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客氣

錦繡城的窮教書先生顧承燕的夫人生了,他以前跑過許多地方給人算命捉妖,後來覺得自己真不是那塊料,掙大錢就更不是那塊料了。索性改行當起了教書先生。在泯釋國落了腳,原因是夫人喜歡這裏錦繡城的冬日,可以看見大雪紛飛。

顧承燕踩着深深淺淺亂七八糟的腳印跑回家,滿頭滿身的雪也顧不上,直直就往夫人房裏沖,急得穩婆一把扯住他。“顧先生慢點,你一身的雪,先去爐火那暖暖,別把寒氣給莫愁帶進去。”

顧承燕趕緊收腳,邊撲拉雪邊問情況,得知姜莫愁難産肚子開了一刀差點昏倒,又得知穩婆這開腹取子的手段泯釋第一,才放了半顆心。急得直接脫了沾雪的長衫跑進去。

姜莫愁本來臉色如常的躺在床上,跟沒事人一般的舉着新出生的女兒左親右看。一聽見顧承燕回來了,立馬換上一張蠟黃小臉,病恹恹的伏在那裏,果然接連半年時間,顧承燕都拼了命的掙錢,莫愁也開心的喝上了半年雞湯。

顧承燕覺得這女娃完全随了姜莫愁,一出生就活潑好動,顧承燕抱着看她手腕上的紅蓮胎記,直接被女娃擡手打成烏眼青。

夫妻二人争來争去一個多月後才起了一個名字,寶如。可人家長到會說話會跑的年紀非要改名叫青桃,誰也擰不過她,叫寶如她才不搭理。只好遂了她的願。

每日裏小身板跑的賊快,把院子折騰的雞飛蛋打,不是提着木棍當劍耍,就是往書房的油燈裏塞蟲子。

小青桃是個半妖,姜莫愁是知道的。可難為了曾經除妖算命的顧承燕,連夫人是個狐妖都算不出,當年姜莫愁追着顧承燕要錢,其實也是早就看上他了。追着跑了幾年,終于在一次避雨的破屋棚裏把這個呆頭鵝拿下。

姜莫愁會作又會演,把顧承燕唬得一愣一愣的,本身他就是個軟柿子,這下莫愁說東他不敢西,除了不會掙錢,基本就是二十四孝夫君。

這回又來了一個小青桃,顧承燕在家的地位指日可見的下降。小青桃最喜歡在破箱子裏翻騰出顧承燕以前走街串巷的行當,把些除妖的符紙亂撒亂扔,樂的顧承燕直說後繼有人。

姜莫愁可不會告訴他,就他那兩下子,連自己的半妖丫頭都不怕。半妖去捉妖?那更是不可能有的事。因為姜莫愁也沒有告訴女兒,她是個半妖,指不定哪天就妖變了。因為她可是極力要把這個皮猴一樣的女兒往大家閨秀上培養的,說出來萬一小妮子要學法術豈不是前功盡棄。

事實證明姜莫愁想多了。随着小青桃年紀的增長,姜莫愁也就死心了,這孩子雖然從小跟着顧承燕在私塾裏讀書,又花錢請了不少先生來教樂器,學了多少年不但沒長進,反倒性格越來越像個小子,打架爬牆稱兄道弟,可是琴棋書畫女紅持家,樣樣拿不出手,但是倔驢一般的脾氣倒是漸長,和自己簡直一個模子。

終于,在姜莫愁眼皮子底下,顧承燕把青桃培育成了一個有着豐富的捉妖理想經驗的二把刀,每天活在歡快的捉妖幻想當中。

直到青桃十四歲那年年末,以女子組第一的身份考取了錦繡城官衙的妖師身份,女子組也就她一個人。姜莫愁差點很顧承燕合離。最終也只能任由家裏兩個人族血統的大傻子二傻子胡鬧。

青桃最開始是有些記憶的,一出生就看見刺過自己一刀的姜莫愁喜笑顏開,那個算命的顧承燕還把臉湊那麽近,自己忍不住給了他兩拳。

她一直記得要找蓮谙,蓮谙是她心愛之人,記得蓮谙是一個很厲害的凝屍人,他身邊有很多妖,也記得白鷺,同門師兄,她要帶它回須彌天。所以,孩童時候,私塾裏一旦有小男孩向她示好,她上去就是一頓打,先打爬下再說,最後基本都收成了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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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青桃的記憶就模糊了,隐約記得有很多妖,她要找一個很厲害的心愛之人,外後來顧承燕天天在她耳朵邊念叨着捉妖捉妖,她本就模糊的記憶就變成她要捉一個很厲害的妖,可一直沒忘她有一個心愛之人。所以和青桃年齡相當的閨伴們,一個個都被錦繡城少年郎迷的七葷八素,逐一成親的時候,她成了個提着桃木劍神神道道的女流氓。

十五歲一過,冒着雪花,一身紅色勁裝的青桃趕去錦繡城官衙報道了。

妖師也是近幾年地方官衙新設立的職位,随着妖族日益強大,各地妖族犯案傷及人的越來越多,就需要專門驅趕或者捉拿妖的官方捉妖師,跟捕快差不多,不過錦繡城一向太平,最大的事件無非丢物喝酒打架之類的,但是各地官衙都設立了妖師一職,錦繡城的官府自然也不能空缺,可惜來的都是圖每月那一兩銀子,考試考的都是看誰跑得快,看誰跳的遠之類,所以真正的熱血青年也就只有青桃一人。

一衆黑黢黢的男妖師裏青桃可謂是衆星捧月的唯一對象。甚至在捉妖上青桃和其他人一對比,簡直是出類拔萃,因為妖師裏有三個是她幼時打的滿地找牙的小弟,四個是顧承燕私塾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學生,還有幾個打通關系領俸祿的六旬老漢。

青桃還是一如往常,桃木劍斜扛在肩頭,插着腰,歪着腦袋,下巴一揚,向着三個小弟問道“張闖禍?麻子,小刀怎麽你們幾個也來了?”

“我舅舅和劉捕快是拜把子的兄弟。”張闖禍原名張闖,從小胖到大,也從小熊到大。他還挺講義氣,這次走關系進了妖師隊,把另外兩個小兄弟也順帶拉進來了。

四人正在聊天,朝着大廳又走過來一個人,白色長衫白色毛鬥篷,映着晨光朝陽,從雪地裏慢走來。

青桃的目光越過眼前的三個小弟,直直的對上來人。

他面白如雪,竟然目含幽怨的看了一眼青桃,從鬥篷裏抽出一只纖細的手握拳依在唇邊,淺淺咳嗽起來,那模樣似是一陣風就能吹走的嬌弱。青桃的心髒嘭得一聲跳的差點炸裂,這感覺很奇怪。

他又走近了兩步,紅唇抿了抿,因咳嗽兩頰範出微微的粉。邊咳嗽邊再擡眼看了一次青桃,那眼睛裏像是有一汪泉水一般。青桃的心又炸裂一次。她把這個感覺歸結為,從小到大沒有見過病嬌男青年,一個勁的在自己轟轟響的腦袋裏吶喊“我前世心愛的人可厲害了,不可能是個病嬌。”

“顧青桃,你沒事吧?”趙闖三人望着鼻血滴答滴答跌落的青桃。

只見她豪爽的用手背一抹,“叫喚什麽?沒見過血嗎?”

“啊?血!”剛走進來的男子面色一白,手扶額頭輕晃了幾下,就朝着青桃歪倒過去。

青桃被迅速壓過來的白影整懵了,身上不輕不重靠過來一團溫暖的毛茸茸,這毛鬥篷埋住臉的感覺還真綿軟,他身上怎麽這麽香,青桃不自覺的就扶了一把,此刻竟然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這人比青桃高許多,她一伸手,正好扶在腰間,背對所有人的雲谙偷偷展開一個得逞的笑顏,趁機把下巴壓在青桃的肩上,她還是這麽傻,這麽呆的樣子。

這情景在其餘人看來,青桃臉上手上糊着血印子,緊緊抓着暈血的俊美男子不放,更像是是青桃趁機占了一個病弱公子的大便宜。

張闖三人看的張大了嘴,下巴都能砸腳背,從小青桃和哪個男孩玩除了把他們一頓揍,連衣服邊都不會挨一下。

“哎呦,雲公子你沒事吧?”從大殿外急急跑進來一個粉色棉袍的男子,身後不緊不慢的跟着一個黑袍少年。

粉袍男子進來說着,就一把推在那毛鬥篷上,說是關心的攙扶不如說是硬把抱着的倆人往一塊擠,青桃差點都被壓趴下,一個趔趄,反倒像是懷裏的人把自己腰身一帶才站穩。不過看他蹙眉嬌弱的模樣,青桃将剛才的化險為夷歸功于她可能天生神力。

雲谙偷偷瞪了一眼粉袍男子,他才讪讪的扶過雲谙。

“這位姑娘,剛才失禮了,多謝姑娘扶了一下。在下雲谙,咳咳,咳,我身體不太好。咳咳。”雲谙邊咳嗽邊看着傻丫頭的反應,果然她聽完名字也只回了“客氣客氣。”

哎,說好的來找我肯定是忘到九霄雲外了,看着一衆男妖師,雲谙不禁嘆了口氣,我若不來,這媳婦肯定是得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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