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婆婆訓媳

枝兒見顏七七沒有回自己的話，便出門去找翡翠，這第一天就不去了，怎麽着也得去先生那裏請個假吧。

“翡翠姐姐，您看姑娘這番情形……”枝兒急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你先去吧，我已經回禀了老太太，大夫一會兒就會過來。”翡翠笑着對枝兒說，又安慰她道，“你和姑娘在一起那麽久，難道不知道姑娘是個心底有成算的人？”

枝兒一愣，她是和姑娘在一起呆了那麽久，可是總覺得還是沒摸清楚姑娘是個什麽性子，以前那麽膽小的一個人，現在……當然現在看着也膽小，但只是看着而已。

“嗯，那我先去了！”枝兒想着翡翠說得有道理，而且也想明白了，這先生總不會因為姑娘第一天沒去就辭了不教了，大不了以後好好督促姑娘好好學着就是了。

枝兒還沒到，可溆花閣那邊兒可熱鬧了。

或許是因為開學第一天，因此白文玉來得挺早，顏婉茹和顏婉蓮也來得早，便是顏婉悅晚了些，但也歹也在說好的時辰前到的。她到了溆花閣先向白先生行了禮，回到桌位一看，不禁瞪圓了眼睛：“咦，顏七七呢？”顏婉茹搖頭，然後起身對白先生道：“先生，我三妹是庶女，她姨娘……咳，不在府裏，太太心善，一直寵着她，因此許是晚了些，請先生見諒。”

這話說得好聽，但說白了也就一句話：我三妹是庶女，沒什麽規矩，您啊，不要管她就是了。只是白先生眼皮子都沒擡，只是“嗯”了一聲，倒叫顏婉茹面上有些尴尬。

“三姐姐肯定是有事耽誤了，再說這時辰不是還沒到嘛。”顏婉蓮起身說，然後又跑到白先生旁邊道，“先生，我去接接三姐姐好不好？她每天起得可早了。”

顏婉蓮在顏家是最小的一個，備受寵愛，再加上又長得玉雪可人，因此連老太太見着她都抱了幾次到膝上喂點心吃。白先生見顏婉蓮仰着一張粉糯的小臉，眼睛裏卻是最真切的關心，因此也笑了，道：“不用了，你三姐姐若真是有事，自然會派人來說。”正說着，枝兒便進來了，說明了顏七七的情況，代顏七七向白先生請罪。

“知道了！”白先生傲嬌地說了三個字，便讓枝兒退下了，這高冷的态度讓枝兒心裏又有些七上八下的，這先生不大好相處啊。

因此回到聽雪堂的時候，枝兒是這麽說的：“姑娘，那白先生就說了三個字，‘知道了’，您可千萬不要惹到她了，我瞧着挺難說話的。”

顏七七不以為意，才女的特色之一便是：傲！剛才大夫來過，開了幾幅藥，說是兩日便好。

“兩日啊？”枝兒秀氣的眉頭又皺上了，不過也就是那麽一瞬，接着她還是挺高興地，趴在床邊道，“現在可真好，姑娘看病也有大夫進府了，姑娘不是多歇幾日，反正那學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學得會的，如果先生不允，就去找老太太去。”

“說什麽的都是你。”顏七七看着枝兒，這丫頭分明就是自家人的心思，只要為着她好，怎麽着都可以，先是擔心她的學業，現在又擔心她的身體。

不過這會兒，老太太那兒的氛圍可不大好。

老太太靠在羅漢床上，冷冷地看着顏太太，顏太太卻毫不在意，只看着窗外，不時地還喝口茶。

“你将軍府小姐的架子該放下來。”老太太手裏的茶杯往茶幾上重重地一放，幾滴茶水濺到了桌面上，吳嬷嬷趕緊擡手擦了。

顏太太挺了挺後背：“媳婦不懂老太太是什麽意思。”

“是什麽意思你真的不懂？”老太太向前傾了傾身子，盯着顏太太看了一會兒，然後揉了揉太陽穴，吳嬷嬷要過來幫忙，老太太卻擺了擺手，輕嘆了一口氣，對顏太太道，“好，你不懂我這個當婆母地就來教教你，三丫頭動不得，你即使是将軍府家出身，但現在也是顏家的主母，三丫頭與歸遠侯府的親事對顏家有多大的助益你不是不懂，顏家若是沒落了好，你難道還能将你的五個孩子都帶回将軍府不成？即使帶回去了，那種寄人籬下的日子你過得慣？”

顏太太聽了這話也不免有些多想，她父親是将軍，出身不顯，母親也不是出自高門，對管家并不擅長，所以将軍的後宅說是一片狼籍也不過，自己若真的是帶着孩子們回去……這真是想都不敢想，那無異于羊崽掉進狼窩裏，她絕不會回去的。

“老太太，您這話說的，三丫頭和歸遠侯府訂親的事兒誰都沒料到，如若不是，難道咱們顏家還就此沒了不成。”顏太太掌家，她是知道顏家有多少家底的，可是老太太卻閉了閉眼睛，道，“你以為這歸元侯府的親事，真的是侯府自己來求的？京都商戶我顏家排不上第一，人家為什麽獨獨瞧上了咱們家三丫頭？”

“難道？是老爺……”顏太太不傻，這麽一想，頓時異常憤怒，還說不喜歡那個賤女人，現在居然費盡了心思為她求了這麽一樁親事，難道自己的女兒竟差了不成。

老太太見顏太太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便知道她這媳婦啊，是想岔了，不禁搖頭嘆息，當初若不是那魏将軍親自上門求親，她倒是寧願娶一個有腦子有擔當的女子，哪怕是街邊賣豆腐的都好。哼，什麽報恩，別以為自己是傻子，不過是那将軍府後宅太亂，開銷大入不敷出，所以便舍了自己的女兒，偏偏還怕自家不同意，居然将嫡女将了進來。

“哼！”老太太冷笑一聲，驚醒了憤怒的顏太太，她還沒來得及理會老太太這是什麽意思，便聽到老太太說，“你以為被侯府求親是一件好事？我實話告訴你，三丫頭來問過我，可不可以不嫁，你呀……”你還不如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這話老太太沒說，但意思很明顯。

顏太太自然聽懂了，可是她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麽，只得忍一忍，希望老太太将事情的原委告訴她，可老太太卻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我不管你懂不懂，你只管記着，咱們顏家對不起三丫頭，像三丫頭腹洩這種事情，我不希望再出現第二次。”

這句話讓顏太太幾乎跳了起來，其一是她根本不知道顏七七腹洩這件事，因為翡翠之前到如意苑是遇到了魏嬷嬷，于是魏嬷嬷就自己叫人去府外請了大夫，這麽一件小事，哪兒用得着跟太太說，若是以前大夫都不用請；其二，這人誰不生病呢，憑什麽顏七七生病了還賴到她頭上呢，這太不講道理了。

再加上之前的事情，顏太太心裏的怒氣是藏都藏不住，起身對老太太行了一禮道：“老太太的話媳婦聽不懂，要說孩子們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是常事，怎麽三丫頭就是不能出現第二次了？這個擔子媳婦挑不起，若老太太不滿意，或許将三丫頭帶在身邊，或是另外置一宅子獨養起來，怎麽都好。”說着，竟轉身就要走人。

老太太直看着顏太太的背影，眼裏是滿滿的失望，看到顏太太快走到門口了，才道：“走出了這道門，主持中饋的事就讓出來吧，我讓老二媳婦回來管。”

顏太太頓時一愣，不敢置信地回頭看着老太太，她沒想到老太太竟用管家這件事來拿捏她，可是偏偏，卻能夠拿捏得到她，只要婆婆還在，這天底下哪個做兒媳婦的不是唯命是從呢。

“老太太，就為了一個三丫頭，您竟要如此……難道媳婦這麽些年在顏家，竟沒有半分辛勞？”顏太太聲音顫抖地問，眼裏已經冒出了淚花。

老太太卻不為所動，抿了一口茶才道：“若不念着你有你的辛勞，你當顏家，真的願意養你那個将軍府？”這麽些年，顏太太怎麽貼補家裏，自己都是睜只眼閉只眼，所謂“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實在是不想看到她，就連請安也免了，沒想到卻慣得這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來。

“可是顏家，難道就沒有得将軍府的好處？”顏太太憤憤地怒問。

老太太搖頭，斬釘截鐵地回道：“沒有！”顏家的生意一不做鐵，二不做糧，三不做馬匹，從來與軍方無涉，那魏将軍不過是當初憑着蠻力和運氣才被封了将軍，如今四海升平，他一個被閑置又無甚頭腦的老将軍又有何用？

顏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卻半句辯駁不得，因為顏大老爺的确是沒有麻煩過将軍府，甚至魏老将軍自己都旁敲側擊地問過，有沒有需要自己幫上什麽忙，但次次都被顏大老爺給推了。将軍府巴不得與顏家的糾葛再多一些，可顏家的态度一直是姻親而已。

“老太太，有何吩咐？”顏太太終于服了軟，可是淚水卻還沒忍住，滑過生了五個孩子，卻仍沒有一絲皺紋的臉寵。

到底是多年的婆媳，顏太太雖然糊塗，但心底卻并不歹毒，因此老太太的聲音也軟和下來，但話卻一點兒都不軟：“收收心，把自己的孩子們好好地教一教，那些個巴豆什麽的，別帶進府裏來。”

顏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太太，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