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救人

三三在客棧住了兩日，慢慢将這半個月來發生的一些事情調查了個大概。

沈寄青走的突然，沒有将他在餘香樓的相好帶走。大家都說，堂堂一介朝廷命官，怎麽會看上一個青樓女子，不過是一時圖新鮮，又或是被美色迷惑罷了。這朝廷調他回去，定然是要加官進爵，他怎麽也不能讓一個青樓女子污了自己名聲吧。

三三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對旁人的閑言碎語并不關心。不過她覺得，陳爾姍應該是為此受了些心傷的。只是不知道，她現在去哪兒了。

她等了等，終于等到一個人回來了。是小鬼，他來通知三三，讓三三去外面将陳爾姍接回來。

“陳爾姍在哪裏啊？”三三跟着小鬼出了客棧後問道。

“亂葬崗。”小鬼在前面領路，這時往後退了兩步到三三身邊來。

“亂葬崗？死了？你是要讓我帶她什麽回來？”三三吓了一跳，以為陳爾姍死了。

“哎呀，沒死，只是快死了，我們沒辦法帶她回去，只能先藏在亂葬崗。”小鬼解釋道。

“快死了？怎麽回事啊？”三三越聽越迷糊。

“唉，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在亂葬崗了。”小鬼皺着眉頭道。

“你們？你跟陳叔？”三三反問一句。

“對啊，我跟陳叔。那時候你跟日游走了五天，爾姍姐姐突然就不見了。我跟陳叔過去找她，她的房間裏都是血。不過陳叔好像知道她被送去了哪裏，馬上就在亂葬崗找到了她。她當時沒有死，還剩一口氣，臉上被劃破了，流了好多血。”小鬼道。

陳爾姍的臉被劃了，破相了，所以即便能救活，餘香樓都不會再留下她了。

“你來找我，那陳叔呢？陳叔在照顧她嗎現在？”三三接着問道。

“沒有。”小鬼搖搖頭，“陳叔去捉妖了，日游在照顧爾姍姐姐。”

“捉妖？捉什麽妖？”三三聽的一頭霧水。

“爾姍姐姐快死了，陳叔說他救不了她。但是他又說，凡人吃妖丹會續命，所以他就去捉妖了。日游是剛剛找到我們的，他先讓我回來找你。”小鬼道。

“妖丹？！陳叔他想挖妖丹？！”三三聽後一陣心驚肉跳。

陳餘良本身魂魄的力量就不穩定，随時有魂飛魄散的可能。他這個樣子，甭說挖妖丹了，可能剛見到妖，他就已經被撕的四分五裂了。

三三因為擔心陳叔的安危，讓小鬼加緊了腳步。

亂葬崗在城外的一座荒山上，那裏地勢偏僻，常有野狗出沒所以，所以幾乎沒有人會經過那裏。

陳叔跟小鬼找到陳爾姍的時候，發現她被扔在一棵樹下。上半身倚着樹，脖子歪在一邊，身上臉上全都染的血，那樣子其實跟鬼也沒兩樣了。

所幸還剩最後一口氣，只是外面天寒地凍，陳爾姍就這麽呆在外面，保不齊最後一口氣也被凍沒了。陳叔在山上找到了一個山洞，施法術将人拖了進去，又去醫館偷了藥來。沒有辦法讓她喝藥，就只好先将外傷敷了一下。

三三趕過去的時候，看到陳爾姍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了。她的臉上露出兩道傷疤，左右臉頰各一道，從耳根劃到下颚。致命的傷在脖頸處，還沒有愈合。

“三三，你有辦法救她嗎？”日游守在洞口，見三三來了，開口問道。

“有，你忘了我們有朝花了嗎。”三三道。

朝花是靈花，食用之後可延壽。三三原本找朝花是為了讓陳叔入夢的，沒想到，現在要拿它來續命。

三三來的匆忙，就這麽将人帶回去，肯定要引起旁人議論。她轉頭去街市上買了鬥篷跟帷帽，将陳爾姍從頭到腳裹的嚴嚴實實。

陳爾姍還昏迷着，走不了路，三三又背不動她，進客棧的時候，小鬼就用法術穩住陳爾姍的身形，讓人看起來，三三只是輕輕挽住了陳爾姍的胳膊。

就這麽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三三将陳爾姍帶回了自己寄住的客棧。當時店小二只是礙于陳爾姍的打扮，多看了兩眼，并沒有多嘴問什麽。

三三本想請個大夫來替陳爾姍看看病，但是轉念一想，亥陵郡的人并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興許餘香樓的人也以為她已經死了。萬一自己請了大夫來，将她的事情張揚出去，不知道會不會讓她遭受生命旁的危險。

她這麽想着，也就沒有去請大夫，而是自己裝作病人的親屬，去醫館開了幾服藥。讓客棧廚房煎好藥後，硬生生撬開陳爾姍的嘴巴，給她灌了下去。

灌了藥的陳爾姍，情況似乎有所好轉。呼吸正常了，體溫也正常了，但就是總也不醒。

三三原是想等陳叔回來，等他入了夢之後，再将朝花喂給陳爾姍的。但她實在不知道陳叔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害怕他回來的時候陳爾姍已經死了。左思右想，便自作主張，直接将朝花喂給了她。

她想，朝花沒了，可以再去無栖島上取一朵，看柏詭前幾日對他們的的态度，應該是好說話的。

陳爾姍食了朝花之後，身體果然好了。一個時辰之後就醒了，不過人好像還是無意識的。她只是睜開了眼睛，眼神渙散沒有焦點。

許久之後，在三三不知道喊了她多少聲之後，她終于扭頭望了三三一眼。她張開嘴巴，聲音因為許久沒有喝水而變得異常幹啞，像被雷劈過一樣。她說：“我死了嗎？”

“沒死，這裏還是陽間。是陳叔……就是你阿爹救了你。”三三道。

“我爹……”陳爾姍聽到三三的這句話，又是長久地陷入了迷茫之中。

“對啊，你爹。你記得他嗎？”三三問道。

陳爾姍這次沒有立即回答，怔愣好一會兒後，眼角淌出了一滴淚，“我記得。”

“他出去了，很快就回來。你且安心在這裏住着，我會照顧好你的。”三三柔聲道。

三三心裏有很多疑惑，但是她知道，眼下這個時機并不适合問問題，她得讓陳爾姍靜養，等她身體好些了，情緒也穩定了，有些話才适合問出口。

“他去哪兒了？”陳爾姍這時無底扭過頭來，神情悲戚地望着三三。

“他……”三三一時語滞。因為她不知道，陳爾姍跟她爹現在關系怎麽樣，萬一她還跟以前一樣，恨他恨的牙癢癢，那還能告訴她嗎？她聽了怕是會笑出聲吧……

“他又去做蠢事了是不是？”就在三三沉思不語的時候，陳爾姍輕輕開口了。

“嗯……”三三聽了這句話，沉吟一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總是這樣，在犯了錯之後，想方設法的去彌補。可是有什麽用呢？如果當初沒有把我送走，也就沒有這後來的所有事了。他會活着，興許會過的很好，而我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生不如死。他為什麽一定要在做了那些事情之後再後悔呢？”陳爾姍邊說邊哭，眼淚一串串滾進頭發裏，打在枕頭上。

“三三，她說的不對。人就是因為不知道結果，才會犯下錯誤的。如果都能預料到後面會發生什麽了，當初又怎麽會選擇那麽去做呢？更何況，如果不把她賣了換來那五兩銀子，她弟弟就會死。陳叔會覺得是因為自己沒錢，沒能力治好她弟弟，她弟弟才會死。陳叔下半輩子依舊會活在悔恨中，一樣過的不好。”小鬼這時候忍不住插嘴道。

小鬼話糙理不糙，但這些話怎麽能同一個剛從鬼門關回來的人說？

三三其實也明白，人的命運有時候是确定好的。即便你在行走的過程中選擇了不同的方向，可最後通向的目的地其實都是同一個。不管你再怎麽掙紮，都逃脫不了命運給你的既定安排。

生命啊，有時候就是這麽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