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降B」
老郭眼前全是星星, 他咽口吐沫重新發動車開回正确的行車道，過了好半天才問道：“你是在放屁還是說真的呢？”
顧卓立用很像是在放屁的口吻得意洋洋地哼哼, “咋樣？”
烏銳清看他那張欠揍的臉，真想給他兩下子。
老郭沉默了足足兩條街。等他終于把眼前的星星消掉了, 感覺到血壓有恢複的趨勢, 才喃喃問道：“這大小夥子……和你, 是不是生不出來孩子啊？”
顧卓立揚眉道：“我倆可以養狗。”
老郭一言難盡地從後視鏡裏看了顧卓立一眼, “你爸恐怕不這麽認為……”
“不。”顧卓立癱得喜滋滋的，“我爸可是養過我的人，他一定會為我的決定喝彩的。”
老郭恨不得把自己嘴扯下來降下車窗扔出去。他憤懑地一個轉彎抄了近道，卻又在後視鏡裏捕捉到烏銳清下意識往車門邊撞了下而感到抱歉, 從褲兜裏摸出一顆煙，也不點着, 就那麽在嘴裏叼着借味兒。
烏銳清無奈看向顧卓立, 用眼神指引男人好好坐直，而後點開兩人許久沒用過的小窗。
【廖曠群山：你說你自己是狗，還是承認自己不如狗？】
顧卓立笑得很憨厚，【你想我是什麽, 我就是什麽。】
【廖曠群山：我預感到又要有騷話了……】
【廖曠的狍糊：沒錯，主人。】
向來沒什麽表情的年輕男子眉毛擰在一起, 他把手機扔開，深吸一口氣用力嘆出, 滿腦都是亂七八糟飛舞的蒼蠅。
汽車下了機場山，在城區穿到另一頭, 又上另一條盤山路。等到烏銳清終于站在顧家大宅門口時已經無力吐槽這座蓋在山上的巨型豪宅了。
他裹緊羽絨服悶頭跟顧卓立往裏走，低聲道：“山狍子？”
顧卓立一懵，感覺自己穿越了，“啊？你說啥？”
烏銳清擡眸看着他，認真問道：“你之前罵弟弟是山狍子的時候是認真的嗎，就不覺得自己後脊梁被戳得疼？”
“……”男人臉色漠然地回過頭，看着自家活生生從山上拔地而起的房子說道：“這是我爸二十年前的土豪式浪漫，不懂吧？我也不懂。人在突然暴富時總是會幹點傻事，他蓋個山中大樓總比出去包幾個野女人強。”
烏銳清走了兩步又問道：“你爸平時在家裏都做什麽？”
“歡樂鬥地主，在不同的房間裏歡樂鬥地主。”顧卓立想了想，又說道：“高級牌室一局三千豆起，低級牌室一局兩百豆，我爸享受在低級牌室裏耕耘一個星期，攢錢去高級牌室被人一把炸空的抽離感。”
“…………”烏銳清嘆口氣，“走吧。”
“你緊張嗎？”顧卓立問，“我爸嗓門大但人很好，對你這種軟乎乎的小動物尤其沒有抵抗力。”
烏銳清擡眸看他，目光冷漠，“我？軟乎乎的小動物？”
男人一陣心虛，頓了頓說道：“求你，無論發生什麽都別打我爸。”
烏銳清：“…………”
顧出色在監控裏看到自家車進院，歡天喜地下樓迎接，眼看着還有最後一溜兒臺階了，手機忽然收到一條老郭的短信。
“高能預警，小情是個男的，小心您的血壓。”
顧出色一邊往下跑一邊看短信，腳底下呲溜一滑，從最後七八個臺階上直接仰着摔了下去。顧卓立剛打開門，就聽拐角處轟隆一聲，烏銳清驚訝地望過去，金碧輝煌的大廳另一頭的樓梯上突然坐着下來一中年大叔，身上還裹着一件厚實的深紅色睡袍。
“爸！”顧卓立連忙踢掉鞋子跑過去，把老頭扶起來，“怎麽了這是，見我激動成這樣？”
顧出色兩個眼睛瞪得牛眼那麽大，使勁抓着自己兒子的脖領子，緊繃顫栗，“你……”
“怎麽了？”男人表情凝重起來，不再玩笑，“腦血栓了？心梗？我去，您等着我現在就打幺二……”他話說一半目光突然落到出色同志手裏攥着的手機屏幕上，一目浏覽短信全文，而後明白了。
顧出色扶着牆站穩，回頭看了烏銳清一眼，又連忙擰過身。
“男的啊？”
爺倆背對着烏銳清，顧卓立嗯了一聲，“長得還湊合？”
顧出色心想這應該不是重點，但兒子問了，他忍不住在腦海裏回想剛才那一瞥。烏銳清剛剛把厚重的羽絨服脫掉，深藍色薄針織衫剪裁妥帖，身材高挑比例完美，側臉輪廓俊朗，盡管只是轉瞬的一瞥，也給人留足了印象。
顧出色頓了頓，“我現在回頭再看一眼會被發現嗎？”
顧卓立心裏罵了句智障，表面上很孝子地笑，“看啊，兒媳婦不就是用來看的嗎。”
一聽到兒媳婦這三個字，顧出色心裏覺得有點穩了。他回頭又看了烏銳清一眼，烏銳清剛好與他對視，那雙眼眸中是分寸妥當的坦然，唇角輕輕挑起一個得體的微笑，沖他謙卑地點了點頭。
顧出色又擰回頭來，小聲道：“牛逼啊你。”
顧卓立嘿嘿一笑，“從小吃咱家的腸長大的，注定要進咱家門。”
“噢——”顧出色點點頭，又忍不住問，“看起來好像有點強勢，你能管得住？”
“能管得住，已經服服帖帖在家給我做飯吃了。”顧卓立厚顏無恥地笑，“黃金兒媳婦，真的，對小倫敦也好，小倫敦早都對他繳械了。”
顧出色點頭，努力把“那我孫子怎麽辦”的想法按壓下，兒子上來就一副“男人理應和男人在一起”的架勢，搞得他不好意思問，像自己沒見過世面似的。
烏銳清走過來，“顧叔叔，您好。我叫烏銳清，是……”
“是卓銳資本的創始人，大股東，前兩天剛搞垮一公司。”顧卓立替他作自我介紹。
顧出色聞言卻頓了下，在心裏把烏銳清這三個字又重複了一遍，一下子瞪大眼，“你不是那個，那個那個……”他胡亂點開手機聊天軟件，退出“東北鬥地主精英聯盟賽職業選手聊天3群”的界面，點開另一個正兒八經的“退休老股東閑唠嗑”的群，指着上面刷屏的八卦問道：“Pierres前總裁，烏家的曠世之敵，烏銳清？”
烏銳清有些驚訝，顧出色嘴裏剛蹦出“烏家的”三個字時，他以為後面會接“大兒子”，甚至是“私生子”，卻沒想到會是“曠世之敵”四個字。
不等他回答，顧出色大手一拍，差點把手機屏幕拍碎，“就是你！那個揮手覆滅消費品行業半壁江山的男人！”
烏銳清：“……”
“爸，少看日本動漫。”顧卓立有些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正要吐槽，烏銳清卻突然低頭笑了，他複又擡頭看着顧出色，主動伸出手，雙眸靜谧而明動，“謝謝叔叔。我現在已經和過去告別了。卓銳資本還在起步階段，如果日後做出成績，一定會與叔叔分享。”
顧出色被那雙星辰一樣明亮而純粹的眼眸真誠地注視着，盡管一把年紀卻還是挺沒出息地在心裏“哇哦”了一聲，把孫子不孫子的庸俗想法一下子抛到腦後。
他嘴巴不受控制地開始擅自說話，“好說好說，我給你們兩只小的做了一桌子菜，聽卓立剛才說你還愛做飯？到自己家就歇兩天，走走走去吃飯。”
“好。”烏銳清得體微笑，轉身的時候瞥了顧卓立一眼，男人瞬間失去了表情。
三口人一頓家常飯吃了兩個小時，烏銳清從沒見過比顧出色還能唠嗑的人，支撐到最後仿佛已經是他的本能在回答問題了。終于等到鬧鐘提醒要去機場接陳美君，他才和顧卓立從那個熱情得仿佛能吃人的大宅子裏逃出來。
去接陳美君的路上顧卓立開車，車上沒外人，烏銳清劫後餘生地嘆了好幾口氣，末了感慨道：“你爸……精神狀态不錯，我以為他會很沉重。”
男人微笑着開車，“其實他是很喪的，老郭和我說了好幾天了，我姥爺出事後我爸飯也吃不太下去，天天在房子裏走來走去，一禮拜長了好幾撮白頭發。人一旦過了五十就吃不住心情起落，全都顯露在身體上了。”
烏銳清：“那他……”
“他今天挺高興。”男人止不住地笑，心裏一陣輕松，“我爸是個開明的人，一個大老粗窮鬼靠着家裏的傻兒子一夜暴富，起起落落這麽多年，看起來雖然生活方式很土包子，但其實心境很開闊的。”
“不然，也不會替我媽養爹這麽多年。前兩年我媽在維加斯賭掉了九千萬，她自己連帶着在酒店裏包的野男人全都被賭場扣下，還是我爸親自去贖的人。”
烏銳清聽得震驚，顧卓立的母親簡直窮盡了一個女人虛榮荒唐之可能，屢屢行徑皆令人瞠目結舌。
顧卓立回憶起往事，無奈哼笑，“你知道我當時氣成什麽樣嗎？我指着我親媽的鼻子說你這種貨色在古代就要騎着木驢浸豬籠，但我爸當時很平靜，交了錢走人，末了跟我說——”
“什麽？”烏銳清下意識接着問，神态緊繃。
顧卓立頓了頓，輕聲道：“老子這一生注定不平凡，既然坦然接受了老天送我的全世界最好的兒子，就也能消化得了附贈的荒唐女人。”
烏銳清一愣，眼眶竟一瞬間有些酸脹。男人飛快點開手機看了眼航班落地的通知，提了一檔速，泰然道：“我爸那時候揉着我的頭跟我說，你媽再不是個東西，起碼給我生了你這個小崽子。”
烏銳清愣了好一會，而後他默然側回身坐好，目視前方車外白茫茫的街道，半天不語。
顧卓立笑問，“感動，還是嫉妒？”
“都有。”烏銳清誠實道：“雖然你母親荒唐，但你起碼有一個真正的父親。”
——他曾經在烏龍下懷疑過顧卓立缺愛，即便後來澄清了，但心裏依然一直覺得這種家庭背景的人缺愛才是正常的。就像他從不否認自己的人格不健全，過于警惕和防備，不願意接納別人，更別說相信別人。
可就在剛才一切都破案了，顧卓立并不缺什麽，至少不缺太多。顧出色看起來離譜，但實際上是一個偉大的父親。
顧卓立笑，伸手揉着烏銳清軟乎乎又有些紮手的頭發，笑道：“他也是你爸。實在不行，你下次找準時機喊我一聲爸爸，我去，缺多少父愛我都給你補回來。”
“……”烏銳清湧到胸口的酸楚活生生被澆得渣都不剩，他冷漠地瞥向男人，“找準時機是指？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就是你想的那樣。”顧卓立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哪來的自信，老頭子接納烏銳清比他想象中還要順利，那種快樂幾乎能夠湮滅要去面對陳美君的煩躁，足以讓他浪起來。
烏銳清優雅一笑，“行啊。”他活動了一下手腕，“你今天是不是在你爸面前口嗨我了？”
顧卓立臉色一變，“別吧……”
烏銳清語氣溫柔，說出來的話在顧卓立聽來卻不是人話。
“你要是不想讓我當着你爸的面把你打吐……”
“我就從現在開始停止口嗨你，一個字都不浪。”男人飛快說，神情比開董事會時嚴肅得多，“老鐵，烏總，我錯了，求給臉。”
烏銳清放下挽起的襯衫袖子，別開頭看向窗外，心裏那點酸溜溜仿佛沒存在過，他笑着嗯了一聲，“你心裏有數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烏銳清這個人還不錯，就是脾氣有點太兇
顧卓立：算了，收都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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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點，給大家鞠躬致歉！
放假愉快！明天見明天見~
（小聲逼逼：日常催收新文《重生之沙雕學霸系統》，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