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孰是孰非

溫黁微微一怔,顯然是沒有明白這是什麽指責,她承認自己裝柔弱陷害過對方,但是借助徐喬?別鬧了,徐喬會理會自己?

那個人只是保證自己不會死掉,從而對于對方的計劃不會有缺失,其餘的才不會理會呢。

她輕輕地垂下眼簾,知道自己解釋了也不會相信,便淡淡地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解釋最沒用了。

“你會不明白我在說什麽?你要是不明白的話,我姐姐怎麽會被禁足?”郝連淳用一種異常憎恨以及惶恐的口吻說,他們家所有的榮耀都來源于自己家姐姐在皇宮裏面,還有那麽幾分恩寵,可是如今麗嫔失寵,似乎又要回到了以往不重要的生活。還有自己,明明當初說好了,至少能成為齊王的侍妾,卻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全都沒了。

建立在他人身上的希望就是這樣的飄渺,輕輕一推,就全部倒地不起。

溫黁不是傻子,聯系前後細細一想,便已經明白過來,腦海中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己何嘗不像是郝連淳?将一切都建立在其他人身上,趁着自己有用,一定要多體現點價值,否則有朝一日,被遺棄只是遲早的事情。

她蓮步輕移,緩步上前,全擺在地面上拖的長長的,淡紫色的半臂襦裙,配上一條馬面裙,在這個炎炎夏日顯得越發清雅。

“你知道我的馬出了問題,雖然對外是失心瘋,但實際上,我們在馬鞍下面放了一根針。車夫在吩咐馬匹走動的時候,那馬因為吃痛,就會瞬間瘋下來,越動越疼,越疼越動。而在車廂裏的我,如果不是有太子殿下營救,肯定會死于非命。”

郝連淳當然知道這件事情因為鬧得很大,她瞪大了眼睛,着急地說:“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我雖然讨厭你,但沒想着讓你去死,只是想看你出醜,看你難堪而已!”難不成是有人認為是自己做的?或者是姐姐做的,所以家裏才會面臨這樣的事情,所以姐姐才會被禁足?

溫黁當然知道,她和郝連淳之間可沒有那麽大的恨意,到需要置彼此于死地的地步,因為兩個人并沒有什麽直接的利益沖突,即便是對方死了,也不能得到什麽。

她苦笑一聲,喃喃地說:“我當然知道不是你,但是有誰會聽我說的話嗎?你認為一切都是我讓的,但實際上呢,我知道誰害我,卻連說出口都不能,害我的人還好好的活着。我需要閉口不言,知道卻不能說,而你更是無妄之災,替人背黑鍋的而已。”

郝連淳就像是迎面澆來了一通涼水,在經歷了那些變故之後,似乎回到了以前,這樣的日子并不好過,家裏父親暴怒,母親哭泣,所以她才會來找人,願意低頭,只求對方高擡貴手。

可是聽着這些話的意思,對方是無可奈何,自己同樣也是,她張了張嘴,意識到對方說出來的話,十分的有道理,可以說就是真相,不由得問道:“是誰?”

溫黁搖了搖頭,“話說到此,我若是再多說,就顯得是賣弄,你又不蠢,肯定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不過即便是知道了也沒用,我都沒辦法,你能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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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之後,還長嘆一聲,然後抽身而去。

只留下那個人在原地陰晴不定,攥緊拳頭。

溫黁在離開寺廟的時候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氣的,如果對方突然發起瘋來找自己沖過來,即便是過後又不久,當時自己肯定也逃脫不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突然有些害怕,也許應該再胖一點,再壯一點,就不至于如此膽怯了。

其君攙扶着手,兩個人走得很快,也是一副吓壞了的樣子:“那個郝連淳陰沉着臉站在咱們身後的時候,我還以為對方是想要報複咱們呢,沒想到是來認錯的。”

不過認錯的态度顯然并不是很好,郝連淳應該認為溫黁是傻子,不明白真相,所以才來說一下真相,卻不知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她肯定能猜到是溫墨,雖然不知道能有什麽作用,但是能給溫墨埋下一個隐患,就埋下來一個。”溫黁正是抱着這種态度,所以才說了那些話,當然其中也不乏想要分散對方的注意力,然後趁機趕緊跑。

自己的膽子好像越來越小了,這心裏撲通撲通直跳。

“二小姐給小姐下毒的藥,全都讓奴婢給留了下來,一碗一碗的全都喂回去了,之前就裝病,之後老爺肯定也以為裝病,夫人又不待見她,說不定會趁着如此機會,一病直接癡癡呆呆傻傻。”其君像是解氣一般地說,竟然有如此陰狠的人給自家小姐下如此狠毒的毒藥,那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是最好的結果。

溫黁卻是不這麽想,溫墨本身就知道有毒藥什麽的,一定會察覺到身體都不舒服,肯定會立刻請大夫,到時候查出來毒藥,對方只怕還要驚訝,給別人下的毒,怎麽到了她身上。

那個人心虛,肯定不會多查,依着賈士緣息事寧人的風格,肯定也不會讓查下去。

只是這一次,對方應該也會提起防備之心,以後想要下手就沒那麽容易了。

“不管能不能查出來都不要緊,只要讓她吃了幾天我吃過的苦頭,就足夠了。”溫黁心想,自己這樣小心眼的人,怎麽能不讓對方嘗一嘗呢?

況且是真的害怕了,如果真的變傻了,該怎麽辦?

自己本來就不聰明。

其君攙扶着人走着,看着寺廟上的風景,那嶙峋的石壁,有些感嘆道:“也不知道咱們還要在這住多長時間,真想回去看一看結果是什麽?二小姐究竟什麽時候發現?會不會傻了?”

溫黁笑着剛想回答,忽然就瞧見轉角處有一個僧人衣袍的身影,立即就閉上了嘴巴,然後抓了一下其君的手,開口道:“誰在前面?”

其君頓時就警惕了起來,還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剛才的話給小姐惹來麻煩,到底是在外邊呆習慣了,以至于嘴都沒個把門兒的了。

那邊的人本身就是站在那裏也沒有躲藏的意思,聽見聲音自然而然的走了出來,身上穿的是寺廟裏僧人皆穿着的短襟,只是留着長發,全部都梳在了後面,然後用一根尋常的繩子綁着,随着走動,還有些晃。

那個人生了溫柔的眼眉,長眉細目,鼻梁高挺,嘴角微微一抿,然後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光明小師傅?”溫黁警惕之心瞬間就洩了下去,欠了欠身,然後勾起笑意,眼睛彎彎跟月牙似的。

光明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女施主,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青燈古佛,自然是最好不過。”溫黁被其君攙扶着,走到了籬笆小院裏,然後請人進去,親自倒茶。

“這句話可謂是言不由衷。”光明看了過去,一派清朗之色,嘴角微微一彎,輕聲細語的說:“我剛剛來的時候,還不能适應寺廟裏的生活,畢竟實在是過于清苦。”

溫黁微微一怔,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說,随即就有些羞赧,低下頭去輕聲說:“稍微有一點點吧。”

“可是我師父從來都不覺得寺廟的生活清苦,反而很喜歡這裏的生活,我起初不理解,後來也适應,最終明白,每個人的想法和追求是不同的。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寺廟裏的生活清苦,師傅還是覺得寺廟裏的生活很好,但是我與師傅同樣認真修行,所以說想法是不需要改變的,大道三千,每一條路都會駛向終點。”光明雙手合十,垂下眼簾,就像是個仁慈的佛,在俯視着衆生。

溫黁就站在旁邊,卻是渾然感覺到了不适應,非常确定,剛剛其君說的話肯定是被聽見了,所以此時此刻,這個人是想要渡自己嗎?

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路,沒必要因為走向終點,所以發生什麽改變。

好人不需要變壞,才能走向終點。

光明很想這麽說,但沒有這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自己沒有身在其中,自然難以去勸慰。所能夠做的,不過是輕聲細語的勸一兩句,很輕,卻是自己能夠做到的全部。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生得纖細,臉上有不健康的白,但是比剛剛來時要好上許多,剛剛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生病的狀态,仔細想一想,似乎見到的時候,總歸不是什麽好時候。

一聲阿彌陀佛,道盡全部慈悲。

溫黁輕輕垂下眼簾,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茶,握在手裏卻不準備喝,輕聲細語的說:“有時候不是在選擇,而是無可奈何。”

這一句話,說盡了全部的無奈。

自己走的每一步,不是有選擇的,只是有人步步緊逼,自己迫于無奈而走的。

如果真的有選擇的話,又怎麽會如此的艱難,如此的奮力,如此的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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