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降B」
飛機降落時已經晚上九點半, 北京又下了一場雪,雪化在路上一半是雪水一半是冰泥, 北方少見的濕寒來襲,連路上的車都少了一半。
一輛犀利的黑色奔馳在高速上疾馳而過, 烏銳清坐在後排, 左手被顧卓立攥在手心, 垂眸聽馬可講話。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了, 烏慶泰強迫李然事件并不是您想象中那樣簡單幹脆。事實上一共有兩次,第一次是在會展中心,後來他又以談判賠償的名義約李然出去實施第二次強迫以及後面的囚禁,李然是經過和室友的商量才決定同意, 所以三個室友都是知情人。”
馬克頓了頓,語氣低沉些許, “只是三個室友也都是貧門學子, 不敢發聲,甚至不敢讓人知道他們知情。這一次Pierres出事,烏慶泰察覺到什麽,派人去堵她們的嘴, 被我們察覺到順便搶先了一步而已。”
烏銳清看着前面座椅的靠背沉默不語,顧卓立問道:“所以, 有什麽辦法證明三個外人提供的是有效口供?”
馬可:“血……”
“血緣。”一直沉默的烏銳清輕聲說道,擡頭看過來, 黑眸冷靜而鋒銳,“我這個人, 我,活着,就是他罪行最昭然的證據。”
馬可喉口發緊,來接人的路上他想過數種烏銳清失控崩潰的可能,然而真到了此刻他才意識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這個年輕男人的失控,而是他近乎漠然的冷靜。
馬可低聲道:“是的。李然女士是熊貓血,當年配合T大醫學院的研究,三年裏獻了無數次……我……我托人去查,蒼天開眼,血庫裏竟然留了微量凍存的抗凝全血樣本。”
車廂裏窒息般死寂了片刻,車子沖上路燈失修的高架,玻璃外一片漆黑。烏銳清猛然攥緊男人握着他的手,低着頭讓人看不見表情。只有那雙手越攥越緊,襯衫袖子下透出勁瘦的手臂上爆起的青筋。黑發垂下去,完全遮住了眼睛側面,然而那個身子卻在僵硬中顫抖。
烏銳清在笑,從嗓子眼深處傳出來的笑聲,像是含着沙啞的咳,一聲一聲,在這寂靜漆黑的雪夜裏格外突兀。
馬可默默咽了口吐沫把臉轉回朝前,感覺自己心髒快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了。
瘋了,這個人瘋了,他心想。
他頂着發麻的頭皮把最後一件消息說完,“就在你們下飛機前五分鐘,警方去烏家提了人。這些年烏慶泰結下的仇家太多了,我們把口子撕開,有的是人比我們更想借機對付他。”
烏銳清仿佛聽不進去後面的話了,他就只是笑,往日裏那個溫和輕柔的男人仿佛被什麽附體一般,發出陣陣瘋狂甚至陰森的笑聲。他笑了好半天,那個聲音忽然停止了,只是軀幹仍然在震顫,他驟然松開攥着顧卓立的手,雙手按在了臉上。
車子剛好下了高架,顧卓立突然出聲道:“停車。”
外面的雨夾雪很恐怖,像是挾帶着冰雹。馬可正要說話,就聽顧卓立又冷漠地吩咐道:“你們兩個,下去,半小時後警察局外見。”
馬可懷疑自己聾了,“哈?”
“滾。”男人語氣低沉,眼睛深處仿佛有一絲狠厲一閃而過,馬可心裏一陣打突,二話不說打開車門就滾了。
漆黑的雪夜馬路上,車子打着雙閃停在路邊,顧卓立的手剛才被攥得五根手指的關節像是都要碎了,伸張一下都痛得厲害。他不管不顧地抱住軀幹震顫的人,低聲道:“好了,好了。”
“我沒事。”烏銳清的嗓子啞得像是含了一把碎玻璃渣,“終于等到今天,這些年的一切都沒白費,值了。”
他話音落下半晌,身上的顫栗才漸漸消去,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從命根裏連根扯出,忽然間渾身一陣虛空。
顧卓立攥着他的手,語氣低柔,“等過了今晚,烏家與你就再也沒有關系了。”
烏銳清手上的力道一緊,顧卓立認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以後完完全全是我的,和別的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烏銳清頓了頓,黑眸有一瞬的失神,而後他目光落在兩人合在一起的手上,輕聲道:“嗯,完全是你的。”
“別的任何人,都與我沒有關系。”
……
晚上十點半,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進刑警中心。顧卓立提前打好了招呼,烏銳清很快就見到了在拘禁室的烏慶泰。
烏慶泰如常穿着貴氣,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只是那只鷹鈎鼻比往日看着更加陰骘。突然被提出來他還以為是王雪霞來送日用品,卻沒想到出來見到的是那張令他深惡痛絕的臉。
十幾年前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他就感到厭惡,和野女人一模一樣的眼睛,那股不屈的勁讓他看了就渾身不暢快。
後來這孩子很溫順,大概是向他的財富低頭,他也樂得養一個花瓶,以後給烏鋒鋪路。
直到不久前,他才終于意識到這不是一條狗,而是一條喂不熟的狼。
烏慶泰目光冰冷,“你來幹什麽?”
烏銳清沒有說話,烏慶泰目光從幾乎貼在烏銳清背後站着的顧卓立臉上冷冰冰地掃過,而後輕蔑一笑,“你了解過強/奸罪麽,人不是我殺的,強/奸判得再重也沒多重。更何況,我沒有強迫過你母親,你胡亂找三個路人出來指證,真的覺得自己能贏?”
烏銳清看着他,“真的覺得。”
烏慶泰嗤笑一聲,“一時之利罷了,聽說你自己注冊了個公司,要從Pierres挖一些牆頭草走。”
“你太年輕了,等你多在這世道上混幾年就知道了,老虎是不會永遠折在小水溝裏的,小聰明只能取悅自己一時。”
烏銳清聞言笑了,黑眸平靜地凝視着對面那個有一半血緣的男人,輕聲道:“進去之後,多關注一下你半生心血拉起來的Pierres。真以為Amber是我全部的手段?別急,慢慢去發現,在安靜的監獄裏看着它一步步衰亡,我會定期去找你交流感想的。”
他說着站起來轉身就要走,剛剛邁出一步,果然聽身後的人按捺不住地追問,“你還幹了什麽?”
烏銳清低頭輕蔑地笑。
老東西老了,也許戰勝烏慶泰,已經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豐功偉績。
他低聲道:“我做了Pierres兩年的總裁,摸清了過往二十年Pierres的賬。”
他話音剛落,烏慶泰的身子明顯一僵,仿佛被一條毒蛇攀附住,雙眼圓瞪目眦欲裂。
烏銳清低聲輕笑,“尤其是當年上市前,賬做得真漂亮。要不是前前後後結合十幾年的一起檢查,我還真發現不了什麽。”
警察局的空氣有些壓抑,烏銳清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雙眸渾濁的男人,這次真的想要走了。
他走到門口,側過身讓身後的顧卓立先踏出房間,而後自己停下腳步。
“我的新公司,叫卓銳。”
烏銳清垂眸淡淡道:“還想讓你知道,我和望煊集團的小顧董在一起了,孽子的事業不勞挂懷,請放心,待你出來的時候,卓銳一定踩在Pierres的屍體上,自成一番氣候。”
拘禁室的門在烏銳清身後關閉,裏面頃刻間傳來踹翻凳子的聲音和警察的呵斥聲。烏銳清垂眸,片刻後終于勾起了唇角。
不再狂肆,也不再陰郁,一個放下的淡漠的笑。
他剛走出來兩步,就被一股力按在了牆上,顧卓立不分緣故也不分場合地低頭吻他,撬開他的嘴用力吮吸,烏銳清勉強推了他一下,震驚道:“幹什麽?”
男人雙手捧着他的頭,像在摸什麽寶貝似的上下蹭了兩下,啞聲問道:“這麽急着拿我顯擺,擁有我你很得意?”
烏銳清側過頭去,目光穿過狹長的警局長廊,看到另一頭去,“嗯”了一聲。
“是有點,想顯擺給他看。”
“他在泥淖,我在雲端。”烏銳清深吸一口氣,吐出,如獲新生,“你說的沒錯,口嗨是有點爽。”
男人親在他腦門上,然後勾着他的肩膀扳過他,摟着他往外走,低聲道:“你太膨脹了。”
倆人剛擡腳走一步,就對上了一直站在旁邊等着送他倆出去的警察。
警察面無表情,“可以走了?”
烏銳清頃刻間差點崩了,僵硬地挪開視線不與之對視,機械邁動雙腿。顧卓立倒是臉皮厚,咳嗽了兩聲,點頭沉穩道:“有勞。”
警察把兩位大佬送到門口,客氣地叮囑了注意安全,然後突然回頭指了一下這棟灰白色大樓的頂端。
黑咕隆咚的,顧卓立為表人與人之間的基本尊重,還是配合他擡頭看了一眼。
“看見了嗎?”警察問道。
“什麽?”顧卓立一臉迷茫。
“警徽。”小警察臉色漠然,“國家執法之地,請莊重嚴肅,不可以再亵渎神聖了。”
“……”
顧卓立愣得連話都不會說了,烏銳清使勁攥着男人的胳膊忍笑,垂頭說道:“我們知道了,抱歉。”
警察說了句下不為例,轉身走了。顧卓立過了好一會才回應過來,張嘴想吐槽,但又憋了回去,片刻後長出一口氣,“我去……”
“走吧。”烏銳清說,“回去了。”
兩人順着臺階一階一階地往下走,走了一會,黑蒙蒙的下面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顧卓立原本沒放在心上,但迎着那人又走了兩步,突然意識到是個女人,女人手上拎着一個手提行李箱,低頭快速上樓。顧卓立突然想起什麽,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幾乎就在同時,烏銳清也認出了那個人,攥着男人的手松開了。
王雪霞來送衣服用品。
顧卓立不确定地說道:“你……”
“你介不介意我打女人?”烏銳清忽然輕聲問。
“啊?”顧卓立愣了愣,本能地想勸阻,然而張了張嘴又意識到。
何樂而不為。
男人往旁邊跨了一步,烏銳清征詢地擡眸看着他。
顧卓立勾了勾嘴角,“我幫你擋着警徽,你打吧。”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只要不是打我,你能快活打誰都行
顧卓立:能特別快活的話打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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