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逐漸破滅的幻象（19）-又一次破壞
是的，門是被撞開的。
迎面進來一個我最不想見到的人，白壹。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我的，只是覺得事情要壞。
“你在這裏幹什麽？”還沒等我開口，白壹搶先問了起來。
我已經不關心這個人為什麽總能找到我的位置，我也知道這個人沒有任何邏輯可講，他就像一個嬰兒一樣，認為世界上只有他自己，他想要什麽，馬上就要得到，稍有不順心就大發脾氣，才不管周圍的人是什麽感受。而且，任何看上去可以當作發怒理由的事，他都會努力找出來。
小嬰兒是沒有力量的，但他有。
“我在這兒查資料。”我盡可能用平和的語氣回答，希望不要踩到雷區。這裏可不是我的卧室，萬一那個人在這兒發飙，我可沒辦法向夏夜岚交代。
“查什麽資料？”對方咄咄逼人。
“是信息報告的分類整理。”我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又含糊又高深又不吸引人，希望不要引起他的興趣。
“誰讓你來這兒的？”依舊不罷休。
“朋友。”
“哪個朋友？”
“學院的學生。”
“叫什麽名字？”
簡直沒完沒了，他是不問清楚不罷休嗎？
“學生會長。”
白壹皺眉，一副猜疑的神情：“學生會長是誰？”
我已經被他問得很煩了，但他絲毫察覺不到我的情緒，只顧盯着我，用急躁的氣勢逼問我，仿佛一定要從我這裏問出什麽來。其實我也能感覺到，他的目的不在于問話內容，而純粹是希望從內容中找到一個“理由”，一個可以讓他理所當然對我發火的理由。
我不再理他，拿起手機撥通夏夜岚的電話，白壹還是死死盯着我，好像随時都會沖過來打我一樣，我在酒店裏用木板打過他，估計肯定是記仇了。雖然我打他的原因是他先攻擊我，但，我說了，跟這個人沒有邏輯可講的。
電話通了，夏夜岚的聲音傳了過來：“喂？小實啊。”
我對電話裏說：“嗯，是我，信息我都整理好了，不過還需要你幫一下忙，麻煩你過來一下好嗎？”
我盡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以免對面那個人找出借口對我發飙。
“好的，我現在就過去。”
“嗯，那一會兒見啦。”我這句話有一半是說給面前的白壹聽的：等一下就有人要來了，不要在這裏鬧。
也不知道這種無聲又無力的警告是否有用，我盯着已經黑掉的電腦屏幕看着，心裏早就亂成一團，希望不要出事，拜托，不要出事……
白壹忽然幾步走了進來，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就看。
看就看吧，反正也不一定懂。
“這是什麽東西？”他果然又開始問了。
“文件。”
“什麽文件？”
“收到的報告文件。”
“什麽報告？”
我嘆氣，已經有些惱火了，但還是耐着性子回答：“各地有關新型病症的報告。”
這點我無法亂編，畢竟他手裏的文件封面上就是這麽寫着的。
“你剛才就看這個？”他拿着文件在我眼前晃了幾下，文件上的夾子在我臉前不到10厘米的地方甩來甩去。
“是。”
他啪一聲把文件向下一摔，那一疊紙帶着一股風從我眼前滑過。
“你看這些東西幹嘛？”這語氣，明顯是要開始了。
實在找不到發火的點，所以打算強行生氣嗎？
“誰允許你看的？”
“學生會長。”
“學生會長怎麽了？學生會長讓你看你就看，萬一是騙你的怎麽辦？你怎麽這麽不成熟？”
我感覺自己的手開始抖，但我還是強壓怒火：“你到底想問什麽？”
白壹揚起下巴，眼珠從高揚的臉上轉向下俯視我：“我覺得你有問題，我在教導你。”
我有問題？我忍不住嗤一聲冷笑出來：“我有什麽問題？”
“你就是有問題，你對我态度有問題，你語氣不好，跟我說話你這是什麽态度？看你那不耐煩的樣子！”
我的火氣已經頂到頭頂了，本來我想回他一句“你對我什麽态度，我就對你什麽态度”，但我知道一旦這樣說出來了，後果就會更嚴重，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裏鬧起來，我得離開這裏。
電腦早就關機了，我看着屏幕上映出的我自己的臉，很平和嘛，最多也就只能算是面無表情，這和“不耐煩”還差得遠呢。我合上筆記本電腦，轉身拿過背包，想把電腦放進去，然而下一刻，白壹忽然一巴掌把筆記本電腦橫着打飛了出去，電腦的一角磕到地面，伴随着什麽碎裂的聲響，電池也飛了出來。
“我在跟你說話，你竟敢不看我，你這叫不禮貌，懂嗎？你怎麽這麽幼稚，不懂得尊重人嗎你？！”白壹的聲音瞬間高了十倍，我被震得耳朵嗡嗡響，意識也不太清楚，剩下唯一的想法是我的數據還在不在，硬盤有沒有壞，我整理了一個白天的數據……
白壹看到我目光呆滞地盯着地上的筆記本，似乎終于抓到把柄了：“就會看那個破電腦，我告訴你，我在說話，你就得聽着，你得看着我，懂嗎？誰給你慣出的毛病，還不理人？”
我……我的手還在背包上，我應該做什麽來着？我應該先撿起電池，再撿起主機，然後開機檢測電腦是否運行正常，我的數據……
“我TM說話你不聽是吧？看着我！”白壹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倍，我覺得整個腦袋都嗡嗡響，意識更模糊了。
我……我要做什麽來着……
緊接着，我眼前的一疊文件忽然被他拿起來，伴随嗤啦幾聲，變成零散的碎片，丢在地上。
“叫你不理我，叫你不看我，都TM給你撕了！”
“哎，你別！這不是我的東西！”撕紙的聲音讓我終于回過神來，大聲喊着制止他，但話出口就後悔了，因為這下他更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把柄，抓過旁邊書架上的精裝書，咬牙切齒的朝我怒吼：“我別什麽呀？這些個東西……”他一把就把書從中間撕開，裝訂線斷裂的聲音極其刺耳，“這些東西，我叫你都看不CD給你撕了！”
“你停下，那不是我的書！”
然而對面那個人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他就像個充滿了憤怒的機器，随時都在找借口發洩心中的怒氣，我硬着頭皮撲過去阻止，胡亂推搡中，他的手狠狠按到我的額頭上，指甲都摳進了皮膚裏，接着我被他一甩手就推到一邊。
額頭的刺痛讓我明白了，他的憤怒，我根本無法阻止。
他繼續破壞着書架上的東西，撕了幾十本書之後，終于撕不動了，但還是把那些書全都扔下來，踢得滿地都是。
這個人，不止不正常……而且……很危險……
恐懼感讓我無心再顧忌那些被毀掉的書，我想離開，可是他就堵在門口，我只希望夏夜岚趕快來，這些書，實在不行我賠錢也就是了……
白壹已經掏光了一個書架上的書，轉而去破壞另一個架子上的東西，還繼續對我吼：“我告訴你，跟我說話，你得看着我，你得專心聽，懂了嗎？”
我不知道現在該不該出聲，我擔心任何一句話都會成為他繼續發飙的借口。但又不想順着他的意思說，所以我就僵在原地，瞪着他，攥緊了拳頭，這一點我無法控制，我實在是太憤怒了。如果我有時風他們那樣的體格，我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你還敢跟我瞪眼？”
白壹把手裏幾本書往地上猛地一摔，就朝我走過來。
完，我要挨拳頭了……
就在這時，外面走廊響起了腳步聲，越來越近，而且聽得出不止一個人。
難道淩真也來了？不對啊，她的腿不是打了石膏的嗎，怎麽還會亂走？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腳步聲救了我，白壹放下了剛掄起的拳頭，也緊張地回頭看，嘿，他慫得還真快啊。
腳步聲停在門口，從開着的辦公室門往外看，那裏站着兩個人，夏夜岚和時風，接着忽然又跳出來一個人，鏡澄？
他們什麽時候來學院的？
我都來不及驚喜，但我也知道，自己得救了。
辦公室裏這幅景象，不用我解釋，誰都能看得出是怎麽回事。
我本以為，現在白壹會和他們對吼幾句的，出乎意料的是，他剛才那股兇狠氣勢一下就沒了，用小了幾倍的聲音指着我說：“她不尊重人，我教育她一下。”
時風說：“行了，不用解釋，你，離開這裏。”他指了指門外。
于是，白壹連句話都不說，直接就出去了，出門後，還回頭瞪了我一眼。
聽着他的腳步聲遠去，我終于堅持不住了，整個人縮在椅子裏，看着地上的電腦和電池，整個人好像終于清醒了一點，哦，我剛才想撿起電池，我想把電池安回去……我彎腰低下身去撿，這才注意到，我的手在抖，胳膊在抖，腿也在抖，這顫抖根本控制不住，連拿電池都使不出力，抓了幾次都撿不起來，筆記本電腦更是拿起來又從顫抖的手中掉下去，最後我放棄撿東西，趴在自己的膝蓋上哭了起來。
我恨自己這股窩囊勁兒，我想叫眼淚停下來，可越是控制，眼淚就越是跟我唱反調，拼命往外湧。
“小實。”夏夜岚走了過來。
“……我沒事，我把這裏弄亂了，對不起。”我勉強擠出幾個字以後，嗓子就哽咽到說不出話，連呼吸都困難。我放棄控制了，我終于還是敗給了自己的情緒，整個人只知道不停地抽泣，喉嚨也堵住了，頭疼得要命。但我的腦子卻是清醒的，我腦子裏想的是：就會哭，哭吧，哭死算了。
我就這樣蜷縮在椅子上，渾身抖成一團，意識模糊，什麽都不知道了。
恍惚間，我又産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這種場面，我似乎也經歷過。但，毫無意外的，我還是想不起來。
我在椅子裏哆嗦了不知道多久，總算是活過來了。擦擦臉，擡起頭，我猜我的臉現在肯定和饅頭差不多。耳鳴這時才開始慢慢消退，眼前也不花了。辦公室裏已經被時風和鏡澄打掃的差不多了，夏夜岚正把一些完好的書放回書架，地上還有好多書都被撕毀了，扯碎的封皮和裝訂線破破爛爛的，我看着難受，站起身想過去幫忙，卻踢到了腳邊的碎紙，嚓的一聲。
夏夜岚聽到聲音：“哎？小實，好點了嗎？”
“對不起。”我的聲音因為鼻音濃重，聽起來超別扭，“對不起，這些書，我都會賠的，對不起……”
鏡澄拿着一疊整理好的文件走過來，放在桌子上，然後，用我從沒見過的、非常正經的表情看着我，我也淚眼模糊地和他對視。
“小實，”他叫了我的名字，然後停頓一下，“聽我說，很多事情的表面現象我無法幫你解決，但有一點我想告訴你，不要壓抑自己。”
“……哎？”我有點聽不明白。
“我給你講個小故事吧，就當換換心情，如何？”
“講故事？現在？”我疑惑地問。
“你看，按照時風那烏龜速度，肯定還得整理半天，等他忙完了，我故事也講完了，你也休息好了，接下來再去做別的事，怎麽樣？”
時風抱着一摞文件經過：“你才烏龜速度，還在那裏偷懶不幫忙？”說完，拿文件在他頭上砸了一下。
“哎呀！”
我忽然覺得他們這樣好好玩，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嗯。”
“那就開始吧，其實故事也不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