢”了一聲，把鏡頭轉回自己，對着屏幕上的衆人溫和道：“大家各自去忙吧，其實就是看看你們，也帶你們看看未來的艱苦之地。還有，今晚新聞上可能會有動靜，大家各司其職，不要驚慌。”
視頻挂斷的一瞬，憋久了的顧卓立長嘆一聲，“廖山是真的辣雞，眼睛長在腳丫子上吧，敵人一杆槍就差直接杵他腦門上了他也聽不見。”
“幹，菜比狍子！老子再和他雙排就去死好嗎？小倫敦打游戲都比他強。”
烏銳清無語，他還來不及張口，顧卓立把耳機摘下來扔了，手機自動切換外放，隊內語音裏廖山生猛的髒話瞬間飙了出來。
“老子日你腦殼，你他嗎會不會玩游戲，看我倒地都不來摸我一下，你那手長出來就為了殘廢啊？”
顧卓立火大：“我日你天靈蓋腳後跟，誰他媽不會玩游戲，說跳野區你他嗎非要跳機場，連跳三盤機場落地成盒，菜比還和人剛槍？”
廖山那邊把什麽東西往桌上一摔，地動山搖的一聲，還附着沈灌無語的低聲勸止，他怒道：“你這個死變态，還日我腳後跟，我日你老母！”
顧卓立腳踹沙發扶手，“我日你老哥！”
烏銳清終于忍不了了，帶着一身低氣壓走到男人面前，垂眸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顧卓立舔了下嘴唇，默默把腳從沙發扶手上拿下來，坐直了，拽了拽衣服，低頭看着手機上的游戲畫面。
見他消停了，廖山冷哼道：“你日我老哥也沒用，我老哥也真他媽是腦子讓訂書器給摁了才願意被你……”
“廖山。”
語音兩頭一片死寂，只有游戲裏兩個角色踏踏踏的腳步聲，在一片空茫的野區裏弱小無助并可憐着。
顧卓立飛速找了個敵人被消滅，然後退出游戲，讨好笑，“你開完會了？我們回去吧，今晚吃什麽？”
“都行。”烏銳清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納悶，擡眸問道：“今晚會曝光烏家的秘密，你不糾結了？”
男人粲然一笑，搖頭，“我，不懼流言。”
“……”烏銳清困惑的眼神看着他，心想這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兩人如常吃完晚飯，預定好媒體公開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半。臨還有兩分鐘，男人依舊在廚房收拾鍋碗瓢盆。烏銳清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倚在門口看了他一會，正要斟酌着問兩句，手機突然震動。
八點半，已經來了。
【@時代商訊：勁爆！烏銳清自稱實是Pierres董事長烏慶泰私生子，在家族中多年以來地位岌岌可危。本人語音爆料，并抖出烏慶泰早年強迫女大學生，在其懷孕後将其軟禁宅中，産子後放縱妻子王雪霞買通貨車司機毀其性命！警方已同步知悉，即或立案調查！本人語音請戳<<< 年度最大瓜！！！】
接連其後，十幾家跨商界和娛樂渠道的媒體聯手報道相關資訊，警方在線也給予了回應，官方承認了已經接到立案。
烏銳清點開那段傳給主編的音頻，裏面傳出自己的聲音。
那是很久之前錄制的了，只有貨車司機相關部分是近日補充。那個冷靜鎮定，仿佛在說着別人的故事的嗓音讓他有些恍惚，有那麽一個瞬間，他幾乎覺得自己變聲了，不知從何起，他已經再也沒用過那麽死氣沉沉的語調說過話。
烏銳清沉着地聽完一遍，心中并沒有想象中那樣情緒起伏。他頓了頓，點開攔截列表，果然看見不久前還只有二十幾條的烏慶泰攔截記錄瞬間翻倍，數字還在往上蹦。
他放那條語音時，男人就背對着他洗碗，只是稍微把水流調小了一些，也聽着那段語音。
出乎意料地，男人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渾不在意。可他越是這樣，烏銳清反而越不安，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要是實在接受不了，不如就……”
“我沒什麽接受不了的。”顧卓立語氣平靜，甚至還帶着些奇怪的意味擡頭看了他一眼，拿起水池邊自己的手機，對着上面的20:39說道：“還有一分鐘，等等我啊老鐵。”
烏銳清一愣，“什麽還有一分鐘？”
就在他問出這句話的功夫，手機又是一震。
【@京城公子哥資訊：今天的富人圈是要爆炸了嗎？本報獨家爆料，望煊集團董事長顧卓立午夜致電，疑似醉酒痛訴悲慘童年，其母曾因嫌棄父親及自己的貧窮和粗魯而抛夫棄子。顧卓立本人原話：“老子心裏太苦了，提到親媽就只想喝酒，不說了，幹！”更多高能請戳語音鏈接：<<<】
烏銳清對着那幾行字，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地愣了足有半分鐘。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擦洗幹淨最後一個碟子，擦幹淨手，走到他身邊了。
一條胳膊攬過來，有些霸道嚣張，還帶着些中二江湖氣地搭在他肩膀上。
顧卓立歪着身子遷就他矮幾公分的身高，痞裏痞氣地說道：“早就說過了麽，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陪着你，畢竟狍糊廖曠啊。”
作者有話要說：
“在我不敢奢望會擁有你的時候，我曾發誓要陪着你。
何其幸運擁有了你，但心底的承諾不會變。”——by 小咕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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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見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