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夢境

陸月歌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一個霧氣蒙蒙的林子,些許寒意,葉子上帶着露珠,她什麽都看不清楚,跌跌撞撞的跑着,一個人茫然不知去哪裏,風吹來,吹開了她散落的碎發,揚起裙擺,她張望着,迷失在這片林子中。

遠處依稀有一個熟悉的影子,看着讓人覺得很是熟悉,她心裏一沉,腳步停在了那裏,可是就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她往前進着,遠處的那個人她認得,他和以前一樣,穿着她所熟悉的衣服,束着熟悉的發髻。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那個人,其實她再熟悉不過了,她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淚眼婆娑,輕輕叫了一句:“千川。”

果然,前面的那個男子轉頭過來,面色有些蒼白,眉眼帶着笑意,一手拿着劍,另外一只手伸着,喚她過來。

“月歌,來我這。”

那就是他的聲音,是那樣的令人熟悉,她此生都忘不掉,還有那張英俊略顯着有些淡漠的面孔,他伸開五指,那樣深情的看着她,滿眼盡是愛意,她恍惚在原地,不知應該如何。

“過來啊。”他擺擺手,依舊等着她過去。

她沒有過去,呆呆的在原地,他倒是一點也沒有介意,自己走了過去,到了她的面前,輕聲說道:“你怎麽又哭了。”他給她拭去眼淚,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一把将她拉近懷裏,貼着她的耳朵,聲音略帶沙啞,“我想你了。”

陸月歌的眼淚更是忍不住,簌簌的往下掉着,浸濕了他的肩膀,那個男人身上冷冰冰的,他的手拂過她的面頰時候,手指尖帶着冷氣,好像可以點石成冰一般。

“我不要你哭,月歌,我愛你……我也……”

陸月歌在他的懷裏,哭的更加的兇,她一把推開他,驚訝的發現他胸前的衣服早就已經被血浸透,原本蒼白的臉上嘴角吐着鮮血,那血狂流不止,順着胸口的傷口,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也已經滿是溫熱的鮮血,帶着詭異的紅色。

他像是一點也沒有察覺一樣,無所謂的抹去了嘴角的血,眼睛看着她,盡是愧疚,他咳了一下,強撐着最後的一口氣,對她道:“我也對不起我們的孩子,我更對不起你。月歌,我好想念你。”

她顫顫巍巍的說道,“千川。”

他伸手拉着她的手,把身上的劍遞給她,說:“這是你的劍,你要拿好了它,別把它丢在我這。”

她接過他手中的劍,劍鞘卻自己開了一個口子,她抽出寶劍一看,劍刃上彌漫着血色,深深淺淺,滿是斑駁。

劍在她的手上,劍刃上沾着血,他就在她面前,閉眼倒下……

“不,千川!”

她扔掉劍,抱着他的身體,痛苦的哭着,淚水順着面頰淌下。

他氣息微弱,說道:“月歌,你還愛不愛我……我不怕死掉,我只怕你不再愛我了,我一個,在冰涼涼的地下,那好冷,好孤單,那沒有你,我好想念你,可是我舍不得你也随了我到那冰涼涼的地下,那只是有我一個人就夠了,可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了……”

他咳一下就吐出一口血來,血水不僅染透了他的衣服,還有她的,他看着她,好像是幾輩子也看不夠一般,一眼竟像是穿越了百年千年,停在遠處不知名的某個地方,随着時間的流逝染上了一層薄霧。

陸月歌睡得并不安穩,額頭冒着汗珠,眉毛緊促着,就連在夢境中她的手依舊緊握這身邊的那把短劍。

其實,齊青策在旁邊看了她許久,從她睡着的那時候就開始了。

本來他還以為,陸月歌警惕他,是萬萬不會輕易卸下裝備,他呢,倒是顯得無所謂多了,在路上就好像是逗逗小貓小狗一樣逗逗她,看着她被惹怒的樣子心裏也會覺得十分有意思,這一路說長不長,可是說短也不算短,能有個人陪着他這樣的解悶其實很不錯的。

只是逗的累了,他也乏了,喝上兩口清茶,一路看看風景,馬車颠簸着,慢慢也就淺淺的睡着了,小憩一會兒後,他也就醒了,一睜開眼睛他只見馬車內的陸月歌也睡了去。她睡着的狀态十分不安穩,連夢裏似乎都十分的不安分,她長長的睫毛上挂着淚珠,顯得十分楚楚動人,他有些忍不住離進看了看他,她的嘴唇輕微動了動,齊青策離近聽了聽,她說的是:“千川。”

這個名叫千川的男子,齊青策也認得,那是陸月歌的丈夫,只是,他已經死了,就死在了梁國破國之時,梁國的四個公主紛紛出逃,散落各地不知所蹤,四個公主只有大公主陸月歌結了婚,有了夫婿,夫婿是她親自挑選的,死在了梁國破國之時。

看着陸月歌在夢裏也是這樣的哭,齊青策頓時覺得有些理解她這種不安穩的狀态,那幾年,他何嘗不是這樣,睡也不安穩,随時面對死亡的威脅。

他嘆氣一聲,拿着随身的帕子給陸月歌擦去了眼淚,她的面頰有些冰冷,可是掉落的淚珠卻是十分滾燙。

齊青策看着她,心裏想着,說起來,他與陸月歌倒是十分的有緣。

他和陸月歌是相似的人,出生帝王之家,在外人看來從小過的應該就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們兩個的性格也有類似的地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陸月歌都是十分驕傲且聰明的人,只是兩個太過于聰明的人,并不适合在一起。

他們可以做旗鼓相當的對手,也适合做笑談風月的朋友,卻不一定能作為伴侶相愛。齊青策一直都覺得,太過于聰明的女人并不适合他,他更加喜歡的是那種有着美貌卻沒有腦子的女人,美女只有又美又蠢才會懂得一直依附于一個強大的男人身邊,這樣的女人看着舒心,也不必有些什麽擔心。可是當一個女人過分偏亮又過分聰明的時候,那麽她就像是一杯加了劇毒的美酒,越品越有滋味,回味無窮,可是品嘗過後卻會沒命。

他這麽惜命的人,可不願意因為此丢了小命。

而陸月歌,就是他見過的世界上最毒的那一杯毒酒。他曾經,用了最為強大的自制力躲過了她,只是這一次的不期而遇,竟然又碰上了她。

這個女人帶着一身的秘密和國破家亡的悲慘境遇來到了陳國,落到了他的手裏,齊青策有些恍惚,不知這回事福還是禍。

多少次的午夜夢回,他曾經在夢境中又一次的見過陸月歌,他一直想着,這個女人嫁了人,他的心大概就應該徹底死了去,将過往曾經淺淺的一段情愫深埋在心底才對。後來,梁國被滅,探子說梁國的四個公主都沒了蹤跡,他心裏既覺得慶幸,又覺得傷感。慶幸的是這個世界上終于再也沒有什麽可以有機會左右他的意志,傷感的是從小打到他從沒對誰真的動過什麽心思,唯一動過一次心思的這個人居然還失蹤了,而且很有可能就那樣沒了。

在那個小院子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慶幸,慶幸這個人還沒死。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再一次接近這個女人,只是當她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就那麽活生生的站在他身邊,他卻發現,他再也沒有從前的那種意志力了。

她的容貌看上去和五年前沒有什麽區別,依舊是像一只高嶺之花一般,冷清倔強還帶着孤傲,只能然人仰視。只是五年前的她眉宇間沒有現在的這股子憂傷和落寞,五年前的她更加像是一個帝國公主應有的自信和高傲。

他還記得那時候他們兩個那時候相遇,她十七歲,正是一朵花綻放之時,豔麗不可方物,還帶着小姑娘的那種稚氣,在梁國皇宮的高臺之上,一同賞月,她看着月亮贊嘆月色之美,而他在望着她眼中的那輪明月。

那時候他就覺得,明明她眼裏的那一輪明月可比這天上的月亮要好看的多,只不過,他把這話憋在心裏,就算告訴她她也不會當真,還會罵他輕浮浪蕩。

齊青策笑了一聲,怕是那時候他這輕浮浪蕩的樣子就在她心裏紮了根,定了性。

馬車一路飛馳,在行駛的過程中輪子不知道是碰見了什麽東西,碰撞了一下,馬車颠簸着,馬車內她身子不自覺的向前倒去,齊青策見狀立刻伸手一攬,直接将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陸月歌的頭頂就抵在他的下巴上,頭發傳進來一股清幽的香氣,讓人迷醉。

她在他懷裏睡眼惺忪,因為這颠簸,總算是醒了過來,醒來第一眼就見到齊青策,他笑了笑,語氣輕快的說道:“公主看起來睡的并不安穩,本王不介意你在本王懷裏多睡上一會兒,至于這感謝的話,就不必公主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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