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神骨賜福
不久之後衛兵趕了過來,見到大家都安安靜靜坐着喝茶,不由皺眉道:“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可是很忙的,要是你們說不出理由,我就把你們這間店的名字上報給小殿下了。”
店員連忙道:“不是沒有事,你看我們店裏。”
衛兵心說店裏能有什麽?結果仔細一看,真叫他看到幾個仙門弟子。那幾個仙門弟子穿着白色的裝束,舉手投足之間都帶了仙門才有的禮節。
因為他們洛水河畔來的衛兵,都把那樣的禮節當做日常禮節來用,這才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那些人的不對。
而仙門弟子的身邊,又有一個小孩在跟他們拉拉扯扯的,舉止親密。看根骨,這孩子是個半魔,身上卻沒帶多少魔氣,反而有些仙氣飄飄的意味。興許在家的時候是跟着仙門的長輩修行的吧。
衛兵打量完這群人,正要上去好好盤問一番,忽然聽到茶盞重重嗑在桌面上的聲音。衛兵們下意識往茶盞碰撞的地方看去,一看,這人有點眼熟,跟前任魔尊六七分相似。
放眼天下,跟前任魔族長得像的,除了烏岩宮裏的殿下以外,就是風羽魔主了吧?這位魔主不是讨厭人族得不行嗎?難道這些人族是他帶來的?
衛兵便不敢過問了。不光不敢過問,還問清那桌花了多少錢,幫他們把賬給結了。
小店的夥計茫然地數了數錢,又茫然地看了看仙門弟子,心道什麽時候仙門弟子來魔淵都不算事了?看樣子,這些仙門弟子有後臺。
小店的夥計想起如今主持政權的小殿下名字裏也帶了個楠字,恍然大悟。興許,是小殿下逃亡的時候交的朋友吧。
片刻之後,風羽站起來,嘆氣道:“走吧,随我去烏岩宮面見殿下。”
雪滿山不卑不亢:“多謝風羽魔主。”
夥計吓了一跳,風羽魔主竟然來了?小殿下的方法奏效了?還真是出乎魔的意料呢。
風羽見自家寶貝兒子滿臉不舍,問:“你是跟我進宮還是……”
風寧樂連忙躲到母親身後:“我才不去呢,殿下姐姐那麽兇,我怕她又打我。”
風羽點點頭,帶着雪滿山往烏岩宮的方向去了。
Advertisement
店裏的人,不管是夥計還是別的什麽人,都好奇地看着風寧樂,以他們的修為,雖說看不清風寧樂的根骨,卻能看清風寧樂的身上那層淺淡魔氣下的靈力修為,而他喚母親的人,就更明顯了,只要留意,幾乎就能知道她是仙門弟子。
前些年風羽魔主因不滿下任魔尊身懷人族血統而慘遭流放的消息,魔淵這個地方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再看到風寧樂的血統,衆人仿佛看到了一個巴掌,輕飄飄印在風羽臉上,卻又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巨響。
啧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而烏岩宮裏,風靈楠對書房的門再次打開沒什麽意外,她一邊嗑瓜子,一邊看書。
不料,進來的人除了風羽之外,還有一群身穿白袍的少年。更不料,為首那個一看是她,撲到她懷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風靈楠連忙放下書,拍拍她的背道:“雪滿山,出了什麽事情?起來慢慢說。”
雪滿山痛哭不止,風靈楠安撫了一會兒,見沒有效果,幹脆不敢她了,任由雪滿山在自己懷裏哭,她繼續看她的書。
百裏清用詢問的眼神看着跟雪滿山一起來的少年們,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少年們畏畏縮縮,彼此交換眼神,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回答。
風羽看了一會兒,覺得沒勁,便告退了。
出門時,又遇到千山湮。千山湮朝他啐了一口:“想不到你是這樣的風羽。”
風羽:?
他怎麽了?而且這個時候了,做魔主的都很清閑嗎?
雪滿山哭了好一會兒,情緒才平息下來。她道:“楠姐姐,如今的仙門,除了你,我都不知道該投靠誰了。”
風靈楠頓時嗅道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按理說,仙門同氣連枝,相互之間一般不會為難,就算有摩擦,那也是尚武的宗門之間打出了火氣。換而言之,要是淩雲宗跟歸鶴宗那種滿門都沒人吃素的宗門彼此開了戰,風靈楠回覺得很正常,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星天門這種以算卦立派的宗門跟人有了沖突,那就說明風雨欲來了。
她道:“怎麽了?”
雪滿山道:“爹爹上個月閉關算了一卦,那一卦算完之後,他在宗門裏找了幾個其他雜學學得不錯的師兄,讓他們保護我,叮囑我找個地方躲起來,最好是來魔族。然後他自己花天酒地過了幾天,就去淩雲宗了。我當時來魔族的路都走了快一半了,結果我師父跟我傳信,要我快點回去,讓我去淩雲宗換我父親。我,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糾結了一個晚上,最後還是來楠姐姐這裏了。”
風靈楠皺眉:“你父親當時那一卦,究竟算到了什麽?”
東明尊者每一卦都準得驚人,鐵口神算,從無錯漏。他閉關算出來的卦象,應該就是讓雪滿山來魔族避難的關鍵了。
雪滿山搖頭:“他沒跟我說。”
“他還有別的吩咐沒有?”
雪滿山仔細想了想,連連搖頭。
忽然有個仙門弟子道:“小師妹,你忘了?前段時間剛剛從玄天劍門回來的時候,東明尊者他給了你一封信,讓你走投無路的時候把信給風道友看看。”
雪滿山這才如夢方醒,連忙去自己乾坤袋裏面找信。
風靈楠接過信件,拆開一看,不由皺眉:“你拿錯了吧?這封信上面,完全沒有字。”
雪滿山走過來瞧了瞧,道:“原來是星辰信引。楠姐姐,太好了,等會兒就可以知道爹爹他算出來的內容了。”
見風靈楠不明白,雪滿山主動跟她解釋道:“星辰信引是星天門的一種秘法,是星天門的尊者覺得自己算出下一卦之後無法把卦象告訴別人,留的後手。畢竟,我們星天門專修蔔卦之術的修者,在戰鬥上太弱了,很容易被人控制利用。有了星辰信引,我們可以知道前輩們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是什麽了。”
說着,她又疑惑道:“爹爹他明明是有機會告訴我的,為什麽要留下星辰信引呢?”
風靈楠道:“東明尊者這麽做,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不過,信引上的內容,要怎麽看呢?”
雪滿山道:“簡單,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後,我們點上星天門獨有的流螢燈,就可以看到了。”
風靈楠點點頭,繼續埋頭策劃如何折騰魔族。
時間漸漸過去,在星天門的弟子都品嘗過百裏清制作的茶點之後,天慢慢黑了下來。
見時候差不多了,風靈楠放下書,道:“流螢燈呢?”
這種東西,在星天門屬于誰都有一份的基礎法器。雪滿山拿出流螢燈,用法術點亮。燈光亮起之時,星天門弟子身上往日與淩雲宗一般無二的白袍開始發亮,銀灰色的線條在他們衣袍上流轉,竟然是一幅星辰圖。
風靈楠就着光,風靈楠拿起信紙,信紙上分明是東明尊者的筆記。她挑了挑眉,倒不算是太過于意外。
“風靈楠小友,見面如晤……”
一串星天門專用的術語之後,才是人話:“以蔔卦結果來看,我雪家先祖是上古白虎神族與人族相結合而生的神子,我是體內有稀薄神血的後裔。倘若流幹我的血,或者是雪滿山的血,用來畫陣,有更改這片天地氣運的效果。”
風靈楠驟然睜大眼睛,情不自禁從雪滿山手上搶過流螢燈,臉幾乎貼在信紙上,生怕錯漏了一個字。
雪滿山想問怎麽了,又生生忍住。害怕自己影響了風靈楠分析問題。
風靈楠眼中,信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尋常無比,然而組合在一起,卻讓她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我閉關許久,想不通更改天地氣運是怎麽回事,索性随意起了一卦。卦象顯示,有人欲以這天下千萬生靈入局,而魔族是被波及得最輕的地方,所以冒昧讓雪滿山來投奔你。卦像又說,天下生靈的命數,唯有遠古白虎神族可以守護。如今這天下已經沒有白虎神族了,我看不到破局的希望。”
由于自家師父是白虎尊者,風靈楠對“白虎”二字格外敏感。她皺眉,不敢确定這件事跟她師父有沒有什麽關系。
又繼續往下看:“我又起了幾卦,看看有沒有什麽避難的方法。不出我所料,由于早年風頭太盛,我已經被人盯上了。劫中人自算,很難算清這個劫。我在劫中,雪滿山也在劫中,我不求自己能躲過去,只求風小友能替我庇護雪滿山。千萬留意淩雲宗和歸鶴宗的尊者,千萬小心萬靈谷的人。我知道如今魔族也有很多困難,我以我那不完整的神骨做報酬。神骨佩戴者,天神賜福,污穢之氣不敢近。我早就放在了雪滿山的乾坤袋裏,等會兒你叫她拿給你。”
最後的落款是:“雪如意,敬上”。
風靈楠只覺得頭疼,這都是什麽事啊。她的魔族她還忙不過來呢,又要隐匿一個大宗門尋尋覓覓的目标。簡直就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出挑,趕着去吸引注意力。
不過,看在她跟雪滿山還算有幾分交情的份上,也就罷了吧。反正她魔族在仙門看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差這一樣了。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雪滿山見她終于讀完了,不由道:“楠姐姐,情況怎麽樣?”
風靈楠幹脆把信紙遞給她自己看。
雪滿山看着看着臉就白了,她哇的一聲哭出來,再次抱住風靈楠:“楠姐姐,我想去換我爹爹回來,你能給我一些法器、符咒、丹藥之類的東西嗎?我把爹爹說的神骨,連同我的神骨,一起給你。”
風靈楠是劍修,她想了想,幹脆把她閑暇時練手的魔紋拿出來,道:“可以當做符紙用,不過需要魔氣催動。這東西,你要不要?”
雪滿山接過來,哽咽道:“多謝楠姐姐。我會想辦法找魔族幫忙的。”
風靈楠點點頭:“那就好。至于神骨,應該是對你和你父親都很重要的東西,我就不要了。反正給你魔紋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雪滿山搖頭:“不行,爹爹說好了的。反正放在我身上也沒什麽用,就給楠姐姐吧。萬一一去不返,也好做個紀念。”
風靈楠聽得想捂她的嘴:“慎言。”
說話之間,雪滿山已經掏出來了。那是兩塊指甲大小骨頭,确實一塊稍大,一塊略小。那兩塊上面都寫着繁複的字體,翻個面,上面都有一只憨态可掬的白虎。
風靈楠腦袋嗡嗡作響,神骨這種東西,她很熟悉。
只聽雪滿山道:“小的那塊是我修行時掉落出來的骨頭,當時我吓壞。爹爹聽說以後,就把他的那塊給了我,讓我不要怕,把這個東西帶在身上,運氣會比旁人好一點。如果不是這封星辰信引,我一輩子都猜不到竟然是神骨。”
風靈楠強烈拒絕,最後她都忘了怎麽勸走雪滿山的了,只知道關上書房門的時候,她渾身虛脫,靠在書房門上不能動彈。
書房裏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
風靈楠在自己脖子上摸索,她的手微微發着抖,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興奮還是害怕。
黑暗之中,時間仿佛變慢了。她聽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仿佛摸了很久,才摸到護身符的繩索。
緩緩把護身符拖出來,魔族的眼睛,讓她哪怕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看見她手上的東西。
那是一塊需要雙手攤開才能完全捧起來的六邊形的骨塊,正中心有圓孔,紅繩從中穿過。骨塊一面有繁複的文字寫的“天俦”,一面布滿了各種姿态的白虎雕飾。
天神賜福。
所以,她在淩峰秘境的時候,才能夠兩次進出神界。
所以,星天門尋找變數,才會算出她“大吉大災并行”。她本是大災,有人願意守護她,願意把最好的東西給她,她才成了大吉。
仿佛回到多年以前,初入仙門時她十分不适應,到處惹禍,每次都是別人通知白虎尊者去領她。白虎尊者将她接回去,問清原由後,總會嘆氣道:“下次不要再這樣了,你有師父,師父會保護你的。你表現得太過棱角分明,會傷了你自己。”
原來,他真的一直都在保護她。反倒是她自己,嘴上說着要保護師父,卻什麽都沒有做過。
忽然,她一個激靈,連忙給白虎尊者寫信道:“師父,我想見你,速來。”
就連東明尊者都被幕後的人算計了,她的師父難道就沒被人惦記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