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白

黃泉之路開啓後，有烏壓壓的鬼影自不同的方向走來。幾乎都是從頭到腳的黑衣裹身，手上提一盞冥燈。冥燈是火紅色的燈芯，外面罩着一層流動的透明燈罩。遠遠看去，像是無盡黑夜之中的一片燎火。

燎火将黑夜燒出一個洞，露出了清晨的光亮。那是正東方向為首的鬼差，他穿着一身白袍子，腰間系着一根銀色細鎖，在衆多鬼差中顯得很是突兀。一頭烏黑秀發潇灑地散在腦後。面容白如瑩玉，在黃泉路的映照之下看起來倜傥異常。

“小仙子，遇上什麽麻煩了？”那人站定在棺材面前，擡手輕輕一撥，壓在棺材上方的散魂便像被火燒着了一般，慘叫着迅速散開。

“小白，你快把他們收了！這些都是惡鬼！”三三見了他，立即從棺材裏爬出來道。

被三三稱作小白的男子聞言回頭一瞧，就見滿屋子的妖魔鬼怪。妖魔鬼怪正用驚慌的眼神回望着他。

“就這些？你喊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了，用閻王給你的通冥槌召來這麽多鬼差，實在是小題大做了。”小白搖搖頭，忍不住抱怨道。

“那我又沒有你單獨的聯系方式，我怎麽叫你啊！”三三聽他還在這邊叽叽歪歪，立時大聲吼道。

“我給你啊，現在給你！”小白說着要從懷裏掏東西出來。

“給什麽給！等會兒再說！我朋友快死了！你今天救不了他們，我去閻王面前告你的狀！”三三見他還不動手收鬼，有些着急上火，恨不能踹他一腳。

“急甚！冥界的官差，還收拾不了這些小鬼不成？！”小白十分不以為意。

不過他還是沒有先将東西交給三三，而是伸手到腰間抽下銀鎖鏈，反手用力一甩，那鏈條不斷延長，兜頭朝提住青蘿腦袋的大狗熊劈去。眨眼睛，大狗熊整個身體從中間劈成兩斷，接着幻化成一團黑氣，最終消失在了空氣中。

一旁的惡鬼見了他這情形，立即撒腿想跑。原來就算被眉姑控制住了，求生的本能還是在的。

小白見狀，連忙接過身後鬼差手裏的冥燈猛地朝前一擲。紅色冥火接觸到鬼身，迅速蔓延，不多時四周便成了一片火海。滿耳充斥着惡鬼的慘叫和魂魄被灼燒的哔啵聲，三三有些不忍直視，但她還是努力張大眼睛看着，她怕冥火燒着日游。

“別看了，他不算鬼，燒不死。”小白撣撣手，看着一旁早就驚慌不知所措的眉姑道，“這凡人我給你一起帶下去吧。”

“啊？”三三疑惑一聲，“她陽壽到了嗎？”

“應該沒到，不過她作為一個凡人，幹擾陽間游魂已是重罪，可以送去地獄問罪了。”小白說着擡手甩出鎖鏈，眉姑的身體接觸到鎖鏈後立即倒了下去，與之同時，她的魂魄被勾了出來，一個鬼差将她押到了黃泉路上。

大概是受到了驚吓，沒想到自己這麽容易就死了。直到魂魄被鬼差押住的時候，眉姑整個人也還是渾渾噩噩的。

“那行啊，一起帶走呗。”三三一聽，欣然贊同。

眉姑這次給她設了這麽大的局，還想害死她。心腸歹毒，是該帶下去的好。省的留她在陽間陰魂不定，死性不改。

“那唐員外呢？他有沒有罪，要不要也帶走？”三三墓地想到，現場還有一個人。

她扭頭往後瞧，就見供桌後方懸了一道黑色門簾。門簾靜靜懸在那裏，看不出後面有什麽。

“唐員外是……？”小白疑惑一聲。

“就是，這家的主人。”三三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眼角餘光掃見了唐暮商。

唐暮商倒還平靜，只是輕輕将青蘿扶在懷裏。眼皮耷拉着，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嗯……”小白歪頭思索一瞬，“回頭我讓判官查一查。”

“那這些人？”三三看着眉姑身後的侍從。

三三仔細瞅了兩眼，感覺自己住在唐家這段時日并沒有見過眼前這些人。她想，可能是專門呆在眉姑院子裏伺候的下人吧。

“這些人幫着她作惡，理應也該送走。不過好在只是因為不敢忤逆主子的緣故，沒有真的犯下大錯，可以留一條命。”小白道。

他們也是可憐人，早早被眉姑買了自由和性命。如果不聽她的，他們也活不下去。小白說可以不帶他們去陰間，但是要消除他們這些時日以來所有關于鬼魂的記憶。

他朝着他們的方向擲過去一簇冥火，那些人即刻昏倒在地。等他們明早醒來，或許就是新生了。

“你倒是公正嚴明。”三三忍不住調侃道。

“小仙子，我身為冥界官差，自當以身作則。”小白得意地揚起下巴。

三三見不慣他這臭德行，但是眼下是他幫了自己，總得捧着點。

她笑了笑，手指着他身後的唐暮商跟青蘿，“那他們呢？”

他們該怎麽辦？唐暮商死的不明不白，青蘿也不知道能不能解了心結。

黃泉路都已經開了，不去投胎，想在陽間飄蕩嗎？”小白反問道。

黃泉路已到腳下，人世間的鬼，該上路了。

“不過他，他我可帶不走。”小白話鋒一轉，扭頭看着站立在一邊的日游。

三三朝日游望去，見他貼着牆根站着，一動不動，不知道是被惡鬼打壞了腦子，還是見了黃泉路，一時激動，反應不過來。總之他就站在那裏，也不說話，也不朝三三走近。

“為什麽？”三三問。

“他不算鬼，因為，他其實還沒死。”小白猶豫道。

“啊？！”三三大吃一驚。

因為日游不算完全的鬼魂，所以三三的符咒對他起不了作用。她屋檐下的驅魂鈴，對他也毫無反應。

“他沒死，那他人在哪兒？”三三詫異。

怎麽會有人的魂魄飄了出來，人還不死的？

“這個，我不能說。”小白顯得有些為難道，“我告訴你的已經夠多了，再多說，就要去拔舌了。”

“你一個鬼差，還怕這個。”三三鄙夷道。

“怕，十八層地獄裏的懲罰，冥界的人都怕。”小白想起了地獄裏的慘狀，不禁有些恐慌。

“那他只能留在陽間了。”三三不以為然，轉頭看着日游。

“嗯，反正冥界他去不了了。”小白點點頭。

“那他們兩個現在就要走嗎？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弄清楚。”眼下發生的事情，三三大多還雲裏霧裏。

除了眉姑的目的，其他關于唐家，關于唐暮商，她幾乎都一無所知。

“邊走邊說呗，黃泉路漫漫，什麽話說不清楚？”小白淡淡一笑，轉身對着青蘿同日游道，“走吧，二位，黃泉路就快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