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水原林（17）-最害怕的地方
我在給自己催眠。
我告訴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其實是電影or紀錄片的畫面，我要觀察旁邊的岩石花紋推測它們的形成年代……我才不在意前面黑漆漆一片看不到頭呢，一點都不吓人，我頭頂只是薄薄的一層岩石，才沒有什麽壓力呢……
也不管這種自我欺騙有沒有用，我右手舉着手電繼續往前游，這種姿勢很累人，因為要一直擡着胳膊，沒多久右手就酸麻了，但這裏可沒有休息的地方，所以我打算換成左手拿手電，這不是什麽困難的動作，我确定自己的兩手還有力氣，而且也沒有瑟瑟發抖，只要右手把電筒交給左手，就可以了。
想是這樣想的，但我失誤了，右手在移動的過程中，手電的邊緣撞到了附近的岩石，而我手心裏本來就有水，這一撞一滑，手電筒就掉出去了，我一慌，兩手到水裏亂抓，然而并沒有抓到，金屬殼的手電筒就這樣晃着亮光掉進水裏，淺藍色的水被它模模糊糊的光照亮了連半秒都不到，就徹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漆黑。
手電筒作為很重要的設備，丢掉了當然心疼，但這不是重點，畢竟同伴也有備用的手電。只是它掉下去的那個過程吓到我了，因為它的光，在掉入水中後，就完全消失了。
我現在什麽都看不到，這裏完全是黑的，如果不是因為靠右側的岩石比較近，我可能連方向都不知道。
別怕，冷靜下來，眼睛還沒适應突然的黑暗，過一會兒就會好了，別怕，閉上眼睛冷靜一下。
鏡澄告訴過我，這手電是防水的，就算是在深水裏，只要它開着，就能起到照明作用。所以，這種水，是完全不透光的嗎，這下面的水到底有多深……可是，也說不定是它掉下去之後撞壞了呢？
不管怎麽說，先冷靜，大不了就是回去一次再找路而已，不要因為掉個手電筒就害怕了，不要怕，不要怕……
我睜開雙眼，還是全黑的。
我又試着摸索着前進了一段距離，也不知道是有多遠，忽然頭頂被撞了一下。
疼啊……
奇怪了，我并沒有大幅的上下浮動啊，怎麽就撞到頭頂了？我向上摸，手還沒舉過頭頂，就碰到了頂部的岩石。
我意識到了一點，洞頂的高度又降低了，而且是越來越低。
已經不行了，壓抑在心裏的恐懼感，就要爆發了。
我剛想拉繩子求救，可又一想，這樣毫無結果的回去，還弄丢了手電，豈不是會讓大家失望嗎？
Advertisement
再試一下吧，就再往前游一點點。
頭頂又被撞了幾次，岩石的高度還在降低，我也只好再跟着放低，到後來，水都已經淹沒到下巴了。
不能害怕，不能害怕，想想辦法，這樣再往前會嗆水的，如果換個姿勢繼續游，會不會更好一些，什麽姿勢能讓我臉上不沾到水呢，仰泳嗎？的确，如果我現在仰面朝上，就還可以撐一段時間，雖然不會游泳，但這個情況下，我已經完全可以用手扶着洞頂前行了。
可是……
不，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猶豫，想做什麽就行動。
于是我一個反身，臉朝上背朝下，抓着洞頂的石頭繼續往前。
果然，高度還在逐漸降低，我的臉，距離面前的洞頂，只有不到10cm，洞頂上方，就是可能有數千萬噸、數億噸或者更重的巨大山石。
這是……窒息的感覺。
而且，現在我沒有手電，這裏是一片漆黑。
可如果真的是徹底的黑，倒也罷了，就算有什麽可怕的東西也看不到，可以自欺欺人一下。問題是在黑暗中，在頭頂的岩石表面，我看到了一道道隐約在湧動的條紋，很模糊，如果不是因為這裏一片黑暗，那些條紋幾乎就被我忽略掉了。它們在慢慢蠕動着，似乎在貼着岩石爬行，而且自身也好像在進行着奇怪的、似乎又有規律的變形。我不知道那是什麽，總之，那種紋理看起來很可怕。我手不自覺地用力，結果推得自己整個人向水下沉了一點，左耳朵灌進了冰涼的水。
這下，我徹底慌了，雙手亂抓，結果反而有更多的水沾到了臉上，越慌就越亂。最後連方向都分不清了。水流是朝哪邊，我是朝哪邊，全都不知道，唯一想的就是，我不要在這種壓抑的地方，我要出去，我要站在地上，我要看到東西，我要呼吸，可一擡頭就又撞到了頭頂。
我在哪裏，我在哪裏，不行了，天，我要穿不上氣了，好壓抑，我要被頭上的山埋進水裏了嗎？這裏的水，沒有底，我會窒息的，我……
要崩潰了……
這回，恐懼感徹底控制不住了。
我要出去！出去！我到處亂抓，可能碰到的只有岩石和水，頭頂那些模糊的條紋，好像還在向我靠近，我不知道那些是幻覺還是什麽。
對了，繩子！
我抓住系在手腕上的繩子，拼命的拉扯。
不一會兒，繩子那邊傳來一股力量，把我向回拖。
我也不在乎耳朵鼻子會不會進水了，實際上剛才驚慌亂撲騰，我已經嗆了幾口水，現在唯一剩下的意識，就是讓自己避免撞到上方的岩石，好在，回去的路上，岩石的高度是逐漸向上擡升的，直到我被拖出這段低矮的區域，我才拼命擡起頭，大口喘氣。
“你還好吧？遇到什麽了嗎？”鏡澄問我。
“沒有，就是……先回去吧……”
岸上，我背靠着石頭坐着，伸着脖子擡着頭，也不管衣服已經濕透冰涼，也不管這個姿勢有多難看了，反正我要呼吸，我要擡着頭，頭頂是一片空曠，啊……好多了……
大家似乎對我說了什麽，可我的思維已經不太清楚了，只能用最後的意識對他們說：“你們先給我時間緩一會兒，等下告訴你們。”
過了很久，我覺得大腦終于可以開始處理外界的信息了，就睜開眼睛，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剛才的經歷全都說了一遍。
“……總之，就是這種情況，那個模糊的條紋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我講完一切，到自己的包裏尋找牛肉幹，啊……有東西吃真好……
“這樣啊，”鏡澄想了想，“會動的條紋……等會兒換我去确認一下，你就留在這兒休息吧。”
我現在确實動不了了，但不是體力的問題，完全是心理作用。我得承認，在那種壓抑的環境下，我還是輸給了自己的本能。
武揚問：“不知道其它的洞口是不是也這樣呢？”
淩真說：“按理說，有風有流水的洞穴，一定會通往其它的空間，當然并不一定是外界，問題是，這個距離太長的話，再加上環境壓抑，心理上可能承受不了。”
小和走過來：“那就等救援好了。”
我剛從失魂的狀态緩過來，聽到她說出這種話，就條件反射般的回了她一句：“咱們來的路上你哪裏看到人了，在這種地方等救援？”
說完我就後悔了，但話也收不回來，她的聲音立刻擡高：“那你探索出什麽結果了？你說呀？！”
我用毛巾擦擦自己的頭發。
決定了，小和這個人，就當她不存在。
淩真翻着筆記似乎在看着什麽，忽然擡起頭問我：“你記得你游了多遠嗎？”
“這個我真記不清了，手電筒掉了之後，一直都是摸黑前進，沒有距離感。”
旁邊的鏡澄說：“這個我有記得，50米規格的攀岩繩用了兩條，第二條快用完的時候就發信號了。所以，距離應該不到100米。”
哎？我“游”了這麽遠嗎？
淩真說：“嗯，那就算大約100米吧，你在那個位置掉了手電，之後看到了什麽？”
“我剛才說了，是很暗的條紋啊，感覺會動的，還在變形，就在石頭上。”
“你手電掉進水裏之後就完全看不到光了，對吧？”
“對啊，确實沒有光了，估計是掉進特別深的地方了吧——啊？”
我突然愣住，難道那個條紋不是我産生的幻覺？
淩真看着我點點頭：“其他人，收拾一下背包，用塑料布把怕水的東西密封起來，然後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