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舊識
景仁門前,景娴的暖轎緩緩落地,容嬷嬷打開轎簾,紫薇先自下轎,而後扶了景娴一同走進景仁宮。
十二阿哥永璂正躺在奶娘懷裏哇哇大哭,景娴聽見哭聲,匆忙走進內室,自奶娘手中抱起永璂,柔聲哄着。
永璂哭聲漸止,奶娘道:“十二爺與娘娘母子連心,适才娘娘不在,十二爺睡醒便哭個不停,娘娘一回宮,十二爺便不哭了。”
景娴笑了笑,右手食指戳了戳永璂肉肉的臉蛋,奶娘福了福身,下了去。
景娴遞了個眼色給容嬷嬷,容嬷嬷會意,領了一衆宮女、太監出了內室,而後轉身關上門。
景娴對着紫薇道:“紫薇,這是你十二弟。”說着,将懷中的奶娃娃遞了過去。
紫薇眼中隐隐有淚,問道:“我可以嗎?”
景娴柔聲道:“當然可以,你是他皇姐啊。”
紫薇小心翼翼抱過永璂,笑着說:“娘娘,小阿哥好可愛!”她輕輕拍着永璂,永璂在她懷裏揮着小手,竟笑出聲來。
景娴笑道:“你看,他很喜歡你這位皇姐呢。”
紫薇嘴角帶笑,卻有淚滴在永璂臉上。
景娴擡起右手替紫薇擦淚,她自己眼眶竟也漸漸紅了。輕輕吸了吸鼻子,景娴道:“會好的,相信皇額娘,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紫薇擡首看着景娴,輕聲道:“皇額娘……”
入夜,月華門旁的小屋子裏,孫太醫命随侍小徒陪着葉之桐先行回太醫院,簫劍自告奮勇留下陪孫太醫值夜。葉之桐凝眉看了看他二人,心中有疑,卻也并不相問。
孫太醫送了葉之桐出門,看着他與自家小徒出了宮,他走回小屋,關上門問道:“誰叫你來的?”
簫劍坐在八仙桌上,自腰後抽出一支玉簫,嬉笑道:“許你入宮,不許我入宮?天下哪有這等道理?”
“你小子!”孫太醫狠狠拍了他一巴掌道,“你道我不知你為何而入宮?”
簫劍道:“師叔,恕簫劍不敬,您啊,真的是不知!”轉了轉眼珠,簫劍戲谑道,“孫太醫,這深宮大內可如你想象般有趣?”
“哼!”孫太醫背對簫劍,不再言語。
簫劍自八仙桌上下了來,正色道:“師叔,師父一直在等您回去。”
“你師父……”孫太醫嘆了口氣道,“俗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回去知會你師父,我不回去。”
簫劍道:“其實,我也很久未見過師父了,不知她過得好是不好。”
“臭小子!”孫太醫擡手又要打上去。
簫劍閃身躲過道:“師叔……師爹……我說過,此生學醫只為自救,你知道的,簫劍是浪子啊……”
孫太醫在八仙桌旁落座,正色道:“那你為何入宮?”
簫劍不再嬉笑,坐在另一側,開口道:“師叔,簫劍只能承諾,絕不做有害百姓之事。”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孫太醫緩緩道來,“有些時候,有些事并非你可控制的。我只怕……”
“怕什麽?”簫劍側過頭看着孫太醫道,“師爹,您不必怕。事情輕重,簫劍心中自有分數。”而後他站起身笑道,“你猜,皇宮裏這幫草包能不能抓得住我?”
未待孫太醫有所反應,簫劍手持玉簫出了屋子。孫太醫瞥了一眼前後晃動的屋門,無可奈何咂了咂嘴,拿起茶壺将手旁茶盞倒滿,喝起茶來。
月黑風高,紫禁城內,一個黑影由月華門出,直奔壽康宮方向。
壽康門前的大樹下,晴兒披着狐裘,戴着帽子張望着。簫劍微微一笑,落地後輕輕攬起晴兒的腰,重又朝着禦花園方向飛去。晴兒抓着他的衣服,擡頭看着他,嘴角帶笑。
禦花園堆秀山旁,簫劍輕輕将晴兒放下,笑着看着她。
晴兒給了他一記白眼道:“誰叫你又抱我了?”
簫劍一臉無辜道:“難不成咱們就在壽康門前說話?還是在這紫禁城裏邊走邊聊?晴格格行事一向小心,這次不怕被外人撞見嗎?”
晴兒瞪了他一眼,而後正色問道:“簫劍,你見過小燕子了,是不是如我信中所說,她很快樂?”
簫劍不再笑,正色道:“那又如何?那個秘密如何揭開?揭開後,她又如何自保?退一萬步,即便這個皇帝肯替他阿瑪認錯,小燕子認祖歸宗,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我妹妹嫁給那位病怏怏的五阿哥?”
“簫劍!”晴兒略加思忖,凝眉道,“你是說,你救不了永琪?”
簫劍輕輕搖頭。
晴兒嘆道:“永琪實在太可憐了。若是他能好起來,這江山遲早……”
“晴兒……”簫劍道,“我不是聖人,這個皇帝,他阿瑪……”他右手一甩,背過身去,緩和心緒,他重又轉過身道,“小燕子必須出宮,你也一樣。”
晴兒嘆道:“出宮,談何容易……”
“你當初就該随我走,不該回來!”簫劍将晴兒攬在懷裏道,“晴兒,我好想你。”
晴兒攬住簫劍的腰道:“我知道,你早晚都會入宮的。可是,聽我一句勸,不要拆散小燕子和永琪。”
簫劍雙手扶住晴兒的肩,正視着她道:“為了那位五阿哥,你寧願看着小燕子跳進火坑?”
“她不是孩子了,你是她兄長,該尊重她的選擇。何況……”晴兒繼續道,“小燕子陰差陽錯入了宮,又何嘗不是上蒼的一種補償?”
簫劍冷哼一聲道:“這種補償,寧肯不要!”
晴兒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我該走了。再晚些,怕是要被發現了。”
簫劍急道:“幾時再見?”
晴兒笑了:“你現在随時可入宮,想要見面,怕是不難。”
簫劍柔聲道:“千萬保重。”
看着晴兒走到萬春亭,簫劍嘴角微挑,箭步上前,攬住她的腰飛身而起,跟着道:“如何接你來的,該當如何送你回去。”
壽康門前,簫劍輕輕放下晴兒,轉身欲走。
晴兒輕聲喚:“簫劍……”
簫劍笑着轉過身,問道:“舍不得我走?快進去吧,再晚些,真是會被發現的。”
晴兒溫柔一笑,轉身進了壽康門。
看着晴兒的背影,簫劍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他重重嘆了一口氣……這深宮,本該與他無半點關系,有些恨,适合埋在心裏,永遠永遠不挖出來。誰成想,造化弄人,也許,命運二字早已刻進了血液裏吧,任是你使盡渾身解數,也是逃不脫的。
景仁宮,景娴哄睡了永璂,輕輕将他擱進搖籃裏。她直起身子,揉了揉腰。乾隆坐在卧榻上,凝神看着手中的奏折。容嬷嬷端了奶茶春卷進門,景娴接到手中,輕聲命她出去,随後将吃食擺在乾隆手邊道:“皇上,夜深了,進些奶茶,該睡了。”
乾隆放下奏折,右手捏了捏鼻梁道:“年下了,各處奏報頻頻來京,朕真是希望能習得□□之術。”
“兩個皇上?”景娴笑着坐到乾隆身邊道,“那這後宮可要安生了。”
乾隆攬過景娴,問道:“朕聽說,你今日召了葉之桐入宮?”
“例行公事罷了。臣妾是這孩子的額娘,總不希望她有意外的。”景娴右手輕撫小腹,淡淡笑着。
乾隆問道:“那位揭皇榜的簫大夫,你覺着他的醫術如何?”
“若說醫術……”景娴思忖後道,“堪比葉之桐。好就好在,他初入宮,未學得圓滑處世,又為人耿直……臣妾聽說,今兒個他險些得罪了愉妃?”
“葉之桐已有奏報,永琪的隐疾……”乾隆蹙起眉頭,“朕一早便知道了。”
“皇上……”景娴有些心疼,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他究竟在心中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今日之事,葉之桐已原原本本記錄在奏折之上。”乾隆攬着景娴的手緊了緊,繼續道,“皇後,你又欺君。”
景娴笑而不語。
乾隆道:“朕真希望,臘月二十六快些到,朕封了筆,你與朕時時刻刻待在一起,葉之桐的奏折裏再不會有皇後今日如何……明日如何……”
“只怕皇上不願日日對着臣妾。”景娴站起身,拉起乾隆道,“夜深了,若是不吃,歇了吧。”
乾隆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攤在桌上的奏折,嘆了口氣。
景娴道:“奏折是批不完的,身子重要。”景娴擡手幫着乾隆脫了龍袍。
乾隆笑着将景娴攔腰抱起,輕輕擱在床上,放下床帳,躺到景娴身邊。
景娴側身躺着,看着乾隆道:“四爺,今日在漱芳齋,多虧了還珠格格那位結拜姊妹紫薇。”
“那姑娘确實心細……”乾隆雙手枕在腦後,“景娴你若是喜歡,不若讨了過來,命她随侍左右?”
“臣妾年歲大了,有容嬷嬷已足夠了。”
乾隆側過身看着景娴道:“你是有意提起那丫頭?”想了想,戲谑道,“怕朕後宮空虛?”
“當然不是!”景娴見他一臉不正經,不再說話。
乾隆道:“說起來,這個紫薇……”
“是夏紫薇……”景娴有意提起。
“哦?”乾隆問道,“她也姓夏?”随即笑道,“怪不得與小燕子如此投緣,原來是本家。”
景娴道:“皇上難道不曾覺得,紫薇身上有一股南方姑娘的溫婉?”
乾隆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道:“是啊……小燕子更似咱們滿族格格,豪爽、灑脫……”
景娴看着乾隆,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皇上乏了……”
乾隆閉上眼睛,側過身攬了景娴入懷,會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