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早,李韶華剛一來到辦公室裏便忙得不可開交,突然,耳邊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着,是女HR的聲音“李總,您的新助理來報到了。”

李韶華沒怎麽在意,頭依然埋在桌上的文件與合同中,說,“進來。”

門外的兩人剛一進來他便心中漏了一拍,兩個人相處久了,哪怕是身上的氣息和腳步聲都能分辨得出。

他刻意沒有擡起頭來,只是對HR說,“麻煩了,你回去忙吧。”

待HR小姐離開後,他才猛地擡起頭,盯着面前的人看了許久,最後從口中擠出句,“你有意思嗎?”

周行之也不惱怒,站在桌子前,一雙眼裏滿滿塞得都是李韶華,虔誠而認真,說,“李老師,我是來給您做助理的。”

李韶華心中湧上怒氣,他将手中的一沓合同甩出去,說,“你這樣有意思嗎?我們離婚了!”

周行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彎下腰将那一沓散落在地上的合同撿起來,收好放在桌子上,輕聲說,“李總,您還能找到比我用得順手的助理麽?”

李韶華垂着頭,不言語。

周行之笑了笑,繼續說,“再多工作我都不會抱怨,再怎麽嚴苛我都可以接受,随叫随到,24小時待命,您還能找到更好的助理嗎?”

他再也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像周行之這樣的下屬了,認真勤奮、從不抱怨,所以分別以後,他連一個看得順眼的助理都久久找不到。再也找不到周行之這樣的丈夫了,體貼關懷、無微不至,所以哪怕離了婚,他都從未動過跟旁人在一起的任一點念頭。

此時的他,終于明白了一個古老的詞彙,叫做寧缺毋濫。

以前,他從未遇到過這麽好的人,所以飄在燈紅酒綠中,浮在男男女女間猶自不知,可當他遇到了周行之,便再也瞧不上任何人了,任何人都成了那個濫。

他是個再心狠不過的人,當初舍下青梅竹馬只身來到北京,十幾年不曾回去;後來舍去深愛的丈夫,一個人接受只有一半成功率的手術;再後來,手術失敗,一個人咀嚼所有的痛苦、憤恨與無奈。

可周行之的話讓他突然變得柔軟,或者面對周行之時,他便再也不是那個野心勃勃的結果導向家,而只是個普通的男人,渴望着依靠,也渴望着愛。

他便再也說不出狠話,只能靜默着,兩人在這間不大的辦公室裏,用各自的方法演着這出拉鋸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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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知多久,周行之拉開了另一張桌子前的椅子,坐了上去。

李韶華眉頭皺了起來,心道他的丈夫近來倒是臉皮漸長。

一直到中午,他們兩個人誰都沒再說話,一個盯着手中的文件,一個則在電腦前敲敲打打,頗有一副各自為政、互不幹涉的模樣。

直到李韶華胃中泛起陣陣空虛,一旁的助理站起身,走到他身邊說,“李總,去吃飯吧。”

李韶華冷哼一聲,心中想,你是領導我是領導?你說吃飯就吃飯?身體卻跟不上腦子的反應,站了起來,随周行之走出去。

快到門口他才想起周行之現在是他助理,趕忙加快了步伐,在前臺小姑娘略帶詫異的目光中走到周行之前面。

周行之在他背後稍稍笑了一下,刻意縮短了與他的距離,問,“想吃什麽?吃面好不好?”

李韶華心中堵得慌,更無暇去想午飯吃什麽了,便索性由着他,說,“随你。”

十分鐘後,兩人坐在面館裏,面對着面。

李韶華久不與周行之一起吃飯,更何況周行之又時時不錯眼的看着他,這讓他平白生了幾分不自在,于是低下頭,盯着桌面。

周行之在對面笑了笑,說,“你男朋友呢?怎麽不跟你一起吃飯。”

李韶華緊緊咬了兩下牙冠,心中的火氣蹭一下竄到了嗓子,随後又鑽進胃裏,變成火辣辣的灼燒。

周行之輕聲嘆了口氣,說,“你從來就沒有過那個男朋友,對不對?”

李韶華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說,“有,分了。”

周行之剛想說些什麽,服務員便端着兩份面出現了。周行之便只得閉上嘴,兩人之間平白多出兩碗熱氣騰騰的面,到少了許多尴尬來。

李韶華使勁吞咽了兩口,才抑制住想吐的感覺。直到此刻他才恍恍惚惚的意識到,自己的确是不該跟周行之一起吃飯。他又該擔心了。

李韶華只得夾了兩根面條,放在嘴裏,咀嚼了好一陣子才往肚子裏咽。

周行之向來吃飯快,不出一會兒便把碗裏的面吃的精光。随後他便放下碗筷,只是望着李韶華。

李韶華感知到了周行之的目光,心下有些着急,連忙卷了一筷子面,塞到嘴裏,未及償出味道便一股腦的咽進肚子裏。

周行之瞧他吃的急,小聲在對面說,“不用急,我等着你。”

李韶華不知用了多少力氣,直到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才吃掉了大半碗面,随後他将碗筷撂下,拿紙巾擦了擦嘴,說,“走吧。”

兩個人相安無事的在辦公室待到晚上九點,才發覺該走了。

周行之盤算着李韶華那輛q3今天限號,從善如流的說,“我送你。”

李韶華只猶豫了一秒,便重重的點了下頭。

既然周行之能進入公司做自己的助理,便肯定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讓他知或不知自己的居所,又有什麽分別呢。

于是,李韶華報出一家公寓式酒店的名字。

周行之心裏緊了緊,情不自禁的把心中的話問出來,“怎麽不住家裏?或是另找個房子住。”

李韶華自然不會說出沒你的地方哪裏都不是家這種話,于是只得抿着嘴,不出聲。

好在周行之還是那個最會體諒人的性子,沒堅持問下去。李韶華坐在車裏時用餘光偷偷打量了周行之幾眼,卻看到他扶住方向盤的手都在輕顫。

當周行之的車停在酒店大門口時,李韶華解下安全帶後,沒什麽客套,直截了當的甩出句話,“就不請你上去了,不方便。”

周行之點點頭,突然笑了一下,說,“韶華,我愛你。”

李韶華心髒像停了一拍,随後迅速的在胸腔跳動着。他想,是試過了別人,最後還是覺得最愛我嗎?

旋即,他湧動的愛意歸為平淡,最後落為一句不鹹不淡的,“哦。”

走下車後,李韶華才恍惚發現院子裏的路燈壞了,就連月亮也躲在烏雲的身後,更別說北京本就寥落稀少的星了,整個院子裏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于是他走的緩慢又磕絆,身後卻幾乎剎那間亮起強烈的黃色燈光。

他沒有回頭,但他卻無比清楚地知道,那是他的前夫,調了車頭後為他打起的燈。

他心中翻滾着熱氣騰騰的氣泡,随後順着血管流向全身,不過走進樓道的時間,便只覺得全身溫暖服帖。

他迅速走進電梯,将那明亮的燈光,抛在身後,片刻不敢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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