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收妖
沈寧禾給三三準備了衣服,将她打扮成自己府上侍女的模樣帶了過去。因為三三說,自己有話要同邢桐說,所以沈寧禾這回沒有使用法術。
其實當着沈寧禾的面,三三沒有一句緊要的話能說出來。她這麽做,只是想拖延時間,然而她也并不能拖延太久。
邢桐因為沒犯什麽大錯,只是幫易太傅說了幾句話,聖上沒有動真怒,對他的處罰不算嚴重。邢桐起初被收押在刑部,後來轉去大理寺,由他以前的部下照顧他這段時間的起居。除了人身自由被限制,整體狀況比易家父子好太多。
三三見到邢桐的時候,他正站在窗下發呆,單看面容,憔悴了許多。邢桐一擡頭看到三三,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有許久沒看到“外面”的人了,突然見到三三,心裏很是高興,可是轉念想到她目前的身份,又不免擔憂。
三三沒有跟他說明自己的情況,只叫他不要擔心,自己會小心行事,不會叫人發現身份。她簡單的問了問他的近況便離開了。
“你過來就只是為了跟他說這些?”出了大理寺後,沈寧禾問三三道。
“我覺得我以後未必有機會再見到他了,今天過來只是想最後再看他一眼。”三三靜靜道。
“你不必這麽傷懷,你嫁給我之後,我又不會天天将你關在家裏。你想見誰,還是可以見的。”沈寧禾故作體貼道。
“你到底為了什麽?沈寧禾。”三三突然問。
“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沈寧禾轉過身看着三三,“我們本就該在一起。”
“我不是問這個。”三三輕輕搖頭:“我問的是十年前,你為什麽要幫那位親王謀朝篡位,你想從中得到什麽?他許了你什麽好處?”
“你知道十年前的事?”沈寧禾聽後詫異一聲,而後恍然大悟:“沈寄青告訴你的吧。”他笑了笑,繼續道:“其實沒什麽,只是覺得生命太漫長,有些無趣罷了。”
別人的性命,在沈寧禾的眼中,不過就是閑暇玩樂的物件,根本無足輕重。三三的心,涼了徹底。
“所以你看上我,費盡心思要得到我,也不過是覺得日子太無趣。等你真的得到我了,到時候怕是也會厭倦,再一刀殺了我。”三三面無表情道。
她已經能夠預料到未來他們在一起後,沈寧禾會對自己做的事了。
三三不想死,她還想跟易青瀾好好過日子。
“未來的事情我說不準,但眼下,我還是想對你好的。”沈寧禾坦誠道。
他的這句話,堅定了三三想要耍詐的心。
“你別想着跑,你跑不掉的。也別想着找人對付我,能對付我的人,六年前就已經死了。你還是老老實實跟着我,這樣以後我或許還會念着舊情,放你一馬。”沈寧禾一眼看破三三心裏在想什麽。
三三跟沈寧禾相處有些日子,知道他的脾氣。她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出,但她總不能真的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做一只待宰羔羊吧。
“十年前你怎麽逃出來的?”三三問。
“你覺得我會自己動手去抓一個無足輕重的凡人嗎?”沈寧禾輕笑一聲,好似聽到了一句笑話。
當年被邢桐抓走的不是沈寧禾,只是一只剛成形的小妖。被大理寺的人抓拿歸案頂了罪,自此,沈寧禾便安穩地隐匿在朝中。
那日,三三跟着沈寧禾回到了他的府中。因為三三要求沈寧禾先放人,他們再成親,所以當晚沈寧禾也沒有做出什麽破格的舉動。
第二日清晨,沈寧禾出門辦事,三三被禁足在府中。她想找法子逃出去,四處觀察時,她在沈寧禾的卧室裏發現了自己的一幅畫像。畫上的她,坐在一處鋪滿青磚的院子裏,院子角落擺了松柏盆栽,靠牆一側還放着幾盆盛開的水仙花。三三認出,那是唐家院子,這幅畫像,是唐暮商為自己畫的。
不用想也知道,這畫像,定是宋夕涵從唐家帶出來的。
畫像眼下就懸在書桌對面的牆上,進門擡眼一瞧就能望見。三三盯着那畫像瞧了許久,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三三最終沒有找到能逃出去的出口,國師府四面建水,三三除非從水下游過去。不過三三不确定,國師府的湖泊下面有沒有藏什麽東西。單看水面,黑漆漆一片,像是随時能将人吞沒的樣子。
沈寧禾出去了一整日,到晚上也沒有回來。三三猜,定是他陷害的罪名太嚴重了,他自己去撈人都撈不出來。
他沒回來,三三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擔心。畢竟自己暫時逃過了一劫,但是這說明,邢桐跟易青瀾還在獄中,沒有得救。
三三焦急不安地在國師府裏等着,她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幹等。第二日晌午,外面終于傳來消息,說易家父子已被釋放。
三三做好了沈寧禾要回府的準備,卻不想,船夫過來跟她說,要送她出府,國師大人在府外等她。
三三見過船夫,但是因為每次過河的時候都膽戰心驚的,沒有注意船夫的長相。現在仔細一瞧,發現他是位中年男子,因為身形消瘦,且長久帶着鬥笠,佝偻着腰的緣故,她一直以為是個老人家。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湖泊之氣的影響,船夫臉上好似浮着一層黑霧。按照算命先生的說法,他這面相屬實是印堂發黑,命不久矣。
三三聽船夫說,奉主子之命,前來接她出府。三三聽後不做他想,只一心想着趕緊出府。這鬼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呆了。
船在湖泊上行走的時候,三三看着被船槳劃開波痕的湖面,突然想起了唐暮商所說的三條水波紋的組織。想來,那就是狼妖同朝中官員勾結的組織。
三條波紋,意為,三途河,生與死的邊界。
船夫将三三送至國師府門口,不多時有一輛馬車停在了三三面前。三三淡定地上了馬車,之後她就開始認真盤算,怎麽逃出去了。
她想故技重施,等馬車駛到繁華街市,趁着人多眼雜,從馬車窗戶口跳出去。
但沒等馬車駛到人多的地方,馬車就停了下來。停在一個驿站,三三下了馬車,看到有人朝她走來。
是位男子,長得人高馬大,五大三粗的樣子,臉上胡子拉碴,滿帶殺氣。三三下意識往後躲了兩步,卻見男子對她恭而敬之地拱手拜了一拜,再和聲和氣地道了一句:“游公子讓我來接姑娘。”
三三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游公子是誰。等那男子輕輕朝自己颔首點了個頭,她瞬間明白了。
游公子就是日游,日游來救她了!
“他人呢?!”三三激動萬分地要沖進驿站裏,找出日游。
“公子他沒來,他只是讓我來送姑娘出城。”男子回道。
“他沒來?只是讓你送我?”三三疑惑一聲。
“是。”男子點頭。
“他讓你送我出去,自己留下來,他想做什麽?他該不會是打算一個人對付那個妖怪吧!”三三邊說邊往馬車那邊走,“他想讓我一個人走,我死都不會走的!你快送我去見他!”
“姑娘,這是公子的命令!”男子見她回頭,趕緊大步上前,将她攔了下來。
“他是你主子,又不是我主子,我憑什麽聽他的!”三三不要臉的勁兒上來了。
“公子這是為你好!”男子見三三執拗,顯得頗為難。
“放屁!他要是為我好,就該讓我和他在一起!”三三兇道。
男子見三三柔柔弱弱一小姑娘,說起話來倒是聲如洪鐘,兇神惡煞。他愣了一愣,而後小聲道:“但是小人,不能違背公子的命令。”
“那我就自己去找他,你只要告訴我他在哪裏就好。到時候我替你求情,讓他不要追究你的責任。”三三與他商量道。
“這……”男子又為難了。
“這什麽這,你別看你長的挺結實的,打起架來未必打的過我。”三三挺直了腰板,怕男子不信,又伸出自己的一只拳頭:“你要試試嗎?”
“不,不了,小的相信姑娘武力勝于我。”男子見了三三這架勢,連忙搖頭擺手。
“那你快告訴我,他在哪兒啊!”三三跺腳道。
“公子,他,他眼下應該在宮裏。”男子眼一閉,妥協道。
“皇宮?”三三疑惑。
“對。公子雖然被放出來了,但是他同老爺都被聖上召進了宮裏。同時被召進宮的,還有國師大人。公子是趁此機會,讓人帶了假的消息到國師府,派人接出了姑娘。”男子解釋完又滿面擔憂地望着三三,有些語重心長道:“公子為救姑娘,着實費了一番功夫,還請姑娘不要浪費公子的良苦用心。”
“可他這次能出獄,是我費的功夫。他又怎麽能浪費我的良苦用心呢!”三□□問道。
從來她想的都是兩個人一起走,一起過日子。但易青瀾每次都想着怎麽推開她,怎麽一個人承擔危險。三三心裏還是有些委屈的。
三三回去之後,先去找的邢桐。她想,既然易青瀾已經被放出來了,那邢桐自然也被放出來了。她進不了宮,想着邢桐總有辦法帶她進去的。
三三去到邢府,還沒走近,遠遠望見邢府的管家站在大門口東張西望。等三三再往前走幾步,老管家望見三三了,一個箭步跑了過來。
他将三三拽到拐角處,悄聲細細地跟她道:“三三姑娘,宮裏現在有人在監視邢大人。你想見他,得跟我去另一個地方。”
三三不明所以,但知道管家可靠,便跟着他去了。
管家将三三帶去城中的一家醫館,醫館很大,大屋套小屋,裏面進出的人無數,男女老幼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三三混跡在人群中,倒也沒有人注意到她。
管家進去後,有人前來領路。三三跟在後面,走過了一間又一間的藥房,最後在一處後院見到了邢桐。
邢桐比她在大理寺見到他時更顯憔悴了,幾縷鬓發垂落下來,眼中布滿紅血絲,面容疲憊。他坐在案桌前翻閱着書籍,神情過于專注,以至于三三進來了都沒有發現。
“邢大人。”管家出聲提醒他。
邢桐聞聲擡頭,見到三三,輕輕點了點頭,接着管家就出去了。
“三三,你過來。”邢桐朝三三招招手。
“邢大人,知道你從大理寺出來了,我來看看你。”三三邊走邊道。
“三三,十年前的事,寄青應該大致都跟你說了,但是有些事情,他其實也不清楚。”邢桐緩緩道。
三三走到邢桐身邊靜靜聽着,沒有出聲。
“我有很多事情隐瞞了你,但三三,我對你沒有惡意。”邢桐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想保護我。”三三理解道。
邢桐從來沒有傷害過三三,不跟她說那些事情,是怕把她卷進漩渦中。如今不得不說,是因為她已經身處漩渦中心,她需要明白周遭的局勢和可能出現的危險。
“十年前,朝廷命我去捉拿狼妖,并讓我處決被狼妖抓走的無辜百姓。我當時放走了一批人,易太傅在此過程中,幫了我不少忙。其中,他幫我照顧了梁大人唯一的後人,梁澤。”邢桐娓娓道來。
“梁大人?易青瀾的親生父親嗎?”三三問。
“是。”邢大人點頭:“當年我還是大理寺卿,而梁大人是朝中的刑部尚書,為了協助我捉拿狼妖,以身犯險,假意與造反者為伍,幫我們找尋找關鍵證據。後來他身份敗露,被狼妖滅口,他唯一的子嗣梁澤便由我照管。但狼妖對梁大人記恨在心,我擔心他會對梁澤下手,便派人将他送出了王城。”
“你将他送去了哪裏?”三三問。
“單稗縣。”邢桐淡淡道。
“單稗縣?!什麽時候?十年前嗎?”三三震驚道。
單稗縣就在慕曾隔壁,原來他曾經離自己那麽近,這是三三沒有想到的。
“對,十年前。那時我派了七個人将他護送過去,并且留下來照顧他。哪知五年後發生意外,梁澤妖化,殺了其中六個人,還有一個有幸逃脫,趕回來向我通報。我接到消息後就啓程去了單稗,但是沒想到,屍體會出現在慕曾,同時梁澤也死了。我不知道這當中發生了什麽,想着先将屍體運回王城再做調查。”
“梁澤的屍體在那裏面?”三三又是訝異一聲。
五年前,邢桐叫三三背運七具屍體到王城。她不知,原來易青瀾的屍體也在裏面。
“是。”邢桐點頭。
“那消失的那具屍體……”三三恍惚想起自己将那七具屍體運到王城後,其中一具消失不見了。
“是他。當時你的行蹤已經被人發現了,我為了保護梁澤的屍體不會出現意外,命人悄悄帶了走。”邢桐解釋道。
“是你将他帶走的?!”三三感到不敢置信:“那你怎麽還責怪我,扣我工錢呢!”三三第一反應是想到那時候邢桐說她辦事不力,要扣工錢。但是轉念一想,如今邢桐對自己寬容大度,跟親妹妹似的照顧,在她身上花的錢,早就不止那點工錢,連忙認錯:“我就随口抱怨兩句,不是說真的,邢大人別往心裏去。”
邢桐聽後擺擺手,表示不以為意:“當時我只是想找個隐蔽的地方将粱澤的屍體藏起來,但是不曾想,後來遇到了一位仙人。他說他還沒死,能救。果不其然,他救活了粱澤。死後複生的粱澤一切正常,就是性格有些冷漠,不怎麽與人交談。我怕引人懷疑,不能親自照顧他,便将他托付給了易太傅。易太傅本是局外人,只是因為幫我而被人陷害,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為我頂罪,而我卻坐以待斃。”
“可是對方是妖,你連他藏在哪裏都不知道,又有什麽辦法對付他呢?”三三道。
這話聽着有些不中聽,可事實便是如此。妖天生法力強大,更何況沈寧禾老奸巨猾,加上這麽多年,吸取了無數凡人的精魂,早就不是當年的他了。
“他是妖,我作為凡人對付不了他,所以我找妖來對付。”邢桐道。
“妖?”三三怔了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麽些年,我不是什麽也沒有做,三三。”邢桐淡淡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三三聽不大明白。
“我現在要入宮一趟,三三,你留在這裏等我回來。”邢桐看到管家這時在門口走動,突然起身道。
“我也要去,你們帶上我吧!我有用處,我能捉妖。”三三看到邢桐要走,連忙跟上道。
“我不想你有危險,粱澤也不想。”邢桐拒絕了她。
“可是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他了,現在去,最起碼還能見他一面。我保證我會躲的遠遠的,不讓狼妖傷害到我。”三三保證道。
三三的央求很有效,因為邢桐明白她的意思。他總能設身處地的為別人着想,所以最後他還是帶上了三三。
在馬上車,邢桐将這麽些年來的準備告訴了三三。
那年聖上駕崩後,謀逆的親王沉寂了一段時日,同時與他勾結的官員都消失隐匿起來。邢桐沒有辦法将那些與之勾結的官員一一抓獲,只得暗中調查,這一查便是十年。十年間,有大大小小的官員露出馬腳,被他抓獲。但還有一些老狐貍藏的太深,他抓不到。
易青瀾知道所有的事,包括他父親如何死,他自己如何死而複生。重獲新生的易青瀾擁有法力,不知道是因為體內有妖血的緣故,還是他被仙君所救的緣故。他一心想要報仇,想要鏟除狼妖一派。他幫着邢桐調查朝中官員,他同意與宋丞相四小姐成親,便是想借此查查宋丞相的底細。他在與宋家多次接觸的過程中,發現宋府上空時常有冤魂飄動,且府內常有結界。他斷定,宋丞相也是與妖物勾結在一起的人。
這次易太傅被陷害,也是想将計就計,引蛇出洞。畢竟,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徹底鏟除狼妖。
在易太傅入獄後,易青瀾布在城中的暗線終于發現宋夕涵在為誰做事。他們看到宋夕涵悄悄去國師府見了沈寧禾,易青瀾及邢桐由此斷定,狼妖便是那宋寧禾。
邢桐一直知道十年前抓獲的狼妖是假的,因為在他們結案後,城中還是有人離奇死亡。他沒有将此事告訴沈寄青,是怕他知道後更痛苦。因為這樣的話,睿兒姐弟就是白死了,他會更自責。他将沈寄青調離王城,也是希望他能平複心情,淡忘那些傷痛。可惜誰知,這麽多年,沈寄青還是一直放不下這個心結,以至于無意中将睿兒的魂魄扣在了凡間許久。
“聖上怎麽想?”三三最關心的問題是這個。
如果如沈寄青所言,他是注重皇家顏面的,想要封鎖當年的往事,那麽就算邢桐他們聯手将狼妖殺了,他們最後也不會活命。
“聖上遠沒有看起來那麽迂腐。如果不是他故意放寬了對我的管束,我這幾年,也不能拿那些官員怎麽樣。”邢桐分析道。
朝中官差職權變動,勢必牽一發而動全身,邢桐能拿下那些與狼妖有過勾結的官員,沒有皇帝暗中允許,是不可能實行的。
“我與易青瀾所有的行動都是在計劃之中,那麽三三你呢?你是怎麽回事?你與狼妖做了什麽交易,能讓他決定放我們一馬。”邢桐定定望向三三。
因為邢桐想要做的事是有可能需要豁出性命的,所以他對每個人都會懷疑一下,包括三三。他知道三三與沈寧禾有往來,所以當他身陷大理寺時,對她有過懷疑,三三是不是與狼妖其實是一夥的。
但是剛剛他被放出大理寺,沈寄青來接他,得知是三三與狼妖做了交易,狼妖才答應将他們放出。就此,邢桐不再懷疑三三。
“他說他要娶我,我答應他了。”三三誠實道。見邢桐聽後面露厲色,一幅要“教訓”自己的樣子,又急急補充道:“我又不傻,等他放了你們,我難道不會跑嗎。”
“三三,此事還是太兇險了,你以後萬不可以自行做決定。”邢桐後怕地搖搖頭。
“我知道了,以後我天天跟着你們,不讓你們出事,也不讓自己出事。”三三讨巧賣乖道。
“唉……你啊!”邢桐聞她此言,無奈地直搖頭。
沈寧禾答應幫三三救人,用的不是什麽好方法。他找到一個替死鬼,控制了他的心神,讓他去跟皇上說,那把匕首是自己栽贓給易太傅的。
替死鬼就是宋丞相,他被人揭發在家中私藏官銀。朝廷派人調查,在他卧室裏搜出了兩把刻有易家标志的匕首,由此被抓。他被押到皇帝面前,拒不否認,說栽贓的理由是太傅與自己不和,想要掰倒他,提拔自己人坐到那個位置上。
他說的有頭有臉,皇帝不知道出于哪種心思,真就将易家父子與邢桐放了,同時将宋丞相關了起來。
這時,易青瀾進宮告發了沈寧禾,說宋丞相是聽了他的旨意,才栽贓的易家。他沒有證據,只求當面與沈寧禾對峙。皇帝聞言,又召了沈寧禾入宮。
易青瀾趁此機會,派人到國師府,假傳沈寧禾的命令,将三三接了出來。他原本的打算是一口氣将他送出關外,但是不曾想,三三死活不肯走,轉頭就回來了。
“如果不是為了你,小澤不會這麽急切的和沈寧禾正面對決。所以三三,你不要辜負他的良苦用心。他這段時間疏遠你,也是想保護你。”邢桐解釋道。
“他不該瞞着我,不該故意疏遠我。我是什麽人,他不清楚嗎?他這麽做,只會讓我傷心!”三三怨憤道。
三三一直覺得,愛一個人,就該給他她想要的,而不是自己想要的。
三三與邢桐趕到宮中,局勢已經有些劍拔弩張。易青瀾與沈寧禾對峙,但是沒有證據,便想要傳喚沈寧禾府中的下人。他說沈寧禾府上的人都不是正常人,而是被沈寧禾控制了心神的活死人。但因為沈寧禾是朝廷命官,位高權重,如果沒有明确的證據就過去抓人,事後調查結果若不是易青瀾說的那樣,皇帝也會比較難做。因為朝中大臣會覺得他們的君主可以胡亂聽信無知小輩的讒言,對自己不信任,到時人心動蕩,皇帝的龍椅也坐不踏實。
三三到了皇宮之後,邢桐讓她站在自己身後,想要替她擋一擋視線。但沈寧禾還是發現了三三,他看看三三,再看看易青瀾,瞬間就好像明白了什麽。
“三三,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嗎?”沈寧禾目光陰戾地盯着三三。
皇帝聽見他突如其來的這麽一句,有些不明所以。剛要開口質問,就得沈寧禾旁若無人地接着道,“三三你好好看看,這些都是卑微可憐的凡人。”話說完,大手一指坐于上方的皇帝:“就連這個在你們眼裏的九五之尊,于我看來,都是蝼蟻一只,我都不屑動手。三三你為了他們背叛我,你會後悔的!”
興許沈寧禾原本沒什麽罪,可是這話一出,就十足十地是犯了大不敬,不赦之罪。
皇帝在脫了将軍的戰袍,搬進皇宮過上養尊處優的日子後,頭一遭見到有人這麽猖狂,竟敢當着自己的面辱罵自己。他登時體內的殺心複蘇,血氣上湧,立馬站起來,要找把刀來将沈寧禾的腦袋削了。
但沈寧禾哪裏懼怕這些,他已經被三三氣的瘋魔了,要大殺特殺。幾乎是一瞬間,殿中狂風四起,霧氣翻湧,沈寧禾的面容漸漸扭曲,瞳孔出現青色的光芒,手掌長出利爪。眨眼間他便來到了三三面前,扼住她的脖子,想要掐死她。
三三這時已經全身戒備,反應敏捷,一手直接抓住了沈寧禾的手腕。但沈寧禾來勢兇猛,三三力氣比不過他,還是被他扼住脖子往後推出數丈遠。三三的後背抵在宮殿中的梁柱上,因為沈寧禾在将她往上提,所以腳已經離了地。
三三不用呼吸,即便被擰住脖子,也沒有窒息的感覺。她只是害怕沈寧禾将自己的腦袋從脖子上拔下來,她接不回去。
“三三!”易青瀾見狀大喊一聲。
他沖破風層,雙手按住沈寧禾的肩膀,掌下生出法力,想要将沈寧禾的肩胛骨捏碎。那是三三第一次看到易青瀾使用法力,他周身散着一圈紅光,雙目赤紅,全身的血管浮于皮膚表面,仿佛随時要崩裂開。那情形,三三都以為他随時要去見閻王了。
邢桐知道形勢不妙,立即取下腰間的琉璃寶相盒。盒頂的封印甫一揭開,立時有無數黑色氣體從寶相盒四周的小孔中飛出。它們飛到空中幻化成精怪的模樣,團團圍住沈寧禾。
那是邢桐這十年間從各個道觀、捉妖師手中買來的小妖,為的就是有遭一日能對付狼妖。但那些妖大多數都只是剛修出具形,沒什麽妖力,即便數量衆多,也無法對沈寧禾造成威懾力。不過好在它們分散了沈寧禾片刻的心神,易青瀾借此機會,将沈寧禾甩了開。三三的脖子終于脫離了沈寧禾的利爪,因為腿腳無力差點摔到地上,所幸易青瀾及時接住了她。
三三還沒來得及同易青瀾說話,身上兀地掉下來一個東西,東西堅硬,落在地上“咚”地沉沉一聲。
立時以那物體為中心,有紅色光芒在地上幻化出一朵巨型蓮花的模樣,蓮花的花瓣朝四周不斷延長,鬼門大開,黃泉道現世。
雖說冥王不願意管凡間的事,但三三,他還是想保護的。小白領着鬼差從黃泉路趕來,他見了當時的狀況,立即在三三周身設下一道屏障,将她護在當中。小白再一揮袖,黃泉從地面湧出,兜頭蓋臉地朝沈寧禾劈去,勢要将他四分五裂。
“自不量力!”沈寧禾躲掉第一個攻擊之後,冷聲嘲諷一句。
他飛到空中,伸出一只手掌,黃泉便像是□□控了般擰成一股繩狀,被沈寧禾攥在手中。
就在沈寧禾揮動衣擺,要将黃泉打散,将地面的凡人全都淹在裏面時。宮殿外響起了一道清朗聲音:“還好,沒來遲!”
三三擡頭一望,發現是度先生,度先生攜了一位年輕女子來。女子穿白衣,容貌出衆,氣質出塵,仿若不是凡間人。
就見女子靜靜立于門前,身未動,衣袂飄揚。殿中黃泉被風卷起,一圈一圈繞住沈寧禾。四周傳來鳥雀鶴鳴,聲音悠揚如從遠古來。三三仿佛聽見群鳥齊齊扇動翅膀,振到耳朵開始嗡嗡發麻。
有萬道光芒穿過大殿琉璃瓦,破空而來,傾灑在宮殿中。女子立在那處,身上忽然出現無數的光亮。那些光亮在她身上緩緩游離,最後聚到眉心,變成一個血紅色的印記。當印記光芒最甚,似要從眉心破出。
頃刻間,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連同四周的風,萬雀的啼鳴,流動的黃泉。再下一刻,光亮自女子眉心飛出,變成一束束光線,将沈寧禾捆成了一截麻花。沈寧禾想要掙紮一番,卻不料打回原形,變成了一只青眼狼。
“上神,這孽畜作惡多端,當形神俱滅的好。”度先生看了眼在地上扭來扭曲的青眼狼,輕描淡寫道。
“神君說的是。”女子輕輕點了個頭,再一揮手,光線驟然收緊,青眼狼慘叫一聲,身體分裂成數塊黑色的煙霧,散在空氣中。
與此同時消散的,還有一根金色的光線。
三三最後聽到他尖銳的慘叫聲:“三三,我要你一起死!”
度先生看到随着狼妖魂魄一同消失的光線,神色陡然大變。他伸出手,想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命數如此,你我皆無能為力。”女子輕聲道。
度先生聽聞女子這番話,神色黯然,他擡頭望了望不遠處的三三。三三此時還坐在地上,雙手環抱住易青瀾的脖子,面上露出劫後餘生的欣喜。
“是了,我無能為力。”度先生苦笑一聲。
女子轉身欲離去之時,身後有人叫住他:“請問姑娘,認識元槐嗎?”
女子回頭,看到還處在淩亂中的邢桐。他來不及整理儀容,急急忙忙就跑到了女子面前。看神情,只覺得他萬分的緊張、不安。
“那是家女。”女子淡淡道。
邢桐聽到這個答案,驚愕了一聲。畢竟面前這女子單看相貌,只二十來歲的模樣,看不出已經有一個如三三那般大的女兒。女子的眉眼,與元槐五分相似。
“那,那她如何了?”邢桐反應過來,接着問道。
“過世了。”女子道。
“過世了……”邢桐聽到這三個字,身形猛地一晃,差點沒站住。
“生死平常事,你實則不必挂懷,家女生前安然無憂,這便足夠了。”女子勸慰道。
神仙對于生死總是看的開的,因為他們壽命恒遠,不在紅塵中。可是凡人一生短暫,總是會被生老病死所困。知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道理,可是又有幾個人做得到呢?
邢桐的最後一根心弦徹底繃斷,眼淚決堤,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