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子無才
顏七七趕緊起身迎了出去,翡翠很自覺地跟在了後面,而碧玺則帶着枝兒葉兒收拾起了屋子,兩個大丫頭很自覺地進行了分工,一個主內一個主外。
等到顏七七和顏婉茹說着話兒進了屋的時候,桌面上已經泡上了熱騰騰的茶水。顏七七不禁暗自點頭,老太太的人果然是不一樣的,她頓時松了一口氣,就目前來說,她的利益和老太太是一樣的,所以是可以放心的。
“妹妹,你這院裏的人可真是不多。”顏婉茹牽着顏七七的手,一派長姐的模樣,不待顏七七開口,便向身後一招手,出來一個銀紅衫兒的丫頭來。
顏七七一看這丫頭便知道不是個省事的,雖然表情看上去很是謙卑,行為動作也十分地規矩,但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眼裏的精光是騙不了人的。一看,就比顏婉悅純屬為了惡心人送來的玉環要強得多。
“這丫頭叫玉鐘,以後就伺候妹妹了。”顏婉茹說得挺敞亮,顏七七可不能想得敞亮,這分明就是大大方方地送了一個卧底過來,她還得表示感謝。
但話要說得明白,因此顏七七十分欣賞又十分為難地說:“長姐所賜妹妹自當是感激不盡,只是前頭有老太太和太太賜的丫頭,只能委屈玉鐘做三等了。”
顏婉茹怔了怔,玉鐘她原本是備着給自己當大丫鬟的,這咬牙送了過來卻只是三等……三等丫鬟可是近不了身的。不過,人既然送過來了,也沒有收回的道理,再說了玉鐘精乖,哪怕是三等,相信也比別的人要強。
想明白了,顏婉茹又笑了,握着顏七七的手道:“妹妹說的什麽話,我是送人過來伺候妹妹的,哪怕是當個灑掃的,也是她的福氣。”
人送到了,話也說清楚了,顏婉茹也不再多留,只是臨走時,避着顏七七給玉鐘遞了個眼色,倒是讓翡翠看了個清楚。
送走了顏婉茹,顏七七讓玉鐘自己去找黃嬷嬷安置,然後站在聽雪堂的廊下,望着來來往往瞧着忙碌不已的丫頭們,心裏忍不住感慨,這哪裏是一個小姐的閨房,分明是顏家後宅聯合國嘛。
翡翠也不吭聲,默默地站在顏七七身後。
“你看到了什麽?”顏七七指着眼前的院子,突然問翡翠。
翡翠一愣,但也只是一愣,立即回答:“聽雪堂的大小丫丫。”
“那就讓她們都明白這個理兒!”顏七七聲音無波,翡翠心裏卻是一緊,趕緊躬身道:“是,奴婢記下了。”
對于翡翠,顏七七是滿意的,因此這一句也奠定了翡翠在聽雪堂的地位。
是的,管你是哪裏來的人,最後只能是聽雪堂的人,如果不能成為聽雪堂的人,便只能離開聽雪堂。縱然在最艱難的時候,這一點顏七七也沒有改變過,你可以偷懶,可以賣乖,可以愛慕虛榮,可以野心勃勃,但不管你是從老太太那兒來的,還是從太太那兒來的,哪怕是從皇宮裏出來的,只要進了聽雪堂,就得是聽雪堂的人。
稍晚,顏七七帶着翡翠和碧玺去了嘉榮居,謝老太太賜人,又将聽雪堂現在的情況仔細地說了一遍。
老太太聽了半晌才道:“先這麽着吧。”又留了顏七七一起吃了晚飯才讓她回去。
接下來的日子,顏七七忙得不行,因為老太太除了送了丫頭和一應物件過來之後,又請了女先生進府,教習詩書的名叫白文玉,據說原是秀才家的小姐,秀才上京趕考久不歸家,都說秀才落難了,于是秀才娘子在家便被人給欺負了,一氣之下跳了河,只餘下這麽一個女兒白文玉。白文玉也是要強的,見自家娘親被欺負了也沒有鄉鄰來搭救,小小的年紀便離了鄉上京尋父,也不知道尋沒尋着,最後竟以教習來維持生活,只是沒個人幫她引薦,便只在一些商戶的家中教教,名聲倒是不錯。
教習書畫的名喚黃眉,四十多歲的年紀,不知道是什麽來路。教習繡花的則是江南有名的“妙手仙子”崔青蓮,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麽将人家千裏迢迢請過來的,除此之外還有教授棋藝和琴藝的玉師傅和樂師傅。
這些消息都是碧玺告訴顏七七的,應該是老太太的意思,也由此可知,顏家的這位老太太并不是一個思想禁锢的老封建,或許跟她年輕的時候也在商界打拼的原因,想法在這個時代算是十分地開明了。
在這個時代,女子無才便是德,也就公爵侯府或清貴家的女兒會多識些字,目不識丁的閨秀大有人在,反正又不是為妾,識大體,能相夫教了便不錯了,若為宗婦,要求也是主持一府中饋,琴棋書畫不過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真的嫁了人,早晚都要侍奉公婆,接着再生兒育女,又有幾人有時間展示自己琴棋書畫的技藝。
便是顏太太,雖為貴女,但也不識得幾個字,且并不認為這是什麽重要的事。因此前些年老太太提請女先生進府教習的事,她并不是很熱衷,老太太本來精神也不大好,也就作罷。
因此這一次實打實地是為着顏七七請的師傅,但她畢竟是個庶女,還有三個正宗的嫡女擺在那兒,總不能太無視,以後讓嫡女們如何自處?因此老太太特意交待下來,辟出顏宅後院最大的溆花閣來給她們姐四個人作為學堂。
可是三位嫡女卻是各有心思,顏婉茹已經十六了,因為王家遠在江浙,顏氏不舍得女兒遠嫁,便在家留了一年,這會兒卻是等不得了,聽說過些日子那邊便會來人商量親事。顏太太的意思是,顏婉茹最好是以繡嫁妝為主,但她自己卻想着,只要能在家呆一天,便跟着上學。
這裏面也是有原故的,原本顏婉茹覺得自己一個商家女,能夠嫁為五品同知的兒子,也算是高攀了,畢竟人家是官,你是商嘛。可是現在和顏七七一對比,顏婉茹就覺得自己的婚姻完全不夠看,原本開開心心的的準備待嫁,現在是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合心意。見府裏請了女先生,也不為着什麽,就是想要去學一學,婚事比不上顏七七,送個名字帶“玉”的丫頭都是三等,難道這上面也要比她差上一截?
說到底顏婉茹還是個小女孩,這年紀在現代也不過就是個高中生,她即使有再多的心思,也未免還是要外露。顏七七一看,便知道顏婉茹心底所想,但也不說破,如果真叫自己一個人進學,她還覺得壓力大,槍打出頭鳥的滋味,上輩子她就品嘗過。
而顏婉悅一想到上學頭都大了,第一次聽到便撇嘴搖頭,打定了主意不去,倒是顏婉茹說了一句:“我也是去不了多久的,蓮兒還小,你要再不去,倒顯得她是嫡女了。”這句話徹底改變了顏婉悅的念頭,想着哪怕過去趴在桌上睡覺,也不能讓顏七七好過。
相對顏婉茹和顏婉悅的心理,顏婉蓮的開心是打心底的。雖然不過才七歲,但卻認認真真地在準備着上學的筆墨紙硯,還跑到聽雪堂來問顏七七有沒有準備好,且一臉地緊張,纏着顏七七問師傅會不會罵人,又道:“三姐姐,先生會不會用戒尺打手?二哥說他的手都快被夫子打腫了。”
“只要你認真學,先生就不會打你的。”顏七七安慰着顏婉蓮,這是實話,聰明的認真學成績好,先生不會打,笨的認真學那表示實在學不了,先生也懶得打。
再說了,女兒家又不用考狀元,女先生進府一來是為了賺些銀兩,二來誰不願意好好地結個善緣,還真的把這個當多大一回事不成?你不學頂多不教,你願意學就多教一些罷了。其實仔細想想,這樣學出來的才女,那才是正宗的才女,首先自制力便是不錯的。
聽顏七七這麽講,顏婉蓮算是放心了。
顏七七不怕學,就怕不讓學,只是學習之餘,對于丫頭們的管理和教育也要抓緊,尤其是枝兒和葉兒。
“如果有一天,這些先生的來歷是你告訴我的……”顏七七拿這話對葉兒說的時候,葉兒難過地絞着帕子,深深覺得自己沒有用,她和枝兒原本是顏七七最貼身侍候的人,雖然現在升了二等丫頭,可是卻離得遠了。不過葉兒對翡翠和碧玺是很服氣,兩人做事的條理和規矩是她和枝兒可望而不可及的,就因為服氣,所以才又自責,又是內疚,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自處才好。
“姑娘,我和枝兒……不會讓您失望的。”葉兒咬咬牙道。
顏七七知道葉兒心裏的糾結,怕把她給逼急了,笑了一下道:“沒事兒,慢慢來,你該怎樣就怎樣,以後只需要留意一些就行。”
雖然翡翠和碧玺比枝和葉兒強不少,但從內心裏顏七七還是相信枝兒和葉兒,這是一起窮過的情義。所以拿到月例後,顏七七便給了葉子一把錢,讓她買些零嘴什麽的,多在後院轉轉,反正現在不高調也不可能的了,倒不如多打聽到一些消息,在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能從這些零打碎敲的小消息裏面,找出可能于自己有用的來。
比如說,上香馬車發瘋的事,顏太太查着查着便沒了消息,為什麽會沒了消息?想想便是觸及到了她看重的人,這院裏能讓顏太太看重的人除了在外經商的顏大老爺,便只有她的兩兒三女。顏青華和顏木華都在書院進學,顏七七都見不着幾次,自然不會是他們,剩下的就只有三個女兒,首先排除的是顏婉蓮,她太小,而顏婉悅那脾氣,當着衆人的面兒踹她一腳都有可能,私底下安排倒不像。
所以,就只有顏婉茹了。
尤其顏婉茹的婚事将近,這會兒可不敢有任何差池,所以才會連老太太都沒再追究,因為除了顏七七這門像是掉了餡餅似的婚事,顏婉悅和顏婉蓮的親事還得靠顏婉茹帶頭和幫襯呢,畢竟只是商戶。
這麽一想,顏七七微微一笑,便不再追問這件事,但手卻悄悄地攢成了個小拳頭。
可是還沒等到顏七七奮鬥直追,第二天便病倒了,肚子痛了一夜,自然是上不了學的。
“姑娘,您這第一天進學呢,先生會不會……”枝兒擔心地看着顏七七。
顏七七蒼白着臉,靠在床頭發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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