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歸來

那天晚上三三睡至半夜，因為口渴醒來。她起身去倒水，沒有點蠟燭，借着外面的蒙蒙光亮去摸茶壺。結果手剛摸到茶壺，眼角餘光瞥見門外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她茶也不喝了，立刻踮着腳跑至門邊。她将門推開一點縫隙，透過門縫往外瞧。然後她就見慘淡月光之下，之谕身穿一襲黑色夜行服，跟耗子似得一溜煙兒從她們院子穿過，往第五進院子的方向去了。

原本三三覺得眉姑是唐家最神秘最有問題的人，現在不曾想，之谕也有問題。

可是她又想，如果之谕有問題的話，那唐暮商是不是有危險？

那晚後來三三再沒睡得着，因為她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之谕是唐暮商的大夫，唐暮商一直由之谕照料。會不會唐暮商的病這麽多年不好，就是之谕的原因？

這件事不想還好，一想三三就覺得頭疼。因為她一向不好管閑事，可是現在她跟唐暮商一起生活了這麽久，他不算外人。這件事威脅到他的性命，三三若是說完全不管，實則太沒良心。可是她若是要管……

三三半宿未眠，第二日去見唐暮商的時候整個人蔫頭聳腦的。

“三三姑娘沒睡好嗎？”吃飯的時候唐暮商問道。

“嗯？嗯……昨天晚上鬧耗子，我逮耗子去了。”三三睜着眼睛胡扯掰道。

“耗子？屋子裏有耗子嗎？”唐暮商神色詫異。

唐家每天都有下人打掃，唐暮商活了十九年，就沒有見過耗子這種生物。如今他聽三三說她屋裏有耗子，真真是吃了一大驚。

“不知道，也可能是別的爬蟲。晚上黑，我沒看清。”三三含糊道。

唐暮商一聽這話更驚訝了，飯也不吃了，連忙讓妙菱将三三的屋子清掃一遍。三三不想将事情鬧大，怕引起之谕的懷疑，便拖着唐暮商說，“不打緊，我已經處理幹淨了！”

“這不行，少夫人只是看到了一只，興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還有許多。總不能，讓少夫人晚上不睡覺，起來逮耗子吧。”妙菱這時過來了，她聽了唐暮商的吩咐立即贊同道。

“可……”三三還想要反駁。

“這幾天，少夫人就搬到西面廂房吧。”妙菱直接道。

西面的廂房原先住的是之谕，三三來了後之谕就搬走了。如今妙菱想要清掃三三的屋子，只得先讓她住到西廂房。

三三本不願意搬的，但是在聽說西廂房原先住的是之谕後，假裝很為難的同意了。

西面廂房跟東面廂房結構類似，裏面的陳設也相差無二。除了基本的架子床、書桌、矮榻、黑漆書架外，三三房裏比她多的就是幾盆當季的花草。三三喜歡屋子裏有生氣一些。

三三住進西廂房前，妙菱給她換了一床新的被褥，但是那天晚上三三并沒有睡覺。她将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連房梁都上去了，最後她在床底下找到了一枚玉佩。

玉佩是環形的，中間镂空，用一根黑色細編繩扣着。佩身刻有纏枝蓮，圈曲一周。三三不會看玉，但也知道這玉佩質地瑩潤，值好些錢兩。

她想，這玉佩該是之谕不小心落下的，興許對找出她身上的秘密有幫助。

三三後來将玉佩颠來倒去看了幾十遍，上面的花紋都快被她給摸平了，最後她恍惚想起，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這枚玉佩。

她不确定是不是這玉佩外形太普通，市面上有的賣，而她無意見到過；亦或是她在背死人的時候，在其他死屍身上見到過。總之，三三模模糊糊有點印象，但就是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見到過。

天邊泛出魚肚白的時候，三三将屋裏的物件整理回原位，自己則和衣坐在床上，思索接下來的打算。

她親自去查之谕肯定是行不通的，畢竟如果之谕真有問題的話，那就是自己在明，之谕在暗。她不會法術，功夫也一般，除了會一些道術外，一無長處。可是之谕是凡人，她的道術對她又不管用。

她想，自己恐怕得等日游回來才能再做打算。

這個時候三三再次猛然驚覺，日游真的能幫她很多。

日游回來之前，三三明裏暗裏套了唐暮商一些話。她從他口中得知，之谕與他其實早就相識。

之谕并不是在五年前，應唐家的懇求，過來給他治病時，才與他相識的。而是早在十三年前，他們六歲時就認識了。

之谕與唐暮商同歲，那時她還不是柏詭的徒弟，只是個可以在自家藥鋪裏打下手的黃毛丫頭。唐家因為時常需要藥材，與藥鋪有頻繁的交易。一次之谕随父母前來送藥，遇到了唐暮商。小孩子志趣相投，有了可聊的話題，之谕便随父母來的勤了。這一來二去，兩人熟絡了起來。

可是後來之谕被柏詭相中，帶去千婳堂學醫。這一去七八栽，再相遇便是她過來替他治病。

三三想，難怪唐家這沒權沒勢的，能請得到傳說中的人物，原來是有老交情。

按照唐暮商的意思，之谕跟他是交情匪淺的。那三三就弄不明白了，之谕到底是存的什麽心思，她那天晚上去第五進院子又是做什麽去了。

日游離開六天後總算回來了，但是他帶回來的人不是綠竹，而是青蘿。

三三見到青蘿時，還以為日游将她倆弄混了，帶錯人了。誰知他說，綠竹不願意跟他過來。

三三不太相信他的話，她轉頭問青蘿。青蘿點點頭，跟日游說出了同樣的話。

綠竹不願意過來。

“綠竹說，她不想投胎了。”青蘿愁容滿面道。

青蘿跟日游回來，就是想讓三三幫忙想個法子，最好同他們一起去将綠竹勸回來。

“那她現在在哪兒？”三三疑惑道。

“她躺在棺材裏。”青蘿道。

“啥？！”三三腦子開始打結。

“綠竹躺在埋自己的那口棺材裏，她說，她不嫁人了，就這麽魂飛魄散算了。”青蘿回想起綠竹那心如死灰的模樣，嗓音裏都帶了哭腔。

“綠竹她怎麽突然想不開了？！”三三聽了青蘿的話，拍了拍腦門，一時也有些着急上火。

“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綠竹的心願，可能根本就不是嫁個好郎君。”許久不說話的日游，這時突然搭腔道。

“嗯？”三三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少夫人！”

就在三三打算問個明白的時候，外面響起了妙菱的聲音。

妙菱是來喊三三過去服侍唐暮商喝藥的，無意聽見她屋裏有動靜，進來瞧了瞧。

她伸長脖子跟只大鵝似得在屋子裏打量了一圈，然後道：“少夫人剛剛是同誰說話呢？”

“剛剛烏雲過來了，我正準備逗它玩兒呢，可是它聽見你的聲音就跑了。”三三笑笑道。

日游跟青蘿一左一右的站着，就看三三應對自如的睜着眼睛說瞎話。

“這樣啊。”妙菱聽了三三的解釋一瞬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又道，“少爺找您呢，您過去吧。”

“好。”三三應了一聲，擡腳就走。

日游同青蘿二人在三三出了房門之後，也尾随她一同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