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風流鬼

三三手邊沒有其他符紙，徒手憑空畫出的符咒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在他身上不起作用，她急的探頭去找屋裏的小鬼。

按理說，這屋裏飄進來另一只鬼，小鬼沒道理還一直睡着呀。可他為何不上前來幫自己？難道因為害怕，自己跑了？亦或是已經被男鬼吃了？

她探起頭來，想要挑開紗帳往外看，無奈男鬼也探起頭來，腦袋擋着她，不讓她看。

三三氣急，卻覺無計可施，手往他腦袋上撓，他腦袋一晃化為虛影，頃刻後又恢複原貌。三三咬牙切齒地又抽出了一張符，還沒貼上他腦門，手就被日游一把握住。

日游只用一只手就堪堪握緊了她的手，另一只長臂伸過來，連被子帶人抱在了懷裏，頭往她胸口蹭。

三三覺得自己是遇上風流鬼了。這做了鬼都還想着這種卑鄙心思，想來上一世定是死在哪個女人的石榴裙下的。

三三沒被鬼欺負過，更沒被鬼占過便宜，眼下遇到了這種情況，自是怒不可遏。她也不用道法了，一頓拳打腳踢，連聲罵街，模樣就跟她曾經見過的還很不屑的撒潑婦人一樣。

“哎呀！”

就在三三撒潑撒的正歡的時候，一道清脆童音響在床前。三三趁機擡眼一看，就見小鬼捂着眼睛，從手指縫兒裏正大光明地偷瞄他們。一邊嘴裏說着“哎呀”，一邊露出見了不該見的東西後的驚訝模樣。三三見他眉毛都快挑到頭頂了，誇張的很。

“哎你個頭！還不來幫忙！”三三對着日游的腦袋一頓猛敲，嗓門粗粝無比。

“我只是一只小鬼，他胳膊比我大腿都粗，我可拉不動他！”小鬼吐了吐舌頭，然後腳不着地的飄了出去。

他飄走了，剛好日游身上的符咒也失了效，此刻變成只鬼影子壓在三三身上。

“我今天非弄死你！”三三見他重新變作了鬼，連忙下床要去小布兜裏掏符紙。

她打不着那鬼，那鬼也拖不住她。

來不及穿鞋，一只腿橫穿日游的身體，将他踹成了兩半，然後從床上邁了下來。

人越急的時候就越慌，越慌就越亂。她扯着布袋的口子扯了半天，最後手伸進去掏了一把符紙。看也不看，直接往下了床正朝她走來的日游臉上一砸。

符紙碰到他的身體落到了下去，撒了一地。三三擡頭，見他還是直挺挺的站在那裏，魂魄完好無損。

符紙不管用了？三三怔愣地，開始懷疑人生了。

男鬼瞧着滿地的符紙，先蹲在地上看了看，然後雙手跟撸錢似得直将那些符紙往懷裏撸。但是他碰不着符紙，就見他胳膊在地上擦來擦去，而那些符紙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三三覺得他有點過分了，這是在嘲諷她的符咒對他構不成一點威脅力？

就在三三尋思着一個法子對付他的時候，他忽地站起身，身影直逼三三而來。

他走一步，三三退一步。三三退至門邊，退無可退正打算奪門而出的時候，日游迅速擡起了一只手，胳膊跟甩面條兒似得一下伸到床上。他從床上卷了被褥，朝着三三的腦袋就兜了過來。

被褥将三三包了起來，裏面還是暖的。日游接着又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捆麻繩，麻繩結結實實的将三三連人帶被子捆成了個大麻花。麻花直挺挺的站在地上，不能跑，只能兩腳齊齊跳動，形如僵屍。

三三已經許久沒有領會過鬼的法術了，眼下被鬼捆了起來，成了待宰的羔羊，着實慌得很。好在日游并不是想要傷害她，雖然他一開始是奔着吃她來的。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神情愉悅道：“還有沒有剛剛那個符紙？我覺得很好用！”

“什，什麽？”三三慌的開始結巴。

“就是你第一次塞進我嘴裏，讓我變回人的！”日游摳着嘴巴解釋道。

“現形符？”三三詫異一聲，而後神情變得警惕起來，“你要這個做什麽？”

日游不急着回答，先興高采烈地看了三三一會兒，然後突然俯下身來。他再次将腦袋靠近三三胸口的位置。不過且不說，三三已經吓的沒了心跳，就算她有心跳，隔了這麽厚厚一層被褥，日游就是想聽也聽不到。

日游這次沒有實際身體，所以只是拿腦袋虛虛地靠着被褥，然後擡頭沖她一笑，“我許久未做人了，剛剛我摸着你了。你很香，身上是熱的，軟軟的，我很喜歡。”

三三聽着他的描述，覺得他大概是餓了，将自己當成了一鍋紅燒肉。

“但是我剛剛靠着你，為什麽你沒有心跳啊？”日游直起身來，皺着眉頭看三三。

他第二次有身體的時候，耳朵緊貼着三三的胸口，本來是想聽聽她的心跳的。死了太久，他想切實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包括呼吸，包括體溫，還有心跳。但是他沒有聽到三三的心跳聲。

“被你吓沒了。”三三冷冷道。

三三的身份有些特殊，她不是人，也不是鬼，但有陰陽眼，能通鬼神，能長生不老。她沒有父母，能記得最早的時候，就是孤身一人在人間游蕩。她早年常與人說，自己是神仙。可是哪有神仙沒有法力的？她不會法術，打野獸都要靠蠻力。從外表看，其實就是一個凡人，只是容貌不變，永遠長壽。

可能因為體質的緣故，她的呼吸永遠是若有若無，心跳也是，體溫更是低于常人。有的時候神思過于專注，或精神太緊繃，她甚至會忘了呼吸，心跳也會停止。

剛剛她就是被日游吓着了，所以心跳驟停。

“真的？我吓着你了？”日游似不敢相信。

憑着他這麽俊俏的一張臉龐，不應當把小姑娘吓着才對啊？

“你現在還在吓我啊！”三三轉動眼珠子，表示抗議。

她到現在還被一床被褥捆着，動彈不得。

“我不能放開你，放開你，你就跑了！”日游聽出了她的意思，但還是不願意放她。

“我跑不過你。”三三癟着嘴，很不誠心的向他示弱。

“你是跑不過我，但我還是擔心。你知道的，我做鬼久了，不知道人心裏面在想什麽，更不知道你們女人心裏在想什麽。所以……”日游沉吟一聲，緩緩道，“你先告訴我符紙在哪兒，我自己拿。”

他這麽說，三三很有怨念。現在是誰威脅誰啊？他反倒覺得自己是只單純無知的小綿羊了是吧？

她暗搓搓地咬着牙，而後聲音冷硬道，“符紙沒有了。你想要的話，得等我回去給你畫。”

“現在不能畫？”日游疑惑。

“畫符是件很嚴肅的事情，怎麽好在這種地方實施？！”三三對他的沒文化感到鄙夷。

三三曾跟一位老道學過一些道術，老道告訴她，畫符要有儀式規矩，畫前需擺香案，上香，請神，事先淨身，又淨手，淨口，淨筆紙墨硯臺。

三三一開始照做了，後來漸漸有了些本事，便随意了些。她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有紙有墨，一揮而就。重在心誠，心誠則靈。但随意一些，不代表就可以肆意在陰店畫符。陰店陰氣重，四周多死屍碎魄，一個不小心便會破了符咒的裏的法術。

“那我不管，我要！”日游聽三三不給他畫，耍起了脾氣。

“你要你要！你要就有了？蠢了吧唧的！”三三見日游态度強硬，也很惱火。

她是不給他畫嗎？她是眼下着實沒辦法給他畫！

“你！你要是你不給我畫，我就吃了你！”日游說完又亮出了他的血盆大口。

三三苦于被他定住了身形，不然肯定一拳将他打回娘胎裏去。

“你吃了我吧！吃了我也沒有！”三三很有骨氣的将脖子伸了出去。兩眼一閉，一副大義赴死的悲壯模樣。

她其實是料定日游吃不了她，她活了這些年，要是随随便便一個鬼就能吃了她，那她早死了千八百回了。

她閉着眼睛等了等，半天不見有動靜。待睜開眼睛一瞧，她看到兩顆尖利的牙齒杵在腦袋上方，日游臉上的皮膚裂成一片一片魚鱗一樣的東西，遠看近看都像只大嘴魚精。

日游閉着眼睛，表情一臉陶陶然。三三不解，問了一句，“你這是在做什麽？”

聽到三三沉穩的聲音，日游睜開了眼睛。他先是怔了怔，而後挪動了下上下颚，就聽“咔噠”一聲，他将嘴巴給合上了。他同樣很不解，“你怎麽還好好的啊？”

“我……應該怎麽樣？”三三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你的魂魄呢？”日游從頭到腳打量着她。

他剛剛是在吸食她的精魄，鬼魂吸食了別人的精魄，會增強自身的力量，法術也會加強。

“我的魂魄？”三三反問一聲，而後笑了，“我沒有魂魄。”

“嗯？”日游同樣反問一聲，而後猛烈搖頭，“不可能！你個大活人，怎麽會沒有魂魄？！”

三三不說話，只是笑。嘴角輕輕揚起，眼睛裏閃着寒光，笑的很是瘆人。

日游不信這個邪，又将嘴巴咧開了，嗷一下就沖三三的腦袋過來了。那架勢是要一口将她整個吞下去的。

三三站在那裏，身上結結實實地捆着大被褥，昂頭迎着他那一大口，頭發絲兒動都沒動一下。末了，嘴角含笑的朝日游望了一眼。

日游被她這一笑一望，弄的心裏直發毛。他吃不到三三，在房裏轉來轉去，雙手叉着腰，眉頭擰着結，走一會兒望一會兒三三。

三三還是對着他笑，笑的可真開心了，龇牙咧嘴的，臉上像開了朵花兒。日游實在忍不住了，半信半疑地開口問她，“你當真沒有魂魄？”

“你說呢？”三三不答反問。

他剛剛對着她張了半天的嘴，愣是沒吃到半點魂魄渣子，他比誰都清楚，她只是一具軀殼，裏面沒有魂魄依附。可是若真的要他承認三三沒有魂魄，他又覺得不合理。

哪有人沒有魂魄的？五行六界，他還從沒見過哪有人沒了魂魄，腦袋瓜子還能轉的這麽靈活的？

日游左思右想，覺得應該是三三的道行太高了，将魂魄藏了起來，他找不出來，吃不到。

“你少诓我了！你施了什麽妖術将魂魄藏了起來？”他提眉怒喝一聲。

“我可不會什麽妖術，會妖術的人現在可正站在我面前張牙舞爪咧。”三三冷哼一聲，白了他一記眼刀子。

“那你怎麽回事兒？”日游歪着腦袋大聲質問，明顯不相信她的話。

“我怎麽回事兒，犯得着告訴你嗎？你也沒告訴我，你是怎麽回事兒啊？”三三理直氣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