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許阿姨小心地觀察周圍, 發現沒人注意她這邊, 這才微微松了口氣,擡起手想敲門,卻又懸停在半空,臉上充滿猶豫和糾結。

有一兩個護士從走廊路過,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兩秒。

但就是這一兩秒, 卻讓許阿姨不自在起來, 她嘆了口氣,轉過身剛想離開, 但又低頭看到了手裏提着的雞湯, 走了兩步就停下了。

就這樣,她站在那裏徘徊了許久。

直到電梯“叮鈴”一聲開了, 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當他擡頭看見病房外的許阿姨時,明顯地愣了一下。

他走到許阿姨面前, 看到她手裏提着一個保溫桶, 便知道了她此番的來意:“伯母, 你又來給琪琪送雞湯的?怎麽一直站在外面?進去坐坐吧, 琪琪要是知道你來, 肯定會很高興。”

許阿姨看着這個男人半響。

然後沉默地把手裏溫熱的雞湯遞給了男人,收回的手別扭地搓了搓衣角,踟蹰不安:“我就不進去了,琪琪她心裏恨我,不願意看到我, 要是知道我來了,她肯定又要生氣。”

“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孟航這樣說,他複雜地看着面前這個中年女人,頓了頓:“更何況,你是她媽媽,她怎麽可能真的生你的氣?她就是鬧鬧小脾氣,你也別放在心上。”

許阿姨不知道被哪幾個字吓到了。

她驚得差點跳了起來,倉皇地四周張望,仿佛怕剛才那些話不小心被某些人聽了去!

“我,我得走了。”她神情慌亂。

沒等孟航說什麽,她像只兔子似的一下子蹿到了電梯那邊,手忙腳亂地按着下行鍵,卻又偷偷地瞅了眼身後不遠的病房。

當視線與孟航對上,她立馬收回目光。

連電梯都沒有耐心再等,她直接朝樓梯間走去,步履匆匆,不小心撞到了走廊裏的幾個路人,忙不疊彎腰說對不起。

這個過程,她一直沒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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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靳天翎。

早在徐阿姨朝電梯走去的那時候,就已經迅速閃到了上一層樓層的拐角處,他這個角度,正好将徐阿姨的驚慌看在眼裏。

孟航低頭看着手裏的雞湯,沉默不語。

徐阿姨臨走前只是匆匆往病房裏望了一眼,然後逃也似地離開了醫院,只剩下他一個人孤寂地在走廊裏,久久伫立。

确定徐阿姨離開後,靳天翎走下樓。

這個時候,孟航已經進入了病房,靳天翎眯着眼看着那個方向,他當然知道那個病房的病人是誰,這一切都是徐縱的功勞。

之前,姜盼跟他提起了那個女人。

所以他就讓徐縱去查了查,就這樣順藤摸瓜,把七年前那件事查了出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知道姜盼的經歷。

而那個女人住院的事。

姜盼在之前得到消息後就發短信告訴了他,所以他很清楚,裏面那個女人是因為流産大出血,一直在醫院裏調養。

而最讓他意外的是。

許阿姨居然是鐘星琪的媽媽。

難怪了。

難怪徐阿姨半夜淩晨起來煲雞湯,看來那雞湯并不是給董夫人準備的,而是給她這個流産後虛弱的女兒補身體用的。

靳天翎臉色微沉。

這麽說,許阿姨來他們家當家政阿姨不是個巧合,她是有預謀的。可據他所知,許阿姨兩年前就在他家當保姆了。

一切都風平浪靜。

有一點他很不明白。

為什麽許阿姨會選擇他們家?要知道,他們靳家可跟當年那件事毫不相幹,唯一扯得上關系的,就是跟姜家姐弟有密切的來往。

手裏的手機振動了下。

靳天翎這才從深思中回過神,他低頭看向手機,是徐縱打來的電話,“靳哥,雞湯已經打包好了,現在送上來嗎?”

二十分鐘前,靳天翎給徐縱發了信息。

大概意思是讓他去附近買份熱騰騰的雞湯,待會兒送到醫院來,在來之前,要記得先給他打個電話。徐縱也沒多問,應下了。

他知道,靳哥不做多餘的事。

靳天翎聽到電話那邊徐縱的聲音,剛想應下來,餘光忽然又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立馬側身縮進了牆影裏。

他壓低音量:“別送了,已經有人送上來了。”

徐縱覺得納悶,但只能答應。

靳天翎挂了電話。

他冷着眼看着去而複返的許阿姨,這個時候,許阿姨手裏提着一個保溫桶,面色如常地來到一個病房門前,敲了敲門。

靳天翎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進了病房。

如果沒看到之前那一幕,他大概會以為許阿姨剛剛才到,許阿姨臉上完全沒了之前的驚慌失措,也不再局促不安。

很顯然,她又去買了份雞湯。

而這份雞湯,如果沒猜錯的話,正是送給靳天翎的母親董夫人的。

果然,她敲門進去了。

靳天翎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輕輕敲門,聽到裏面的回應後,才進了病房。

董夫人看到是他的剎那,眼裏有驚喜,但她是個自制的女人,懂得如何收斂自己的情緒,因此并沒有顯露太多。

“你來了。”董夫人問了聲。

靳天翎來到病床邊的椅子坐下,嗯了聲:“身體好些了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董夫人笑了:“我早就好了,你偏偏不信,非讓我住在這裏,我這渾身上下若是都不舒服,也是因為在這病房悶久了。”

難得的,她跟兒子開起玩笑來。

旁邊的許阿姨欣慰地看着這母子倆,不知是不是感由心生,她忍不住多嘴念叨起來:“其實啊,夫人這心裏面一直惦記着你,她嘴上不說,其實盼望着你來呢!你說哪個母親不疼自己的孩子呢。”

董夫人眼裏有笑,嘴上卻道:“多嘴。”

靳天翎看着病床上氣色不錯的母親,眼裏也漸漸有笑意,但他的餘光一刻也沒離開過許阿姨。

這個人這些年潛伏在靳家,肯定有她的目的,她藏得太深了,連一向在業界睿智精明的董夫人都被她給蒙在鼓裏。

許阿姨正在給董夫人小心地盛雞湯,神色如常,與平日看起來真沒什麽兩樣。

而靳天翎之前讓徐縱買雞湯,并不是要查案什麽的,而是他忽然想起,許阿姨把雞湯送給了她女兒,那自己母親豈不是沒有了。

那一刻,他對許阿姨的行為隐隐不悅。

接下來,母親問了些他在國外的一些事。

靳天翎都說給她聽,在他當無國界醫生時,拯救了很多很多人,黑皮膚的瘦骨嶙峋的小孩子、地位地下的女性、長期營養不良的居民……

“那裏到處都是饑餓和戰争,炮彈不會長眼睛,掉在誰頭上,那就是誰的命。碎片劃過臉頰,你才會體會到生命的可貴。”靳天翎的聲線低沉,他并不是在講故事,或者淡漠闡述某件事。

哪怕無關的人,都能聽出話裏的沉重。

“任何藐視生命,剝奪生命的行為,在醫生眼裏,都是不可饒恕的。每天去往天堂的人數不勝數,而我們醫生要做的,就是負責把那些插隊的人一個個拎出來。”靳天翎看着母親的眼睛。

他的聲音很平淡,甚至說沒有情感的起伏,但一字一句都很堅定。

“砰!”

雞湯被打翻了!

徐阿姨驚慌無措地道歉:“不好意思夫人,是我太馬虎了,我立馬收拾好,立馬收拾好,夫人,你們聊你們的,不用管我!”

靳天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她聲音裏藏着一股不易察覺的顫抖。

董夫人何等聰明,她看到許阿姨不同尋常的反應,一下子就猜到事情不簡單:“天翎,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靳天翎看向母親,緩緩搖頭。

母親暫時還不知道姜盼的事,再說,她之前為公司的事忙得都住院了,這段時間應該好好休息,別操心其他的事。

這時,病房門被敲了三下,進來一個冷漠的男人。

靳天翎回頭,覺得這個男人的面孔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他是母親的得力助手,一直在母親身邊工作。

這段時間,董夫人住院,公司那邊基本都是這個冷漠的男人在處理。雖然靳天翎之前說過,這段時間自己會幫着母親代理公司,但他忙其他的事,顯然把這回事忘了。

靳天翎想到這裏,慚愧不已。

“於龍,出了什麽事?”

在下屬面前,董夫人恢複了嚴肅和冷漠,即使面對這個跟了自己七年的男人,她依然保持着這個姿态,公私分明。

那個被稱為於龍的男人走到她身側,微微附身,一只手擋着嘴,在董夫人耳邊輕語了幾句,只見董夫人眉頭皺了起來。

“天翎,你先回去休息吧。”

等男人說完話,董夫人看向自己的兒子。

“嗯。”靳天翎沒問。

他出來後,沒過兩秒,收拾殘渣的許阿姨也出來了,她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好,嘴唇蒼白,一只手扶着牆。

發現靳天翎盯着她看時,她驚得後退兩步:“少,少爺?”

靳天翎看着她,忽然笑了:“許阿姨,你看起來很緊張很焦慮,是家裏出了事嗎?如果真有事,我媽我這邊我重新找人照顧。”

許阿姨避開他的眼睛:“沒……沒事。”

靳天翎繼續說着:“剛剛湯都灑了,真是太可惜了,白白浪費了阿姨您的心意,那可是你淩晨為我媽親自炖的……”

許阿姨不自在:“不礙事。”

兩人心裏各有心思,一同進了電梯。

靳天翎盯着跳躍的樓層數字看,許阿姨在一旁動也不動,電梯裏的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只剩下電梯運行的聲音。

“對了許阿姨,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家人?”靳天翎忽然偏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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