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降B」

第二天清晨, 烏慶泰被捕的消息走漏出去,九點半股市開盤, Pierres跌停。

烏銳清瞄了一眼飄綠的數字,而後默默把手機揣回了褲兜。

警察虎着一張臉, “你可以嚴肅一點嗎?這會還敢看手機, 我看你是不想善了了。”

顧卓立在旁邊陪笑臉, 連連擺手, “不是不是,警察叔叔,他這人就這樣,九點半必須瞄一眼股市, 不瞄會死。”

被尊稱為“叔叔”但實際上年齡和二人相仿的男子冷漠地看過來,“你是他發言人?”

顧卓立:“……”

警察深呼吸, 按理來說誰都不敢難為這兩個大佬, 上級也讓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連鼻青臉腫的王雪霞都不知受了什麽威脅,死都不承認是被烏銳清打的。

——但這兩人就在他值班室窗戶外面,警徽底下, 顧卓立擋着他的視線,烏銳清把人給打了。

王法何在。

顧卓立站累了, 索性拽過一張椅子來,先讓烏銳清坐, 被拒絕後自己一屁股坐下,嘆氣, “哥們,讓我倆回去吧,批評教育也差不多了吧,這都半宿了。”

男人真誠道:“我倆亵渎了警徽,對不住,讓我倆回家忏悔吧,要不然你們就得管早飯了。”

警察冷聲道:“可以管早飯。”

顧卓立遺憾搖頭,“早飯吃不到米其林五星的沙哈蛋糕,我會悲傷到嘔吐。”

“……”

警察深呼吸,打算換個思路曉之以理,苦口婆心道:“你們都是社會上最精英的人士,一言一行代表着個人風度,也理應對社會有楷模效應。青天白……夜黑風高的,在國家執法機關大門口打架鬥毆,成何體統?和那些素質最底層的街巷混混、網絡鍵盤俠有什麽區別?”

一直低頭沉默讓人猜不透心情的烏銳清聞言擡眸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似乎帶着一絲憐憫,小警察一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下意識看向顧卓立,“我說錯了?”

顧卓立內心充滿同情,深呼吸,“啊,沒有,你教訓得特別對,像我這種素質,和網絡鍵盤俠有什麽區別!”

男人的聲音太真情實感,警察想了想,擺手道:“行了行了,走吧,以後少來我們這種地兒。”

回去路上,顧卓立止不住地感慨,“小小同志,看人還真準吶。”

烏銳清都懶得說他,不知是不是嫌棄的意味太明顯,男人哼道:“別忘了,動手打人的是你,你跟我一個素質。”

“我從小素質就差。”烏銳清淡定道:“并不是有名校和富貴光環就證明素質高,我孤兒院時掰着院霸手指逼他跪下向小山認錯時,比現在素質更差。”

顧卓立後背一毛,“你還掰人家手指頭?”

烏銳清“嗯”了一聲,“他們欺負小山太兇,我沒有真的掰斷,後來拉脫位一根算作警告。”

“…………”男人沉默了良久,“他們怎麽欺負小山了?”

烏銳清擡眸,認真地凝視着男人,“他們剝了小山的褲子,笑話他小。”

“那個時候弟弟還沒開始發育。”烏銳清認真解釋:“他們在摧毀一個男孩子最本真的自信。”

“…………”顧卓立花了吃奶的勁把沖到嗓子眼的“哈哈哈哈哈”給憋了回去,清清嗓子,“他們該死。”

烏銳清看着他,“你如果敢拿這個笑話弟弟……”

男人臉色一正,“你就把我手指頭掰折,我知道。”

“不。”烏銳清想了想,“弟弟大概會沖到你面前脫褲子自證身份。”

“……”

顧卓立腦海裏的邪惡計劃瞬間被打住了,聯想的畫面有些辣腦袋。

一周後,烏慶泰一案基本落槌,馬可終于撬動了寡婦的嘴,王雪霞一案剛剛立案,風聲已經被顧卓立傳了出去,Pierres數十年基業幾乎要在這一波又一波接踵而至的道德輿論下崩盤。

烏銳清提供的會計造假數據成了壓死這跟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Pierres已于昨日宣布退市》

《Pierres旗下産品全面下架,檢察機關已成立調查小組》

《Pierres前董事長烏慶泰已在多方證據下被迫認罪,其妻已被公開逮捕》

《烏銳清本人行蹤不明,或有新動作醞釀中》

鋪天蓋地的新聞同時屠版了商業板塊和八卦板塊,烏銳清深處輿論漩渦的中心,京城每天都有一堆代表不同方勢力的人馬替他奔波,可他本人卻已坐上了飛往東北的飛機。

空姐路過二人,餘光瞟到一臉頹相宛如爛泥的男人,停下腳步。

她對烏銳清道:“先生,需要為您的朋友準備一些熱飲嗎?”

烏銳清還沒來得及說話,顧卓立就開口說:“給我酒。”

空姐:“……先生您确定嗎?”

“不用理他,他沒事。”烏銳清抱以歉意的微笑,等人走了,他才看向身邊那一坨龐大的渾身都寫滿了“厭世”兩個字的男人。

“好了。”烏銳清嘆口氣,伸手拍了下男人的頭,“你媽媽願意回去參加葬禮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也是理所應當的。”

前天晚上顧卓立收到家裏的通知。男人原本只是有些感慨,卻在緊接着又收到陳美君一條“我後天下午到老家,你派車來接我”的短信後一腳踹翻了一張凳子,差點把鑽出來一探究竟的小倫敦給砸死。

男人恹恹道:“我不想看見那個女人。”

他不等烏銳清出言相勸,又飛快道:“不要和我扯什麽血緣天性的狗屁,我不聽。”

烏銳清嘆口氣,“血緣天性,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男人聞言頓了頓,努力坐直起來看着他,“你知道我信什麽嗎?”

烏銳清不語,果然聽那家夥一本正經道:“我信愛情。”

“……”

烏銳清茫然地目視前方不再搭腔。空姐拉上頭等艙的簾子,顧卓立開始旁若無人地哼唱廖山上一支歌的歌詞。

“哦也哦也你是我的偷心玫瑰,喲吼喲吼我是的宇宙主宰……”

烏銳清痛苦地戴上耳機,發出一聲滿腹傷痛的嘆氣。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顧卓立和弟弟又打架了,而是這兩只在彼此身上發掘到了契合點,比如那連粉絲都嫌棄精神污染的歌詞。

顧卓立老家的機場規模過小,不僅沒有廊橋,連運客車都沒有,飛機停在所謂的“航站樓”前,乘客自己走過去。

一月底的東北不是說着玩的,烏銳清一下飛機,就感覺凜冽的北風鈍刀子似地在臉上刮過,冷空氣猝不及防地吸進肺裏,刮得胸腔裏生疼生疼。

“冷不冷?”顧卓立沖他挑眉,“讓你穿棉褲對不對?”

“……”

烏銳清冷漠道:“不穿棉褲只是冷,穿棉褲不僅冷,還邁不開腿。”

“嗳……”男人被噎得難受,“你現在說話怎麽……”

烏銳清裹緊羽絨服悶頭疾行,分給他一個餘光,“近墨者黑。”

“……”男人哼了兩聲,“行吧,我的鍋。”

直到上了車,渾身被暖風覆蓋,烏銳清才算透過一口氣來。開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顧卓立叫他老郭,和他寒暄了兩句後直接問道:“現在什麽情況?”

老郭的聲音很粗,帶着強勢的東北口音,“你爸擱家準備呢,明天葬禮。”

“我爸最近累壞了吧?”顧卓立低聲問道。

“還成,也沒那麽誇張。”老郭嘆了口氣,“人老了,病了這麽多年,都是能預料到的事,你爸早有準備。”

顧卓立嗯了一聲不再說話,車開出去一段,老郭忍不住又小心翼翼道:“我聽說你媽等會也到了,你和我一起來接她嗎?”

顧卓立冷笑兩聲,“我沒媽。”

“這孩子。”老郭焦慮地嘆了口氣,“你別……”

烏銳清輕聲道:“氣話罷了,先回去見過顧叔叔,放下行李,然後我和小顧董一起來接阿姨。”

老郭在後視鏡裏看了烏銳清一眼,詫異道:“卓立啊,你不是跟你爸說要把你那個小情領回來看看嗎,怎麽領了個小夥回來?”

顧卓立嘿嘿一笑,“咋樣?”

老郭認真道:“一表人才,比你懂事。”

“那是。”顧卓立得意地就差在座位上翹起二郎腿,對方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他一眼,“說你還高興,你爸沒說錯,你在外面都浪傻了。”

老郭拒絕再聽顧卓立口嗨,于是顧卓立又把注意力轉移回了烏銳清身上。

男人隔着面包一樣蓬軟的羽絨服戳他,低聲道:“我家可大了,待會別吓到你。”

烏銳清一言難盡地看着他,“你六歲?比比誰家大?”

男人高深地搖頭,“我家真的大,說了你不信,等會你就知道了。”

烏銳清無語,看着窗外的雪景随口道:“烏家的老宅也是座莊園,見多了,不覺得有什麽奇特的。”

顧卓立不過一笑,“我爸怎麽是烏慶泰那種俗物能比的?”

烏銳清沒當回事,車開出去不過十分鐘,顧卓立忽然說:“進我家了。”

“?”烏銳清一臉懵。

機場建在山上,現在剛下山開到山腳的公路,右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大壩,壩下河水結冰,冰河對面是連綿的興安嶺。

顧卓立一臉驕傲地說道:“從現在開始,你現在看到的所有樓盤都是我家的,這五十公裏的河岸也被我家承包了。”

“……”烏銳清一幅看鬼的眼神,“這麽多樓盤,你家還做房地産?”

男人悠然一笑,“不,這都是我家剛暴富時我爸的沖動消費,二十年來全國房地産爆發,唯獨我家這,均價從一千五漲到兩千,我只有一句牛批可以形容。”

“……”

烏銳清有些懵了。他猛然想起那天電話裏那個生猛的男音,突然有點緊張。

顧卓立的父親大概和他是完完全全的兩種人。

烏銳清正溜號,老郭的手機就響了,他随手按了免提,“老板,我接到卓立了,我們在一起呢,馬上進家門。”

顧出色問道:“他那小情帶來了嗎?”

烏銳清後背一陣發涼,還沒來得及說話,顧卓立就得意地扯着嗓子喊道:“帶來了,就在我旁邊坐着呢!”

話音落,顧出色沒感覺有什麽,還挺高興,老郭卻一腳急剎車,車子在鏡子一樣光滑的路面上一個打滑,差點溜到對向去。

身後一片憤怒的喇叭聲中,老郭雙手離開了方向盤,猛地回頭看向烏銳清。

烏銳清:“…………”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到了我的地盤了!

顧卓立:我要帶小烏總去坐冰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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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放假了!堅持!

放假期間每天下午五點更新,大家明天下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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