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臨走前,她又打包了一份蝦仁炒飯,想着帶回去給姜睿那小子。
往前沒走多遠,手機就震動起來。姜盼打開,就看到了安成的來電顯示,順手一滑,接聽。
“姜盼,你在哪兒了呢?宴會都已經結束了。”電話那邊的安成因為找不到姜盼有些火急火燎。
姜盼漫不經心地把手機換到另一邊耳朵,悠悠地說 : “先前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了,行了,待會兒我把定位發給你。”
挂了電話,她定了下位,正準備給安成發過去,眼角餘光忽然瞥到旁邊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她吓得差點跳起來!
猛地往後退了幾步,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緩了會兒,她才感覺原先被扭到的腳又開始隐隐疼了起來。
她鎮定了許多,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往燈柱下一照,才發現那團黑乎乎的影子似乎是一個人。
那人靠着燈柱坐着,被姜盼的手機光一照,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往另一側縮了縮,膽怯地望了過來。
姜盼看清那人後,身體一頓。
那是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奶奶,銀白色的發絲如同枯草一般,亂七八糟地絞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個臉,她身上的衣服很髒很舊,一看就很久沒洗了。
不知為何,她心微微顫了一下。
姜盼從來不是一個富有憐憫心的人。她身邊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冷漠無情,心如磐石,就是一塊捂不熱的臭石頭。
然而,因為當年的那件事,她在默默地為自己贖罪,哪怕是一件小事,哪怕僅僅是杯水車薪。
姜盼不好判斷她是走失的老人還是乞丐,猶豫了一下,她上前一步 : “老人家,有什麽需要我幫你嗎?”
那老人原本還很怕她,又見她似乎并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也漸漸放下了防備,兩只渾濁的眼球瞅着她,卻一直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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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盼環顧四周,夜幕降臨,周圍的幾家小炒攤生意開始熱鬧起來,大多數都是年輕男女。
她移開步子,打算朝那個方向走去。
身後忽然有沙啞的聲音響起,有些悲涼 : “……都死了,家裏就剩我一個人老不死的,兒子孫子都死了。”
姜盼腳步一頓,卻沒做停留,還是迅速地離開了。
老人嘆了一口氣,把整個身體都蜷縮了起來,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道一言不發,眼角濕潤,卻不見淚。
該掉的淚水,這輩子她早就掉完了。
過了一會兒,身旁忽然傳來腳步聲,老人沉浸在自己的悲傷當中,已經對身邊的一切不再感興趣。
肩膀忽然被人碰了一下,老人詫異回頭。
姜盼蹲下去,把手裏熱乎乎的蝦仁炒飯遞給她,另一只手拿着一瓶水 : “你先吃點吧,還熱乎着。”
老人怔怔地望着她,又低頭看着手裏熱氣騰騰的飯,那早已幹涸的淚泉忽然湧出了渾濁的淚水。
每天從她面前路過的人有千千萬萬個,有的人憐憫她,會扔下幾個硬幣給她。
可給她捧來熱騰騰飯菜的。
卻只有眼前這個看似冷漠的姑娘。
姜盼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身不由己的人,她不能幫到每個人,但她能幫的,她都會盡力。
她是個明星,她有那個能力。
但她不會刻意地做給別人看,她是經常生活在鏡頭裏,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刻意拿在放大鏡下放大的。
她為的是心安,從來不是別的什麽。
鏡頭,反而會污染了它。
也許,這個世界最淨亮的鏡頭,就是頭頂上的這片天。
離開老人後,姜盼開始往回走,安成應該馬上就要到了,她得站在一個比較顯眼的地方,方便他找到她。
還沒走兩步,高跟鞋尖細的鞋跟就陷進了地板縫裏,姜盼眉頭不自覺皺起,腳上用力,企圖扯出來。
下午扭到的腳踝忽然又疼了起來,她不敢再用力,只好舍棄了那只高跟鞋,連帶着把另一只也脫了下來。
下一秒!
“砰”地一聲震天巨響!
“姜盼!”
她聽到有人在叫她,她努力想聽清,然而耳朵裏腦子裏全都是轟鳴聲,那人說的話變得模糊。
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十秒鐘,一分鐘,十分鐘,等她回過神來,她才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麽。
她癱坐在地上。
就在離她高跟鞋不到半米的地方,一輛轎車被撞得四分五裂,擋風玻璃和車窗都已經碎了,車身已經被撞得變了形,還有一個輪子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救護車的聲音愈來愈近,人群的哄鬧聲充斥在她耳邊。
耳邊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這才發現自己一直被人半抱着。
她擡頭,就看見了靳天翎的下颌,輪廓堅硬,再往上,對上了他那雙如同黑曜石般閃耀的眸子。
“姜盼,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他的聲音沉穩有力,讓人很安心。
他問得很平靜,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見那輛超速的車向渾然不覺的姜盼沖去時,他連心跳都停了。
下午從醫院出來後,就接到了以前的一個朋友電話,叫他一起吃飯,他想着沒事,也就去了。
這次回來,他請了一個月的假,聽家裏的阿姨說,母親最近身體不好,這次居然暈倒了。
他放心不下,這才請假回來。
剛從酒店出來,他就望見了在路邊散心的姜盼,眼底閃過疑惑,她不是說參加宴會去了嗎?
仔細一看,她身上穿的的确不是下午那身衣服了。
她一個萬衆矚目的明星,口罩墨鏡都不戴,就在街口溜達起來了?而且身邊還沒帶助理?
靳天翎被她氣笑了。
他目光從她那雙瑩白的長腿上掠過,眉頭輕皺。
不管怎麽說,她也是一個女人,大晚上的在路邊走,就這麽沒警戒心?
他開車緩緩地跟在她身後,不遠不近。
他看見她蹲下去對那老人說了什麽,又轉身飛快地去買了飯和水,那在世人面前略顯冷漠的面孔在月光下,竟有些動人。
他眯着眼看着,手裏的煙也一直燃着。
他記得有一次,他站在二樓陽臺,看見不遠處拐角處,有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孩也這樣蹲下去,給拿些流浪的小貓小狗喂食。
而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女孩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也不知為何,竟看出了她眼睛裏的一些東西。
竟然有……痛苦。
明明是善意的憐憫,為什麽會感到痛苦?
當時的靳天翎覺得有趣,然後他就看着那個女孩提着東西朝別墅的方向走來,家裏的阿姨給她開了門。
在客廳裏,母親給他第一次介紹了這個女孩。
就在靳天翎陷入從前的記憶時,一道急促的剎車聲和碰撞聲把他拉了回來!
他一秒回神,瞳孔驟然緊縮。
那輛車停的地方,正是剛才姜盼站的地方!
還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先做出了反應。
他迅速拉開車門,腦子裏一片空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來到姜盼身邊的。
姜盼癱坐在地上,除了被吓到了,光着腳,似乎并沒有受傷,他懸在心口的石頭這才落了下來。
他恢複了平常的冷靜,低聲詢問她有沒有事,聲音裏藏着一絲他也不易察覺的顫抖。
姜盼神情有些恍惚,聽到靳天翎的聲音後,她立馬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失态,她飛快地搖頭,掙紮着想站起來。
靳天翎把她扶起來,目光在她光着的腳丫上停頓了兩秒,很快轉開 : “你不方便走路,我車在那邊,沒多遠,我送你過去。”
姜盼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靳天翎直接抱了起來。
她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脖子,溫熱的觸感差點燙傷了她的手,姜盼身體有些僵硬,視線迅速移開。
“我沒事兒,只是吓了一跳,你先放我下來。”她垂下了眼睛。
靳天翎目視前方,走得大步流星 : “你一個女人,光着腳能走到哪裏去,我先送你回去。”
“安成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姜盼試圖說服他。
說曹操曹操到,安成一拉開車門,就見他家藝人被人公主抱抱在懷裏,他一臉驚愕,說話都結了巴。
“姜,姜姐,出什麽事了?”
靳天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腳步依舊沒停,走到自己車門邊,又發現自己沒有多餘的手來開門。
安成這時候變機靈了,跑過去替他拉開,靳天翎這時才正眼看了他一眼,彎腰把姜盼放進去。
他立起身,盯着安成 : “你既然是她的經紀人,她的人身安全方面我想你應該有所措施吧?”
安成有些懵逼,不懂他的意思 : “這個,這個自然,我們公司給藝人都配了保镖,保護他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