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抱着例行敲打的心，結果卻誤打誤撞知道了老太太這心中隐秘什麽的。寧寶兒也只能嘴角微抽，暗道一句這真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了。
不過任憑這老太太的童年再如何的凄慘落魄，那也不是她變成生殖癌，歧視、嫌棄女孩兒，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的理由對不對？
這麽一想，寧寶兒心裏頭那點小憐憫分分鐘煙消雲散。嚴肅了眉眼，借着自家太奶奶的身份繼續給自家爺奶和老爸上男女平等的思想教育課。
是的，男女平等。
寧寶兒雖然盼着盡可能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質、家庭地位等等。甚至不惜給自己編造了個福澤深厚的福星光環，可她也懂得不能矯枉過正的道理。沒得叫好容易得來的家人，從一個極端走進另一個極端。
聽從舊社會走過來，當年還裹了小腳的婆婆大講特講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兒也是傳後人什麽的。
許來娣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木頭人般地呆立了半晌，才見她終于擰眉，神色間滿滿複雜地問：“那……媽你當年拽着我的手，說丫頭小子都無所謂。教養好了，丫頭也能頂門立戶的話，是真的，不是随口安慰我？”
‘老太太’一愣，随即皺眉嗔道：“那你覺得我一個當婆婆家的，能有事沒事跟兒媳婦逗悶子？還是關于生養方面的大事？你呀，就是個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佞種!不吱聲不吱氣兒的，偏就能一條道跑到黑。”
“我這為了家庭和睦，省得我兒子夾在咱們娘倆中間做蠟。很多的事情，我都點到為止，再不肯多說一句唯恐讨嫌。誰想着你這個牛心左性的，不但帶累了我兒子，還把我孫子孫女的都給整跑偏了呢？虧得天佑寧家，來了寶兒這麽個小福星。要不然……”
這‘老太太’眸光一冷，滿滿譏诮地看着許來娣：“要不然你們以後就算是死也閉不上眼，得背上幾輩子罵名被人恥笑！”
一說起這個，許來娣就想起神仙托夢。這雙膝就忍不住發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是是是，是我老糊塗，老封建。挖空了心思地想要孫子，錯待了倆小孫女兒。以後，不，現在開始我就痛改前非，再不想什麽孫子不孫子的。就好好教養倆孫女，讓她們都長成國家棟梁，以後可以光宗耀祖的那種！”
呃！寧寶兒冷笑，心中不住腹诽：你是沒法兒繼續再想了吧？既怕且慫，還被直接抄了後路，斬斷了一切可能什麽的。
除了認命，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
不過心裏再怎麽明鏡兒似的，她這也不得不作出贊賞臉：“嗯，雖然亡羊補牢，但好歹為時未晚。不過光你自己改過還不成，還得督促着栓柱、招娣她們姐七個和傳根一起改！”
“哎，媽說得對，我聽媽的，可……”可孩子們都大了，生就骨頭長就肉。什麽想法啊，習慣的都已經定了型。想改怕也是不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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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來娣心裏委屈一籮筐，偏‘老太太’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
“沒有什麽可不可的，自己種的惡因，就得自己承受這惡果!我餘者不問，只跟你這個罪魁禍首說話。一旦她們再有什麽重男輕女的表現被我給知道了，哼哼！我就啊，免不了日來入夢，找兒媳婦你唠唠嗑兒！”
挺親切溫和的一句話，聽在許來娣耳朵裏卻好像晴天霹靂般。
吓得她魂飛膽喪，不停地大喊着婆婆饒命。
等親家母李金蘭啪啪敲門，問她倒是咋的了，怎麽像是被夢魇住了的樣子時。她都還依然手刨腳蹬着，嘴裏嘟嘟囔囔說着不要，不要，求您別這麽狠心。
又一次出糗被親家母給聽了個七七八八什麽的，把許來娣給窘的喲！都恨不得變成一只鴕鳥，把頭鑽進沙堆裏永遠不要出來。
偏門外那個不識趣的還在當當敲門，一疊聲地問她還好麽？怎麽樣？到底用不用去衛生所看看？
“不不不，我沒事兒，親家母不用擔心。就，就這今兒不是咱寶兒的十二天酒麽？我這心裏惦記着，就怕那麽大的場子再出了什麽纰漏。許是心裏惦記太過，說夢話都帶出了點兒。倒是連累親家母不得好睡，真是太不好意思。”
許來娣在微弱的晨光中微微一笑，連說今兒且有得忙呢！親家母趕緊趁着天色還早，再略躺會兒養養精神。
那逐客的意思也相當明顯了。
真只是恰巧聽到動靜，想要表達下對親家母關心的李金蘭眉頭一蹙，繼而失笑。算了算了，看在她好歹給自家閨女養了個好姑爺的份兒上。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這個糟老婆子一般見識！
回去好好閉目養會兒神，一會兒外孫女寶兒的十二天酒上且有得忙活呢。
雖然有借機邀請，跟市裏計生辦搞好關系的意思。可送請柬的時候，寧家是真沒敢想對方能撥冗前來。
畢竟領導麽，那都是日理萬機的忙人兒！
可事實上，雖然報紙、廣播的各種宣傳，極力鼓吹男子輸*精管結紮術的種種優點和優厚獎勵。但幾千年血脈傳承，多子多福的老思想在前。又有流傳已久的，關于結紮種種影響健康、性*能力甚至壽命的謠傳在後。
以至于別說領導們預想的門庭若市了，就……
就寧傳根之後，整整兩天，連個零的突破都沒順利得見！
這個時候接到寧家送過來的請柬，正焦頭爛額中的幾位領導可不就眼前一亮，趕緊拍板定下了全員出席麽？
然後借機大力鼓吹，啊呸，是大力宣傳。
讓這股子計生風以三和村為基準，向全市輻射開來。一頭是超聲罰款、黑戶，多少年不給上戶口、不給分地，還要連累家裏有工作的被開除。
一頭是十字披紅，被樹立成标兵模範。得獎金，有機會農轉非。如此強烈的對比之下，還就不信都能忍住不動心了！
萬事開頭難，只要有一個領頭的，幾個跟從的，慢慢形成了風氣，演變成了個良性循環。親自體驗到了計劃生育的好處，他們相信，就是再鼓動人們超生、多生，都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