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降B」

烏銳清上一次見陳美君時留下的印象過于負面, 後來又在男人口中陸續聽到她的事跡,對抛夫棄子貪慕虛榮的女人實在是友好不起來。因此雖然叮囑了顧卓立無數遍“不要太橫”, 但當陳美君笑呵呵與他寒暄時,他卻最多只能客氣地點一下頭, 回了一句敷衍的“您好”。

陳美君穿着雪白的皮草, 黑皮靴過膝, 拎着一只比上次低調許多的荔枝紋羊皮手包。她對烏銳清笑, “小烏總竟然陪卓立回老家來了,不過也不奇怪,我見你們第一面就知道你們要做好兄弟的。”

烏銳清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認為她是因為生父過世而或多或少有些難過,但心裏覺得她這次的笑容比上次在飛機上要牽強一些。他沉默地替陳美君拉過行李, 還沒走一步,那件行李又被轉到了顧卓立的手中。

男人拉着只有十八寸的拉杆箱, 表情冷漠成霜, 轉身就往電梯走。

“等一下啦兒子。”陳美君無奈地在身後叫他,語氣變了變,“你不要總是急慌慌的,和媽媽說幾句話。”

顧卓立無聲冷笑, 滿眼都是譏诮,“怎麽, 回來老家了,口音變正常點了?”

陳美君臉色尴尬, 但還是沒有反擊兒子,聲音又低了一分, “你等一下,媽媽帶了朋友陪媽媽,他也快出來了。”

“他?”顧卓立下意識皺眉,正要問“他”是誰,就見餘光裏出現一個男人,四十五歲左右的年齡,身高不過一米八左右,偏瘦,穿着深赭色的皮夾克,路人臉。

陳美君舔了下嘴唇,還是努力笑了起來,拉着那個男人給顧卓立介紹,“這是你歐陽叔叔,陪我回來辦事,我讓他找酒店去住,其實就是只陪我坐來回的飛機。”

男人在新聞雜志上見過顧卓立,于是很友好地點頭,“卓立你好,我姓歐陽,是攝影師。”

陳美君讨好地對顧卓立笑,飛快補上說,“歐陽是意大利留學又在歐洲工作了十年,前年回臺灣開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很有才華,以後望煊有需要也可以找他啊。”

男人也跟着點頭說場面話,“對,有需要的話就找我。不方便的話直接找你媽媽也可以。”

烏銳清在旁邊說不出一個字來,他下意識想去拉一把顧卓立的手,怕顧卓立一拳直接怼到人家臉上去。

顧卓立卻比想象中平靜,他只多看了歐陽兩眼,而後審視着自己的母親。

“他?”

陳美君維持微笑,“叫歐陽叔叔。”

顧卓立偏過頭一笑,“走吧。”

就連烏銳清都沒想到顧卓立會這麽平靜,一行四人上了車,陳美君和歐陽坐在後排,車裏的空氣仿佛被壓縮了,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顧卓立專心開車,開過一半時忽然說,“葬禮從明天早上五點到下午三點,你幾點走來着?”

陳美君松了口氣,回答道:“我要在老家待幾天的,收拾你外公生前的舊物,我知道你肯定明晚就要回去忙了,沒關系,不用管媽媽的。”

顧卓立漫不經心道:“老頭子脾氣犟,這麽多年從來不主動朝我爸伸手,他的舊物能有什麽值錢的?劃拉到一起也抵不上明天随便一份禮份子錢吧。”

顧卓立戳人脊梁戳得太直白,後座的歐陽動了動身子像是想要說什麽,又被陳美君用眼神制止。

顧卓立在後視鏡裏瞟到了全部過程,但沒有任何反應,接着說道:“所以你以後紮在臺灣了?”

陳美君:“差不多。卓立,媽媽這次不是回來拿禮份錢的,以後媽媽也不用你再給生活費了。”

“這是找到真愛了啊。”男人語氣淡淡的,沒有掩蓋譏诮的含義,“那也挺好,一條海峽隔兩岸,以後誰也見不到誰。”

陳美君:“卓立……”

“既然決定以後不要錢了,那就少聯系吧。望煊用不着歐洲的高貴攝影師幫忙,我們這種賣方便面礦泉水火腿腸的企業,找兩個本土攝影師就行,讓市場部那些人自己拿手機拍都行。”男人語聲淡漠,用拒絕一顆巧克力的輕松口吻說着刻薄話,“歐陽,啧,确實是你能看得上的人啊。海歸,複姓,搞藝術,真跟我爸完全兩極。”

“不要這樣說你媽媽。”歐陽終于受不了了,正要理論,卻又被陳美君按住。

陳美君努力保持平靜,“卓立,你喝酒後給記者打電話的事鬧得很大,媽媽這段日子想了很多。以後媽媽不會再打擾你,不是為了補償什麽,只是不想再惹親兒子惡心了。”

顧卓立聞言忍不住笑,“恕我直言,您有點不自覺。這麽多年過去了,要靠上一次熱搜才能知道自己惹我惡心。”

“顧卓立。”陳美君皺眉,又壓下自己的情緒,說道:“專心開車吧。”

車裏安靜了一會,顧卓立把車開進自家大院,忽然又低聲道:“知道為什麽我剛才沒揮起一拳打在你姘頭的臉上嗎?”

歐陽的臉色很難看,顧卓立視若無睹,淡淡道:“因為小烏總在我車上,我曾經拉着他的手對他說我和過去告別了。所以,盡管我因為要見你這件事心煩了好幾天,在去接你的路上詛咒了一萬次飛機失事,但我不會再發洩自己的情緒。”

陳美君皺眉,“拉着手?”

“荒唐嗎?”顧卓立把車停下,回頭看着她,“把你要說的話咽回去,你沒資格對我評頭論足。”

車裏尴尬地安靜了數秒,而後一直沉默的烏銳清忽然開口道:“我們不會出席明天的任何場合,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等儀式結束後接顧叔叔回北京,多陪陪他。”

烏銳清頓了下,替顧卓立把那句話說出來,“顧卓立不認你這個母親,你爸死了,也不該他來盡孝道。”

顧卓立原本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僵了一下,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烏銳清,烏銳清沒有擡頭,表情和平時處理公事時沒什麽兩樣,說不上冷漠,但語氣卻格外高高在上,甚至帶着一絲刻意的優越。

來時的路上,他明明廢了好大口舌說服男人明天乖乖去給外公送葬,轉折卻來得如此突然。

顧卓立腦袋裏有點暈乎,一時琢磨不透烏銳清到底在想什麽。只聽烏銳清繼續說道:“顧卓立這個人,從前你沒有管過,以後更加請你管好自己的嘴和手,離他遠一點。無論你是想開還是又作死,你的從新做人和他沒有任何關系,願意施舍你的是顧叔叔,請你不要黏顧卓立。”

烏銳清倏忽然回頭,冰冷的目光掃過歐陽,落在陳美君臉上。那雙黑眸中陰戾十足,壓得人心跳懸停,渾身汗毛倒豎。

“自此一別,永遠別再出現。再讓我見到或聽說你出于任何用意煩擾顧卓立,我會把你撥電話號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斷,剝了你這身名牌,把你光着|身子丢到電視臺門口去。”

陳美君用看活鬼的表情看着這個她之前一直認為優雅至極的貴公子口吐粗鄙,舌頭仿佛凍結在嘴裏,發聲不得。

烏銳清垂眸又轉回去,淡淡道:“你最好聽我的警告,賤女人不止你一個,我對付上一個的手段,你不會想知道的。”

陳美君胸口起伏,眼眶一片紅。她顫抖着看向顧卓立,“卓立?”

顧卓立沒有回頭,兩秒鐘後,男人擡手按了下車門上的按鍵,兩扇車後門的鎖芯裏發出“嗵”地一聲。

“我的意思。”男人淡淡道:“你該懂了。”

陳美君下車時腿都是軟的,歐陽攙了她兩下,她停下腳步數次,卻最終也沒敢再回頭看向車裏的人。

等兩人走遠,烏銳清才從靜止的狀态活了回來。他有些煩亂地擡手拉開了外套的拉鏈,露出裏面的薄毛衫,喘兩口氣,說道:“我沖動了。”

男人挑眉看過來,烏銳清知道對方在盯自己,也不擡頭,就那麽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說道:“對不起,擅自替你做主,我只是真的有點看不下去,你……”

他話還沒說完,身邊那家夥就像突然被什麽東西附體一樣直接撲了過來。烏銳清一懵,一瞬間沒搞清顧卓立是想掐死他還是想和他同歸于盡,他身子僵住的半秒鐘裏,男人已經壓上身,不由分說摁住他就吻。

沒有平時那麽輕柔,而是帶着兇猛的氣勢,像沒有安全感的人在拼命掠奪索取。

烏銳清努力回應他,沒一會功夫那家夥就整個翻身壓了過來,窄型轎跑的副駕駛位經不住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烏銳清覺得自己雙腿都要被壓斷了,落下右手去摳座椅調節按鈕,副駕駛車位嘭地一聲放倒,兩人終于松綽一點,男人已經完完全全壓在了烏銳清身上。

顧卓立眼眶很紅,像一頭困獸。他鎖着烏銳清的肩膀跟他吻了好幾次,吻到兩人氣喘籲籲都無法繼續,烏銳清終于攢起一股勁把這家夥推開了一點,說道:“瘋了你。”

“不是擅自。”男人與他同時說道。

烏銳清一頓,“什麽?”

顧卓立捧着他的臉,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看進他心裏去,許久後猝然俯下身,将烏銳清的頭不由分說地埋到自己懷裏,嗅着他的頭發深呼吸,抽離一般喃喃道:“你就是我的主,你想怎樣就怎樣,還有……謝謝。”

男人語氣有些顫抖,“我太婆媽,這麽多年,一直揮不下去最後一刀。”

車廂裏靜谧了片刻,而後烏銳清小心翼翼地從男人胸口側過頭去呼吸,被憋紅的臉緩緩恢複正常的面色後,他輕輕捉住了男人的手,低聲道:“這一刀是我握着你的手,拉着你斬下去的。”

顧卓立有些茫然,烏銳清從來沒用這樣的聲音和他說過話,不是那種接吻到激烈時摻滿了愛意的溫柔,反而更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烏銳清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手背上來回摩挲,等他撐起身子後用腦門輕輕抵住他,重複道:“我說,這一刀是我拉着你斬下去的。不必多想,不必愧疚,因為我沒有給你留選擇的空間。”

“若幹年後,如果有怨、有恨,怨恨我便是,永遠都不必為今天感到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正文結局啦~

現在不點番外,要等到什麽時候!

大家明天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