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後來是怎麽下電梯、怎麽被塞上車的,許棉完全沒印象了,就記得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坐在保時捷副駕。

她認真地确認了一遍車标,誠懇地轉向開車人:“江總,你有考慮過賣車營生?”

車內光線昏暗,男人的表情一概看不清,只能看到輪廓分明的側影:“不考慮。”

許棉也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現在去哪兒?”

霍江逸:“住的地方。”

許棉小聲嘀咕:“不是說家裏的經濟來源都不能用了嗎。”

一個富二代,家族的支持是方方面面的,資源、人脈、背景、金錢,乃至房車。

許棉甚至想到,她身邊這位江總聲稱從小在國外最近才回國,那國內的資産妥妥是不會自己置辦,有也是家裏的,既然如此,沒了家族的支持,他哪裏有房子?

霍江逸沒回答,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腳邊。”

許棉:“啊?”

霍江逸多說了一個字:“你腳邊。”

許棉低頭,腳邊一個紙袋。

她把紙袋拎起來,打開,三明治、水果盒,一個大紙杯,紙杯裏沒有咖啡沒有奶茶,卻是熱水,熱水裏泡着一小罐牛奶。

“公司福利。”霍江逸邊開車邊淡定道。

許棉愣了愣,一天的舟車勞頓加折騰讓她有點反應無能:“謝謝。”

霍江逸:“吃吧。”又忽然道:“意大利米蘭聖瑪利亞感恩教堂知道嗎,裏面有一幅名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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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棉打開一次性餐盒,三明治的香味刺激着味蕾,她吞了吞口水,下意識道:“知道,達·芬奇名畫,《最後的晚餐》。”

霍江逸:“嗯,最後的晚餐。”

“……”

許棉快哭了:“老板,我這晚飯還能好好吃嗎?”

霍江逸很輕地哼笑了一聲:“吃吧,不和你開玩笑了。”

車子平穩前行,路燈光影和車流交織的燈光在車窗玻璃上一幀一幀地閃過,車內靜谧無聲,只有許棉偶爾吃東西時發出的很輕微的聲音。

她吃的很慢很小口,一點也不急,吃相也很好,不掉面包屑不掉食物殘渣,一口就是一口,動靜也小,幾乎沒有聲音。

吃完三明治,卻沒動果盒,也沒動泡在熱水裏的小罐牛奶。

“你晚上吃過了嗎?”她轉頭看身邊。

霍江逸開着車,沒說話。

許棉:“我太餓了,吃了兩口才想起沒問你,你要沒吃的話,牛奶和水果也能先墊墊肚子。”

霍江逸忽然嘆了口氣:“本來這是頓‘最後的晚餐’,你這樣,我怎麽好意思破産倒閉不聘用你。”

許棉:“那就別破産啊。”

霍江逸:“有點難。”

許棉:“難怕什麽,你又不是一個人。不是還有我麽。”

霍江逸在開車之際忽然側頭看了她一眼。

夜幕下飛馳的保時捷一個變道剎車停在路邊。

車內,許棉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及時改口:“當然如果江總覺得沒錢公司開不下去,我明天就另找工作。”

方向盤後的男人卻只是看着她。

許棉不解:“?”

霍江逸側身,左胳膊往方向盤上大大咧咧一擱:“我一開始以為你有點歪心思,不管不顧先往我辦公室的椅子上一躺睡覺,後來看你有點真本事,才打消疑慮。可我暫時在經營公司上面水土不服是事實,家裏切斷經濟也是事實,你倒是比我對我自己還有信心?小張啊……”

許棉重重咬字:“許!”

霍江逸:“許,小許,來,你來告訴我,為什麽?”

許棉沒有吭聲。

思緒卻兀自回到了錦豐大樓的一層大廳。

當時那位值班的警衛告訴她,今天樓裏那撥來維權的大爺大媽動靜鬧得一點也不小,別說十三層,整個樓都聽到了動靜。

他們值班安保也都接到十三層的樓層通知了,立刻上去,上去之後看人太多,就要報警,“江總”卻攔住了。

“沒必要。”他說。

大樓值班安保不解,勸他報警。

他卻堅持不報警,不僅如此,還迅速帶頭安撫人心,送走大爺大媽,既沒要他們賠償撞壞門禁破壞室內的損失,更沒有出言脅迫。

最後那保安用八卦的口氣和許棉感慨:“要說我以前都覺得咱海城的富二代沒個人樣,這十三樓的江總真的一點也不一樣。你別看他開跑車平常吊裏吊氣的,和別的富二代沒什麽不同,脾性心腸是真的好。我們同事今天下午親眼看見的,當時一個被忠正國際騙的老婆婆不肯走,一直哭一直哭,也是江總親自去安撫,再親自把人送下來的。幾個前臺迷他迷得不行,說是什麽又有錢又紳士又仗義。”

……

許棉拉回思緒:“那當然是因為,我剛來海城,都沒安定下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當然不能就這麽放手了,就算要走,也得‘騎驢找馬’吧。”

又嘀咕道:“再說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江總你這邊就算突然沒家裏支持了,好歹能把工資發出來吧,那我當然先呆着了。”

霍江逸揚眉:“只是這樣?”

許棉睜大眼:“當然。”

霍江逸緩緩轉回身,口吻意味不明:“是麽,我還以為你看中了我的美色。”

許棉伸手按車門鎖:“那還是告辭了。”

霍江逸嗤了一聲,發動車子:“走了,這麽晚你還想一個人在路上瞎溜達?”

許棉順口道:“不瞞江總,我對你的美色誠惶誠恐。”

霍江逸:“坐穩了,公司福利,帶你去住大豪宅!”

半個小時候後,霍家豪宅圍牆外。

夜黑風高,磚牆高聳。

許棉努力地昂着脖子往上看,豪宅她是沒瞧見,就看到牆,除了牆就是牆上面高高拉着的防盜電子圍欄。

霍江逸站在一旁打電話:“小張,電拉掉了嗎?——嗯,我在外面。”

過了一會兒,牆那頭忽然傳出一點動靜,又接着伸出一條左右搖擺地胳膊:“二少爺!這兒呢!”

此刻的許棉已經非常佛了。

什麽海漂什麽找工作什麽拼搏奮鬥什麽豪宅?

她就像找個地方睡覺,睡覺!

很久之後許棉也問過自己,在這種初出茅廬,獨自一人來到大城市、無親無友、手機壞了證件沒帶身上還沒錢的情況下,她怎麽就腦抽了有膽子敢獨身和一個認識才幾個小時的男人這樣相處?

大概因為年輕、思想太純潔了吧,許棉這麽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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