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黃雀在後
果然，才走到後院的廊下，顏婉悅便趕緊放開顏七七，還拍了拍手。
顏七七往後縮了一縮，道：“二姐姐，我……我手，不髒。”
顏婉悅冷冷地看了顏七七一眼，傻不傻，誰是這意思了。
顏七七也沒說話，表情淡定地站在一旁，幾步開外站着緊跟過來，但也不敢走太近的葉兒。
縱然如此，顏婉悅還是不耐煩地沖葉兒揮揮手道：“走開走開，別讓我看到你。”
葉兒脖子一縮，見顏七七沒什麽反應，只好後退了幾步，然後躲在了柱子後面，顏婉悅見了直翻白眼，瞟着顏七七道：“真是什麽人用什麽樣的丫鬟，一點眼力界兒都沒有。”
“二姐說的是。”顏七七唯唯諾諾地說，反正承認了又不會死。
“你……”顏婉悅更是氣，但見顏七七這副樣子，氣又消了，搖了搖團扇問：“你覺得，你真的配得上連狀元？”
“自然配不上。”顏七七趕緊否認，客觀地來說，這樣的人一般是來當驸馬的，雖然當驸馬還不一定比娶自己更舒服，那哪是娶親，那是娶一個祖宗回去供着啊。
想到這兒，顏七七瞟了顏婉悅一眼，一見她那副花癡的模樣，心裏不厚道地又跟了一句，其實你也配不上。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過，想必你心裏也是極樂意的吧？”顏婉悅湊近顏七七，臉上難得出現了一點兒笑意。
顏七七看着顏婉悅明顯很假的笑臉，哪裏不知道她其實是想來套自己話的，這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上輩子上學的時候，和女生之間的相處可不就是這樣來着，還以為自己有多忍辱負重呢，其實誰看不出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顏七七的眼裏浮現一層淚光，然後輕輕拉着顏婉悅的袖子，極盡委屈地搖頭道：“二姐姐，我不想嫁給連狀元的，你有沒有辦法救我？”
這倒真叫顏婉悅意外，甚至還有點兒生氣，自己這晚上做夢都夢到與連狀元洞房花燭，這顏七七居然還不想嫁，她憑什麽不想嫁啊？拽得她，切！
用力地甩開顏七七的手，顏婉悅瞪着她問：“為什麽？”
顏七七垂下頭，為難地搓了搓衣擺，嘆了一口氣，泣聲道：“二姐姐，我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像我這樣的人嫁給連狀元……真是，想都不敢想……唉，便是真的嫁了，連狀元還能真心待我？且在那侯府……又……又哪裏有我立足的地方……到最後，怕是……怕是……”
怕是怎樣顏七七沒說，淚水卻流了一臉，頗叫顏婉悅看不起，真是個沒福的人，如果是自己……顏婉悅沉默了，她是性格沖動，但也不傻。顏七七不配連晉，她顏婉悅也不配啊，顏七七在侯府沒有立足之地，換了她，也指定是沒有。
想到這兒，顏婉悅的一顆心，便開始沒着沒落起來。
這時候，金茶急匆匆地過來，沖着顏婉悅行了一禮道：“二小姐，太太叫你過去呢。”
“啊？哦！”顏婉悅神思還有些恍惚，倒是乖順地跟着金茶去了，只是兩人都沒叫顏七七過去，于是顏七七繼續站在廊下吹風。
“葉兒，你說這廟裏的風怎麽都要涼快一些？”顏七七再也不是之前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倒真的是像到廟裏來避暑的香客一般。
葉兒這才從廊柱後面走出來，不開心地說：“姑娘，這二小姐也太暴道了，難道還要讓您把姑爺讓給她不成？您居然還說……還說……”葉兒倒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沒把責怪的話說出來，只是狠狠地揪了一把旁邊的竹葉。
顏七七瞧着葉兒手中那把一點兒也不清雅的竹葉，搖頭道：“這竹子指定前生欠你的，被你揪成這樣。”見葉兒氣鼓鼓地擡頭瞪着自己，趕緊又道，“我如果說我要嫁給連狀元開心着呢，你認為二姐姐會怎麽對我？”
葉兒聽了一愣，也不再說話了，二小姐行事那可是一向簡單直接粗暴的，的确用不着吃這眼前虧。
兩人閑聊了會兒，又吹了很久的風，顏太太那邊才來了個小丫頭，叫顏七七過去。
只是顏七七不知道，她和葉兒走過長廊一拐角，原來吹風的廊柱後面便轉出一個人來，那人俊美絕倫，青衣黑發與廊邊的翠竹互相映襯，竟如潑墨畫般空靈隽永，只是那雙眼睛卻似冰如刀。
“哼，顏家三小姐！”那人冷哼一聲，轉身而去，不是新晉的狀元連晉又是誰。
顏七七哪兒知道自己與顏婉悅之間的對話竟叫連晉聽了去，她還在裝淑女與員外郎的夫人行禮打招呼呢。
“喲，顏太太，你們家的姑娘們可真的是水靈，個個兒長得比花兒還好看。”員外郎夫人的一張嘴真的是比蜜還甜。
顏太太矜持地笑着，只是很快，心再大的她也笑不出來了，因為員外郎家的五公子竟然一個勁地盯着顏七七看。
員外郎夫人瞧着這樣子，也頗為尴尬，狠狠地掐了兒子一把，但那五公子的眼睛卻還是跟着顏七七轉，即使顏七七避去了一旁的屏風後，他也緊盯着那屏風不放，場面頓時尴尬起來。
縱然雙方最終當然還是禮貌友好地結束了相親活動，但顏太太和顏婉悅都非常不滿地看了顏七七一眼。顏婉悅雖然心裏還想着連晉，那員外郎家的五公子長得胖是瘦她都沒記得，但是不代表她願意與她相親的人，看中的卻是顏七七。
“真是天生的狐媚子。”顏婉悅盯着顏七七，恨不得在她身上挖出一塊肉來。
“閉嘴，姑娘家的胡說些什麽！”顏太太喝斥着顏婉悅，但心裏也不爽，好歹這也是她生的女兒，居然讓一個庶女給比下去了，她的面子再一次受損了。
對于顏太太來說，面子幾乎就是她的命了，她都為這兩個字哀悼半輩子了。
顏七七不僅無辜，而且還很無奈，自己就是長得這麽好看怎麽辦呢，總不能在臉上劃幾道吧，那多痛。何況，也舍不得。
一路巅兒地過來，又一路巅兒地回去。
回到聽雪堂，顏七七覺得自己哪怕沒被摔，骨頭架子也要給巅散了。
顏七七剛往床上一歪，本想讓已得到她真傳的枝兒給捏捏，可顏太太卻又命金菊過來說，自明日起，三小姐得晨昏定省學學規矩，要不去侯府可要讓貴人們笑話了。
“你回太太，我明日一定早早兒地過去。”顏七七叫枝兒給了金菊賞了一個小錠子，便坐在窗前發起呆來。
顏七七深刻又客觀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處境。
這侯府一求親，算是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了，早間顏太太刻意為難自己，晚間又來說明日起得去請安，再想想馬車突然發狂的事，總不會都是巧合吧。
不過，這馬車應該不是顏太太的傑作，她犯不着。但如果顏太太因此發掘了虐待庶女這個樂趣，這就麻煩了，她可不願意以這種方式幫顏太太走出心理陰影。
顏七七打了個寒噤，我天，難道自己現在成了招風的那棵樹，誰都想來折一個樹杈子？
“姑娘，早些睡了吧，明日還得早起呢。”枝兒端着熱水來催着顏七七。
聽雪堂的人都知道自家小姐沒什麽規矩，而且太太又不過問，因此全部都懶懶散散地過着。之前倒還好，更顯得其樂融融，就像一個公司，你沒有工資發那用什麽留住人？一是人情，二是自由。
可現在，卻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枝兒是大丫鬟，很明顯太太現在盯上自家姑娘了，她再也不敢怠慢，之前就把院子裏的人都敲打了一遍。
顏七七長嘆一聲，苦日子要開始喽，不過也算是賺了，聽說有些人家的庶女那從一出生開始，就戰戰兢兢的，過的就不是人過的日子呢。
枝兒一邊擰着帕子一邊對顏七七說：“姑娘，我聽葉兒說了，今兒的事可真是險。”
“嗯，是險！”顏七七擦着臉說，“這才剛開始，告訴那些丫頭們，都警醒着點兒。”
“奴婢明白，會盯着的，不叫姑娘操心。”枝兒心裏松口氣，小姐看着什麽都不上心，還好是個心思通透的。
第二天一早，顏七七照樣天不亮就被枝兒叫起來。
還是第一個到如意苑，還是被安排在花廳喝茶。
“姑娘，您可不能老在這兒坐着。”枝兒瞧着顏七七那氣定神閑的樣子便急了，這傳出去哪兒還有個好名聲。
“我心裏有數！”顏七七給枝兒遞了個眼色，意思是有事回去再說。
這如意苑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閑聊的地方。
顏七七原本以為顏太太是将門之女，性格應該也是豪爽的，後來才知道錯了，這顏太太以前一門心思地陷在自己的世界裏，可這走出自己的世界之後也非常有嫡母本色啊。
顏七七這才明白，将門之女又不是将軍教養的，将軍在外打仗，有可能把兒子帶出去，可是女兒卻是跟着将軍夫人的，将軍豪爽，将軍夫人也未必。
形勢真的非常緊迫，原以為侯府是虎穴，可是一回頭顏七七才發現，這狗窩其實也并不那麽安穩，因為她不得不認真對待起來，甚至久不轉動的腦瓜子還非常艱難地思索起來。
顏大老爺只管賺錢，一年總有大半年不在家，顏七七穿過來也沒見過他幾次，雖然顏太太一直活在嫁得不如庶女的憤恨中，但顏家主持中饋的卻還是她。
按常理來說，顏家還有位老太太呢，可顏太太對顏老太太是很不屑的。你一個富商家成長起來的老太太，有什麽大見識，憑什麽要指揮我？因此，顏老太太在顏家後宅的存在，也就是一個肉身的菩薩。
只是顏七七忍不住想，顏家雖然是商戶，但也傳承百年，顏老太太真的那麽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