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盡管做了一宿的噩夢，被死鬼婆婆又反複來回地教訓了整晚。又累又怕，眼底一片青黑，上眼皮總忍不住要挨上下眼皮。
可一聽說計生辦的領導們要莅臨自家孫女十二天酒現場，并借機宣傳什麽的。
許來娣又立馬精神抖擻起來，二話不說起了炕，換了身新衣服。還沾了兒媳婦的頭油，認認真真給自己梳了個纂兒。又拿那胭粉細細抹了臉，央親家母用眉筆給自己畫了眉、描了眼線。
為了掩蓋住眼底的青黑，她這都不惜當起自己慣常最讨厭的‘妖精’了！
也是為兒為女付出良多。
李金蘭心中感嘆，就希望親家母這股風啊，抽的長一些、久一些。別幾天功夫又現了形，叫自家閨女和姑爺又白受許多嫌棄甚至磋磨。
唔！
親家母心裏那點兒想法簡直都在明面上，叫人想要忽略都難。可有什麽辦法？她這重男輕女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又哪裏是說一句改過就能徹底扭轉的！
許來娣嘆息：“親家母，唉，說別的都是故事，你就看着我以後咋個對待福妞兒和倆孩子吧！”
話都說到這兒，李金蘭就是心裏一千一萬個不信，那也得含笑點頭說幾句從沒懷疑過親家母慈愛的話不是？
畢竟往後的日子長着，自家閨女和倆外孫女還得在這老家夥手底下讨生活呢！
可不等着她這客套話說出口呢，就叫一道突如其來的嘲諷給截了胡：“還能咋對待？那肯定是如珠如寶，頂在頭上怕吓着，含在嘴裏怕化了呀。畢竟有傳根這麽個疼媳婦的情種在，她許來娣想再見叫寧家添個男丁除非自己老蚌懷珠了呀！這怎麽着也逮不到魚了，蝦可不也跟着成了好玩意兒了？”
這話說的，簡直都特麽的不止陰損啊！
李金蘭冷笑，眯眼看着踩梯子站在隔壁牆頭上曬土豆幹兒的馮家老太太：“喲，我還當誰家狗沒拴好，青天白日就給放出來亂咬人了。合着還是你這麽個吃人飯不吣人話的！不是我說啊親家母，你們家樣樣都好，就這個鄰居實在是操蛋！
我這好歹也活了五六十歲，就硬沒見過比她更小心眼見不得人好的！”
突突突一大段，都不帶半點兒歇氣兒的。就把隔壁這個馮家老太太給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蹦過來掐死李金蘭這個欠不登她二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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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對頭那敢怒不敢言的慫樣看得許來娣心裏那叫個暗爽啊，忙笑呵呵點頭跟親家母站在了統一戰線上，各種火上澆油：“親家母習慣了就好，這人啊，一輩子就這麽心眼小、覺悟低。氣人有，笑人無的厲害！這一大早上的就開始犯渾，十有**是紅眼病犯了……”
“呸！”馮家老太太一口黏痰隔空吐口過來：“紅眼病，眼紅你？啧啧，許來娣啊許來娣，你可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特麽的就是眼紅村口的二傻子，也不至于眼紅你啊！再不濟那傻子是個有種的，就生一窩小傻子，也比某些個百年後家業不知道歸誰的絕戶棒子強不是？”
啧！
這話兒……
簡直叫寧寶兒隔窗聽着都覺得惡毒好麽？說這老婆子跟自家這便宜奶奶沒仇都沒人信！
也确實，老馮太太崔求弟跟老寧太太許來娣從小一個村兒，屬于不同一根苦藤上結的兩個差不多苦的苦瓜。同樣出生在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一樣的年紀出嫁，嫁的還是同一個村子的兩個隔壁鄰居。
沒事兒還得被拿來相互比對下呢，更何況崔求弟打小就把許來娣當成冤家敵手般防備攀比着？那絕對處處較勁兒沒商量啊！
可惜她這個人吧，實在是差點兒運道。比婆婆，比男人，比這小日子的紅火程度，處處被許來娣給穩壓一頭。終于在生子這一條上，叫她把許來娣給壓到喘不過來氣兒了吧！
這齊整整六個兒子又要挨着盤地娶媳婦結婚了……
六個兒子六座房，六份彩禮六場酒席。就算是在那崇尚勤儉節約，革命化婚禮的年月，這六個兒子的婚事也操碎了她一顆心。
熬掉大半條命，可算把兒子們的婚事都給操持完。隔壁許來娣已經扒了老舊的茅草房，蓋上了村裏數一數二的紅磚鐵瓦房。
比了一輩子，除了兒子數量之外就再也沒有一處能比過的，那都已經夠叫人揪心了。更何況她家老兒子還要學着隔壁寧家小子做那勞什子結紮？
想想那小混蛋說兒子那玩意有倆就對祖上有交代了，要那麽多幹啥？定窮定窮的，生多少孩子不是跟着遭罪的話，馮老婆子崔求弟這心裏就騰騰冒火。
這一個忍不住，可不就上趕着找上了茬兒？！
原想着在鄉親們面前跟許來娣吵吵起來，揭穿她比自己還要重男輕女、想孫子都要想瘋了的真面目。頂好把寧傳根那個獎金啊、工作啊，都給攪合黃了。
省得那個狗屁的四大香像吊在驢子前頭的胡蘿蔔一樣，饞着她家老兒犯渾。
可，她這點兒小伎倆碰上了李金蘭和許來娣強強聯手……
那結果，可不就只有一個慘字可以解釋？
該着這老太太倒黴，原本一頓打就能擺平的事兒。偏趕上許來娣餘光一掃，看着計生辦那輛熟悉的小轎車正徐徐往自家院子開過來。
當時她這氣沖沖的腳步就分分鐘停住，只掐腰冷笑地看着老對頭，默默把摁住她好好摩擦一頓的想法兒變成了踩着她賣好計生辦，樹立自己男女平等開明好奶奶的新形象！
于是等着計生辦的幾位領導下車後，就聽着寧家老太太正氣勢洶洶地對着隔壁牆頭上的老太太……說教？
唔，雖然語氣嚴厲了些，措辭也相當尖銳，但卻句句在理有沒有！
對嘛！
好孩子不分男女，更是貴精不貴多。那爛木樁子再多，不也是燒火的貨？還不如去蕪存菁，集中心力、肥力的伺候一兩棵好苗子。好好照看着，真長成棟梁了，那都福澤不止三代！
萬一就魚躍龍門，徹底脫離了這莊稼院地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