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光明的善良(一)
光明那雙眸當中盡是憐憫之色,嘴邊洩露出來一絲嘆息:“我只是不希望,女施主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那幹淨的指尖上不應該卻沾上任何的鮮血,佛祖教化世人,就是本着憐憫之心,度人向善,如今見到善良的女孩,卻要走向惡的一方,又如何能不管呢?
她擡起頭來,嘴角翹起一絲無奈的笑:“如若不然,就只能用我的大度,來懲罰自己。”
有些話說出來,真的是一點意思都沒有,恍惚記得自己以前也很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即便是現在也相信。
可是,為何相信?其實心裏最明白,因為沒有能力去反抗,就只能默默的留着善念,或者說懦弱,乞求老天爺會去懲罰那些個壞人。
追究到根本就是,自己沒有能力去懲罰,所以才祈求虛無缥缈的神靈。
光明沉默了半響,覺得有些耳熟,下意識的問:“這些想法,都是師弟灌輸給你的吧。”
她握着茶碗邊,雖然不想承認,到,好像全部都是。
雖然沒有回答,但是光明瞧着臉色就都明白了,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人活于世裏确實有很多痛苦,但是還是會活下去,不就是因為有希望麽。怎麽能叫那些幸福無視,只記住痛苦?鑽牛角尖可不是什麽好事,只可惜小師弟出不來,我不希望你也進去。”
好像的确是如此,在記憶當中,雖然有打罵,卻有和其君在一起翻花繩時候的高興記憶。
有時候就是将痛苦不斷的放大,只去一味的記得,才忽略了眼前其實有幸福存在過的痕跡。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師傅的告誡,我會記在心裏。”溫黁彎了彎眼睛,即便是痛苦來襲,也不可以忘記快樂。也許這是小師傅想要告訴自己的,也許不一定能夠記在心裏,但是從嘴上說出來,還是可以的。
光明笑了笑,眉眼之間像是春風拂面而來,溫柔的能滴出水。
兩個人正面面相視,忽然有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傳了進來,有些陰陽怪氣:“我在山下等了那麽長時間,還是沒有來,師兄,我拜托你辦的事兒,你是不是給忘了?”
光明仍舊彎着眼睛,笑眯眯的模樣,心裏卻是想,好像真的給忘了。
徐喬總算是解決了那一大堆的麻煩,本來是想瞧瞧人還活得怎麽樣,所以就去了山下的清涼寺,派人傳了個話,讓光明叫人叫起來。
也正是因為如此,光明方才來尋找溫黁,這是一件找人,便開始教育,兩個人說了半天,沉默了半天,到把最初找人的理由給忘了。
詭異的氣氛還在持續下去,随着徐喬的到來,氣壓整個就低了下來,這個人長得倒是挺高,站在門口遮擋住了一半的陽光,使得屋內越發的陰暗。
又因為生氣,所以氣壓極低,這張臉都被陰影所覆蓋,那一雙眼睛擡起來,露出半張眼仁,顯得又陰沉又冷漠:“聽說師兄要出外巡游歷練,開始過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日子,記性這麽不好,別再找不着回來的路。”
光明站起身來,不惱不羞,微笑着說:“浪跡天涯這種事情在師弟的嘴裏,能被說的如此可憐,可見師弟心中也是存着一片憐憫之心的。”
溫黁默默地想,光明還是生了一雙見誰都是善良人的眼睛,居然能夠如此曲解徐喬的意思。
這個人分明就是飽含惡意!
徐喬翻了個白眼,倒也沒再去理會光明,只是狠狠瞪了溫黁一眼,後轉身就走。
那一眼來的讓人心驚膽戰,又有些意味深長。
小崔是跟着太子殿下來的,一見人要走,自然也要跟着,但是剛走了兩步就趕緊回過頭去,小聲的說:“賈小姐快跟上了,您要是沒跟來,太子殿下待會又要發脾氣了。”
溫黁心中嘆了口氣,跟光明告別,然後就自己邁了出去,也沒讓其君跟着,眼瞧着那個人的心情不是很好,跟過去受到一通訓斥,那不是平添無妄之災嗎?
那人腳步非常的快,出了門就直接往正殿那邊走去,然後順着長階梯便往下走。
自己跟在後面,努力的跟上速度,氣喘籲籲也沒什麽用,後來幹脆破罐子破摔,慢悠悠地往下走,只是在心底難免有些焦躁不安。
等着慢吞吞爬下臺階之後,已經不見人蹤影,推開清涼館的門,便瞧見那人站在院子樹下,金鳳樹像是鳳凰張開翅膀,又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金黃中透着一些火焰的顏色,是如此的美麗又刺眼。
徐喬就站在樹下,身上穿着一身黑色長衫,那上邊自然是金片勾勒,但沒有什麽多餘的圖案,如此的肅靜。
整個人就像是脫離世間一般,絕世獨立,只是下颚微微仰着,那雙頭當中看不出來什麽顏色,一味的癡癡翹首,良久之後,方才回過神來,眼睛瞥了過去,明亮攝人,輕聲說:“我還以為你讓狼給叼去了呢。”
溫黁覺得太子殿下不說話的時候,一直是一個非常完美的人,只要開口說話,那麽簡直讓人厭惡到無法言說的地步。但是他是太子,自己只能慢吞吞的挪過去,然後小聲的說:“我走的慢。”
徐喬認同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輕一笑:“你長得那麽矮,腿又那麽短,我能體諒。”
這可真是一點兒體諒的感覺都沒有,字字句句都在戳人心。
溫黁覺得自己被一盆涼水澆了一遍又一遍,她只能咬牙安慰自己,對方只是心情不好,所以遷怒自己而已。
但同樣也很哀怨,生氣時候說出來的話,不僅是氣話,還是真話。
好像自己的确挺矮的。
這種根本就不想承認的事情在成人起來的時候,異常的痛苦,那臉上全都是委屈的神色,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偷偷的瞧了對方一眼,就瞧見對方一臉嘲弄的神情,心裏又涼了半截,忍不住辯解:“我才十二歲,還會長高的。”
徐喬挑了挑眉,仿佛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地說:“但願吧。”
又是一刀,狠狠的紮在心間。
小崔站在一邊,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只想着讓自己的存在感再低一些,畢竟太子殿下此時心情不好,很容易受到遷怒,太子殿下的攻擊從來都是無差別性的。
又有些憐憫地看了一眼溫黁,畢竟在這位小姐沒來之前,自己一直是太子殿下發洩的對象,如今來的人到讓自己解脫了,也松了口氣,同時心中還蠻感激的。
日日被言語折磨,這心會不停的流血。
但是徐喬不覺得自己是大發脾氣,他僅僅就是在就事論事而已,非常的講道理,比如說溫黁的确長得很矮,又瘦,還醜。
他仔細的打量一番,饒有興致地問:“剛才瞧見你和我師兄相談甚歡?”
溫黁雖然想點頭,但還是違心地搖頭說:“偶然說了兩句話。”
作為一個對危險十分敏感的人,她十分清楚,這個時候如果自己點頭的話,可能會引起新一輪的暴風式攻擊。
太子殿下的發洩脾氣,以及不講道理,好像也挺深入人心的。
他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然後面容突然冷了下來,警告一般地說:“以後不許和他說話,同門師兄弟是冤家,你不知道嗎?!龐涓忌妒孫膑的才華,可是進獻讒言,還将孫膑的髌骨挖掉!你到底讀沒讀過書,知不知道?”
這個人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且不說光明為什麽會嫉妒他,就單說光明小師傅性情那般溫和,又怎麽會做得出來這般的事情?
溫黁沒忍住,小小的辯解:“後來孫膑裝瘋被齊國所救,才有圍魏救趙的故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我也都知道。可是他們是鬼谷子的門人,光明小師傅是修佛呀!”
生于亂世,有謀權聞名天下。和佛叫信徒,這不是兩回事兒嗎?
徐喬銳利的眼神冷冷的就掃了過來,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你是在跟我彰顯你讀書讀得多,知道的多嗎?這種事情我需要你告訴嗎?你只要聽話就可以了,我說什麽你做什麽!”
她“恩”了一聲,最開始的時候,這個人就是這麽說,現如今了還是怎麽說,既然想要自己聽話,那就聽話呗。
徐喬救過自己很多次,幫過自己很多次,自己全都順從了救命恩人,又有何妨,只要讓自己活着,那麽又有什麽好違逆的?
會反駁對方的話,純粹就是因為覺得說的太虛無缥缈了,這可不代表自己有逆反的心。
太子殿下也太多疑了吧。
徐喬不僅多疑,而且還很不高興,什麽叫做“恩”?不願意認同自己說的話,然後勉勉強強地點頭?
不過卻什麽都沒說,反正自己也不在乎對方是不是發自真心的說出這番話,強扭的瓜雖然不甜,但是只要扭下來就好了!
難道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