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請您把她交給我
邬小曉被自己做的惡夢驚醒,醒來後大腦一片空白,恐怖到能把她吓醒的夢的內容,她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只記住了那種恐怖的感覺。
此時天色已晚,屋裏沒有開燈。到底是孩子,邬小曉連鞋都顧不上穿,光腳跑向梅芸的房間。房開着,裏面映出暖暖的光,邬小曉心下一松,馬上要走進時,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小曉交給我,你放心吧,封房子前,我先把咱爸媽接回安頓好,然後就回來給她辦手續。只是,也沒幾個月就要高考了,現在轉學,好嗎?”
“哥,這關義康是闖不過去了,我有預感,馬上就輪到我了。你先別急,聽我說,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走個過程,最重也就是個知情不報。這些事,他一直沒讓我插手,也是怕兩人都折進去,家裏老人和孩子沒着落。”
屋裏舅舅與媽媽還在聊着,邬小曉站定在門邊,再邁不出一步。梅芸繼續說着:“在我配合調查的這段時間,哥,我只能指望你了。小曉姑姑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我公公去的時候,人都沒來。我公婆那套房子,雖沒過戶,但當初接老人過來時說好的,是留給義康他姐的……”
梅芸說的事,小曉也知道,她姑姑是爺爺奶奶從遠房親戚家領養的,領回來時,已經七歲了。誰知人才領回來一年,她奶奶就懷上了她爸爸,爺爺奶奶婚後三年不孕,已為懷不上了,這才領養的親戚家孩子。
領養回來的姑姑不太能接受他們要再有孩子的事實,加之這孩子懷得辛苦,邬奶奶也不太顧得上這領養的女兒,兩邊的感情越來越淡,隔閡愈深。
後來她爸爸出生後,姑姑就經常回自己原來的家,慢慢地還是以親生的那頭為重。這些年,她姑姑對爺爺奶奶抱怨頗深,還是爺爺做主,把老兩口的那套房子給了她,算是對這段收養關系做個了結。
是以,冠皇郡的房子一封,邬小曉除了鄰市舅舅家可去,在亞市就只有租房了。梅芸如果在還好,父母讓哥哥接走,她跟小曉兩人也可以租房度日。可眼下的情況是,她馬上也要被調查,剩下個未成年的孩子和兩個身體不好還需要人照顧的老人,她怎麽能放心。
思來想去,想必小曉學校,她家的事也該傳遍了,于是決定幹脆直接換到哥哥在的城市,一并連學也轉了。還是時間趕得不好,要是再晚幾個月,等高考完再出事,事情就好安排多了。
邬小曉沒再聽下去,她朝自己房間走去,光着腳,步子落在地板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這惡夢怎麽這麽長呢,長得好似再也醒不過來一樣。
地鐵站旁的一個小區裏,董柏寒與房主在中介的協助下,簽定了買賣房的協議。協議簽完,房主把鑰匙給了董柏寒,這房子本身是空房,董柏寒買的時候,就跟房主提前說好,他急着裝修,急用房。
臨分手時,房主還在說:“我三十多歲才買的這個房子,現在的年輕人了不得啊,十八歲就成了業主,真厲害。”
中介也新奇,一般這年齡上房産證的,都是父母操辦,父母掏錢的。像眼前這位帥小夥,從找到他們中介以來,所有程序都是親力親為。他不能貸款,全款190萬買的這套六十多平的小偏單,房款的轉賬記錄,也是他的名字。最合理的可能性,就是父母早亡給留的遺産。
拿到鑰匙的董柏寒,馬上找到牟澤,牟澤又從牟瑞軍公司裏借了人,專門幫董柏寒盯着房子的裝修與家具電器的采買。
買房他必須本人去,但剩下雜七雜八的事,他就顧不過來了。他忙,忙着學習,忙着跑手續開公司的事,現在又多了要操心邬小曉。
邬家這回是倒了,邬小曉頭頂的天塌了,也因為此,董柏寒更加不敢有失自己的人生,她的天他來頂,他是她能倚的山,她的脊梁骨。董柏寒是見不得心目中的天之嬌女受委屈,從今往後,優渥的生活與姿意的人生,就由他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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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小曉自打奶奶去世後,就一直沒來上學,茂實高中從前幾天就開始傳邬家的事了。同學們這才知道,原來邬小曉她爸那麽牛B。不過這個牛B人物現在倒大黴了,同學們的談資自然豐富了不少。
都知道邬小曉與吳小桐、董柏寒親近。可他們背後說人的時候,也是看人下菜碟。當着吳小桐的面,說得肆無忌憚,而在董柏寒面前,卻沒人敢議論此事。
董柏寒不在乎這些傳言,可他替邬小曉在乎,想到她歸校時,将要面臨的局面,董柏寒心裏頗不是滋味。唯一能安慰到他的是,時間不會太長,只要捱過這四個多月,高考一結束,他就可以帶她到新環境開始新的生活。
無論他有多忙,都不忘天天與邬小曉聯系。只是現在倆人的情況颠倒了過來,都是他發一堆消息,她才回一兩句。
董柏寒心急,有幾次直接把電話打過去,邬小曉接起電話,每每說的都是車轱辘話:“不要總給我打電話,快考試了,你好好複習別分心。再有,不是還有大事要忙嗎?真的不用操心我,我很好,你顧好你自己就好。”
邬小曉的疏離,令董柏寒急而無奈,前所未有的焦躁。
邬小曉的姥姥姥爺已經被舅舅接走,冠皇郡的封令已下,五日後封房。梅芸拉着邬小曉讓她坐在沙發上,自己則蹲在地上。邬小曉知道梅芸有話說,理智告訴她,她必須聽,可內心深處卻在乞求,她不要聽,請不要說,不要丢下她。
“寶寶,對不起,爸爸媽媽錯了。”很多年聽不到梅芸叫她寶寶了,大概是從上小學開始,她就只叫她小曉了。關于她的名字,是有争議的。
記得直到上初中,邬義康還在抱怨,咱們這樣的家庭,給孩子取名叫什麽小曉,沒點子文化,學問。而梅芸卻還是持當初取名時的态度,女孩子就該起個像小名一樣的名字,叫起來感覺時刻在被家人寵着。
現在,梅芸又開始叫她寶寶了,邬小曉真正的小名。剛說完這一句,梅芸自己忍不住先落淚了。邬小曉可以忍着自己不哭,卻見不得梅芸哭,見媽媽流淚,她再也忍不住,也哭了起來。
梅芸見邬小曉肯哭出來,心裏反倒好受了些。她止了淚,還有重要的話要說:“媽媽要去配合調查,什麽時候能回來,我也不知道。這期間,你去文市,你舅舅家住。他這兩天就回,幫你辦轉學。”
邬小曉想問為什麽會這樣?想說能不去嗎?可眼下家裏這種情況,她決定做個聽話懂事的孩子,順從梅芸的安排,讓她放心,不要在裏面還要牽挂着自己。
邬小曉應了,梅芸忽然,心痛得很。她想着孩子可能會不樂意,會鬧別扭,結果,她的寶寶,就這麽乖巧地答應了下來,一點情緒都沒有外露。
十七年,從沒離過她身邊,捧在掌心裏養大的孩子,如今卻要一個人去到陌生的環境寄人籬下。她與邬義康真的錯了。
梅雲羞愧,難過,邬小曉看在眼裏,她從沙發上跪了下來,與梅芸面對面:“從小你跟爸爸就告訴我,做錯事不怕,怕的是不認錯不改錯。從小到大,你們包容了我無數錯處,現在輪到我,我等你們認完錯受完罰,回家來我們還是一家人。”
“小曉,我的寶寶,我的女兒……”梅芸痛哭流涕,得知邬義康被押走的消息,她都沒有如此崩潰,如此痛哭過。梅芸心裏念叨着,還好,我把你養得還好,萬幸,萬幸。
确定要跟舅舅走,邬小曉打了電話給董柏寒,電話裏沒說兩句,他吼了她。邬小曉理虧,先行挂了電話。董柏寒沒再打過來,邬小曉既慶幸,又有點難過,一顆心被兩面煎着。
沒想到的是,董柏寒親自上門了。給他開門的是梅芸,太好了,他要找的正主就是她。邬小曉聽到動靜從屋裏出來,見是董柏寒,她愣住。還沒想好說什麽,就聽董柏寒對她媽媽道:“阿姨,能跟您談談嗎?”
“談什麽?你來幹什麽?”董柏寒掃了她一眼,那眼神令邬小曉啞了聲。那眼裏是決絕,是破釜沉舟。
梅芸也看向邬小曉,堅定道:“小曉,回屋去。”邬小曉在梅芸與董柏寒之間游移,他們已不在看她,臉上是一樣的認真嚴肅。
書房,董柏寒把身份證,房産證,公司營業執照一一放在梅芸面前。她一開始是漠然的,在看過這些東西後,還是沒忍住,一臉訝異。
她記得他出生的年月,可現在身份證上的生日被他改了。仔細看,不僅改了,還改到了跟小曉同一天。再看了房本與公司法人的名字後,梅芸明白了他改生日的意圖。
這孩子,陳一雲的兒子,比她想像得還要深,深不可測。
“什麽意思?”她有點明知故問。
“請求您,把小曉交給我。”董柏寒沒有一絲心虛,直視梅芸。
“她還沒成年,你這成年也是假的。”梅芸拿起他身份證又放下。董柏寒滿臉真誠:“我只是想照顧她,我也有這能力。只要四個月,這期間這個房子給她住,我重裝了很安全。現在轉學您不怕耽誤她前程嗎?高考後,學校的傳言就不是問題了,我們不考本市的大學。”
他又拿出一張宣傳單:“您看,佟市的佟大,招藝術生,小曉可以考美術專業,我要報考的專業這裏也有。在佟市,我也可以買房,當然,你要是有顧慮,我們就住校。”
他真是把什麽都設想好了,梅芸得承認,有可行性。她問:“我為什麽要把我女兒托付給你照顧,你們什麽關系?”
董柏寒認真道:“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們早就約好一起考大學,一起做事業,永遠不分開。只要您同意了,我有把握說服她留下。”
“永遠?”梅芸嚼着這兩個字,有點飄神,她定了定,直視着董柏寒,像是要盯到他心裏去:“你怎麽知道,我不能守在她身邊了?別跟我說是小曉告訴你的,她也才剛知道。你這房本可不是一天就能辦下來的。”
一直不卑不亢,站得筆直有氣勢的董柏寒,肩膀垮了一下,下一秒他又撐了起來,來了,最難過的一關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