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歸鶴宗,白虎尊者坐在樹杈上,看着不遠處的宗門弟子們騎着各式各樣的靈獸來來去去,不由打了個哈欠。
真是無趣啊。在他看來,這項名為“與靈獸培養契合度”的活動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有這個時間,還不如讓弟子自己去打坐,或者幹脆讓弟子們弄點好吃的投喂靈獸,說不定契合度增長速度更快一些。
“大晚上的,叫白虎尊者來幫忙照看這些不成器的弟子,确實說不過去。”
浮墨尊者坐在對面樹杈上,與他傳音道。
白虎尊者客氣道:“無妨,畢竟貴宗門家大業大,要操心的事情多。”
“不敢當,不敢當。”浮墨尊者搖搖頭,“我們宗門,可沒隔壁淩雲宗厲害,稱不起家大業大這幾個字。更何況,這些弟子的修行原本也不該我們尊者看着,以往,有執事長老看着就夠了。最近委實不大太平,只好麻煩白虎尊者了。”
白虎尊者道:“無妨。”
說完之後,忍不住出神了。最近歸鶴宗的浮墨尊者和縛龍尊者都不斷來找他,幾乎沒給他獨自一人的時間,也不知道小徒弟在魔族過得怎麽樣了。
他能夠跟小弟子聯系的事情,說不定歸鶴宗已經猜到了幾分。前兩日掌門來找他,雖然被他極力否認蒙混了過去,但人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因為他兩句否認就打消疑慮。
正思量着。
他聽到對面的浮墨尊者道:“白虎尊者,你知道最近外面的情況嗎?”
白虎尊者道:“不知。”
浮墨尊者道:“唉,說起來也是慘烈,你知道魔族那位小殿下吧?當年說是死在了戰場上,現在卻又回去了。”
白虎尊者早就知道他那小徒弟這次回去會搞一波大事,點頭道:“嗯。”
浮墨尊者沒有從他的反應裏面摸出他是怎麽想的,于是道:“白虎尊者,你沒發現嗎?魔族要重整旗鼓了。不過仙門有你在,沒什麽好怕的,頂多死一點低階的弟子。上任魔尊您說斬就斬了,下任魔尊還能掀得起什麽風浪不成?”
白虎尊者沉默了一會,道:“我不會再出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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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墨尊者似乎吃了一驚:“哦?事關仙門,事關天下蒼生生死存亡,你竟然說不出戰就不出戰了。白虎尊者,請你無論如何也要為仙門諸多弟子考慮。”
白虎尊者道:“你們對魔族有偏見,魔族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那,你說說,魔族是哪樣的?難道你還去過魔族不曾?還是說你的徒弟真的跟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有關,她真的是前任魔尊的獨女,魔族的小殿下?”浮墨尊者嚷嚷道。
白虎尊者覺得問題太多了,他挑一個回答就好了。于是道:“很多年前,我曾去過。那時候還是前任魔尊把持政權。在我看來,魔族除了性格火爆一點,制作各種東西的工藝比不上人族,還有吃東西的口味重了一點,跟人族的區別不是很大。”
浮墨尊者默了默,道:“你真是這麽認為的?”
“不然呢?”
“不然什麽不然,你身為仙門的尊者,竟然覺得魔族不錯,這是吃裏扒外、背信棄義、不顧天下蒼生死活的行為。”
白虎尊者悠悠嘆了口氣:“就知道跟你們說不通的。”
浮墨尊者被噎了一口,索性把話題轉了轉,又将矛頭對準白虎尊者:“你覺得魔族不錯,所以不顧魔族跟人族的深仇大恨,擅自收養了前任魔尊的女兒,還把她教導成年輕一輩的第一人,是嗎?”
白虎尊者沉默片刻,聲音有些發冷:“我收什麽人當徒弟,我願意對誰好,還輪不到仙門置喙。”
“那你是承認了?”
白虎尊者想了想,以他那少的可憐的跟人正常交談的經驗來看,他完全想不出如何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道:“是又如何?”
浮墨尊者一拍樹幹,站了起來:“你做出這等事情,上對不住賜給人族修煉功法的遠古神靈,下對不住蒼生黎民,還對不住仙門同胞,你說你做的這等事情,是不是太有失偏頗?”
白虎尊者道:“那又如何?”
浮墨尊者今晚上都被他這不鹹不淡的态度噎住好幾次了,最後道:“你做下這等錯事,就要立功來彌補。這樣吧,只要你願意出戰,與魔族叫板,我們還當你是受人景仰的白虎尊者。否則,休怪我等把你的事情公布出去,讓你從受人尊敬的白虎尊者,變成人人唾棄的仙門叛徒。”
白虎尊者沉默片刻,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他只是奇怪道:“那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你……”浮墨尊者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劍修一心向劍不假,能靠劍道走到尊者境的劍修都是心思通透純淨之人也不假。但其他幾位劍修,往日再怎麽不通世故,遇到這種事情依舊少不得權衡一二。白虎尊者就很厲害了,全然不管別人怎麽看待,還能反問一句:“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他今日,真是後悔接下這個差事。奈何事情總是要人做的,縛龍尊者不知躲到了哪裏去,只能讓他來做這個說客了。
只聽白虎尊者又道:“你想說什麽,随意吧。反正我是不願意再次對魔族揮劍的。”
浮墨尊者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所謂修仙,表面上說起來是淡泊名利,但實際上誰修的不是名聲啊。名聲好了,信衆多了,心情愉悅了,進境都要快上不少。名聲差了,煩心事多了,自然也影響修為。
哦,對了,面前這人厚顏無恥,名聲于他而言,真的不過浮雲,一點都不影響他進境,不過兩百歲的年紀,已經能夠打遍仙門無敵手了。
這樣子的人,太可怕了吧。
不過,此人無情,也別怪他無義了。
浮墨尊者深吸一口氣,道:“白虎尊者,你當真情願做個仙門叛徒嗎?”
白虎尊者起身道:“既然你這麽認為,那我也沒必要在這裏呆下去了。”
他先去邊境,然後等着小弟子需要他的時候過去就是了。
浮墨尊者忽然抛出一張符紙,朝他籠罩而來。
白虎尊者不慫,一劍劈了過去。天下第一劍修并非虛名,在他的劍下,從未有人能撐過三招。就是同等級的尊者也不行。
然而今日卻失算了,那符紙的紋路綻放開來,出現的竟然不是常見水與火,甚至也不是稀有的雷,而是一根根白骨。
白虎尊者的劍劈在白骨上,擦出一陣火花。
他心道不好,轉而禦劍騰空而去。
然而那白骨蔓延的速度竟然比他禦劍還要快,那些枝枝蔓蔓的骨頭,缭繞在他身上,漸漸收緊,又在外面結了一層。那白骨,既是捆住他的鎖鏈,又是禁閉他的囚籠,讓他無法動彈。
白虎尊者透過森森的白骨看着浮墨尊者,眼神冰冷:“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浮墨尊者道:“是域外來客與我交易的東西。”
白虎尊者垂眸,不用說,域外來客就是骷髅一族。
他道:“你可知此舉會給天下蒼生帶來怎樣的危害?”
浮墨尊者道:“你連魔族都可以庇護,我與域外來客做場交易怎麽了?魔族殺了我們好多人,域外客至少不曾對我們動過手。”
白虎尊者只道:“無知。”
然後便不說話了。
他閉着眼睛坐在牢籠裏,哪怕身陷囚籠之中,依舊淡然灑脫。
仿佛世間的蠅營狗茍全不被他放在心上。
浮墨尊者看得嫉妒,都是從人族萬裏挑一修煉上來的,誰沒耍過手段?誰又比誰高貴?他不過是天賦好了點,修為高了點,真把自己當做遠古神族了?擺這種架子給誰看啊?
他忍不住握緊拳頭。要不是留着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還有用,他現在就要讓這個人嘗嘗,何為生不如死。
千萬裏外,風靈楠捧着護身符,非常不安。
她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了這種感覺。她不斷安慰自己,說這一定是雪滿山傳染給她的焦慮。她的師父,應該是遠古神族吧?天下蒼生的性命都系在他身上,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然而心裏面仍然止不住煩躁,她幹脆起身,走到庭院之中吹風。
烏岩宮高懸在魔淵之上。随着魔淵裏魔氣的漲落,晚上的風會非常之猛烈。
狂風之中,風靈楠的眼睛都被披散的長發遮擋住,讓她有些看不清路。
她嘆氣,随手摸出一根發帶,把頭發随意紮了起來。
魔界的月亮,依舊明亮無比。
風靈楠在想到霧海朦胧的月光,又想起白虎崖,最終只得嘆氣。
也不知師父現在忙不忙,會哪天抽時間看她的信。千萬不要遲了啊。萬一師父出了什麽事,她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
忽然間,她看到不遠處一座大殿的房頂上蹲着一只蝙蝠翼的魔獸。那魔獸懷裏鼓鼓漲漲的,發現風靈楠在看他,把翅膀張開,露出昏迷在他懷裏的百裏清。
風靈楠心下一跳,暗道,難怪她一直心中不安,原來是百裏清出事了。她拔劍,禦劍往那魔獸身後追去。
魔獸機靈,見她追來,連忙扇動翅膀,飛出烏岩宮的地界,一頭往魔淵底下紮去。
風靈楠窮追不舍,絲毫沒有料到有人在底下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