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又一個休息日, 傅璃一個人在家洗衣服打掃衛生。中午吃完飯, 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起初她以為是廣告推銷, 摁掉了，對方卻緊接着又打過來。
她只好接了：“喂，你好。”
“傅璃, 是我。”對面換來蘇溪的聲音，語氣十分平淡, “我想和你談談, 行嗎？”
一個半小時後, 星巴克角落的小桌上放着兩杯美式。
傅璃面前的那杯一口都沒動過。她不愛喝這個，蘇溪卻依舊和小時候一樣自作主張。
回想起那時的相處, 似乎從來都是蘇溪主導的。那時她喜歡的偶像也是因為蘇溪每天在耳旁念叨。
小姑娘的友情很簡單，起源可以是一杯奶茶，一本作業，一部小說, 一個歌星……@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現在看來，蘇溪其實是個很偏執的人。告訴她作業寫錯了不會承認，等到老師批改的大紅叉出現在本子上，再氣得撕成碎片；每一次的考試試卷都會揉成紙團, 然後趴在桌子上哭一整個晚自習, 全班同學看戲似的看着她，只有傅璃會耐着性子安慰；蘇溪喜歡的明星絕對不允許誰說一丁點壞話。
那時候傅璃只覺得這女孩子的脾氣忒大了些, 人還是挺好的，至少對她挺好。小女生對于好這個概念也想得很簡單。
然而現在, 傅璃心中清楚地知道，即便沒有十年前那件事，她們兩個依舊走不到最後。
她們原本就不是一類人。不管她多內疚多同情，也不可能再把蘇溪當成朋友了。
“你想談什麽？”傅璃擡起頭，目光淡淡地看了蘇溪一眼。
蘇溪捧起杯子優雅地抿了一口，“傅璃，不管你承不承認，那件事裏，最痛苦的人是我。”
“我從來沒否認過，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來。”傅璃望着她，嘆道，“事到如今，你抓着不放有意思嗎？我們能做什麽去改變十年前的事？”
“傅璃，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蘇溪嗓音哽咽，“那件事對我的影響太大，雖然我轉了學，還是沒辦法擺脫陰影……後來爸媽也放棄我了，他們有了弟弟，我才自暴自棄，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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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有婦之夫的大款，出賣肉體是嗎？”傅璃涼涼地一扯唇，“蘇溪，你自甘堕落是你自己的選擇。按你的道理，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成了殺人犯才對？”
“你不是嗎？”蘇溪反問，“是你殺了你繼父，你手上還沾着他的血。”
傅璃氣笑了，“對，可我那是為了救你。”
“可是是你把我帶去你家的，也是你把我一個人留在房間裏的！”蘇溪拔高了聲調，“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你！”
傅璃嘴角抽搐着，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蒼涼。她也沒想到好心收留同學一晚會釀成那樣的禍事，可是發生了那種事，誰還管她是不是好心……
她不能怪蘇溪，這事換了誰都會受不了。受害者的指責永遠是占理的。
“可是你現在什麽都有了，你憑什麽能過得這麽好？”蘇溪眼角流下兩行淚，擡頭用指尖揩掉，“他知道你的過去嗎？知道你殺過人嗎？知道你害得我……一輩子都被毀掉嗎？就算他現在鬼迷心竅接受這樣的你，他又能永遠都不介意嗎？”
傅璃默默地盯着杯子裏濃熱的咖啡，牙齒咬得發酸，指尖也深深地掐進肉裏去。
“傅璃，污點就是污點，抹不掉的。夜深人靜的時候，你不會愧疚得難以入睡嗎？”蘇溪目光直直地鑽進她心底最脆弱的那一塊，“傅璃，你配不上他。”
傅璃微微顫抖的手端起熱燙的杯子，抿了一口，苦得她差點流出眼淚來，“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說過，不管我想要什麽，只要你有的你都能給我。”蘇溪道，“我要顧連宸。你跟他分手，以後不許再出現在他面前。”
傅璃忽然笑了一聲，她覺得這女人可能已經瘋了。
“蘇溪，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我說給就給的。你以為我跟他分開了，他就是你的嗎？”
“只要你跟他分手，剩下的事不勞你操心。”
杯子放回到桌上，傅璃坐直了身，望向她，“做不到。”
蘇溪垂下眸，片刻，嘲諷地笑了，“傅璃，你這個人真的很假惺惺。口口聲聲對我愧疚，卻連答應我的一句話都做不到。”
“當年的事我很抱歉，你要什麽東西我都願意給你。”傅璃深吸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說這話的時候，我依舊把蘇溪當成朋友，而不是現在這個坐在我面前，仗着我的愧疚提出這種荒唐要求的你。”
“荒唐嗎？”蘇溪冷冰冰地睨着她，“比起我失去的，你就算把他讓給我又算得了什麽？”
“蘇溪，那個人沒有真把你怎麽樣。”傅璃迎上她視線，眸子裏泛着晶瑩水光，“我從始至終過不去的，是我那天太大意，這些年噩夢纏身是因為他死在我手裏。我知道我沒有錯，但我還是覺得對不起你，因為我有良心。可是你呢？你堅持把自己困在陰影裏面，你出不來，就要別人跟着你陪葬，憑什麽？”
“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你好好地出現在我面前，我們還能心平氣和地談。可是你自始至終都覺得無論你多無理取鬧我都必須聽你的，是因為小時候，我太聽你話了嗎？”
“可能你更多是覺得，我很好欺負是吧？”
今天是一個季度一次發物資的日子，每人一大袋生活用品。
顧連宸剛從手術臺下來，快下班了，他剛回辦公室就看見桌子旁邊的地上堆滿了東西。
“主任，我那太多拿不回家，反正你有車，這兩提衛生紙都送你了啊。”護士長抱着文件夾進來，從兜裏拿出個小盒子扔他桌上，“對了，本季度福利還有這個。”
顧連宸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桌上的計生用品，“就一盒？財物經費不夠了？”
“剛你不在，都被他們搶光了，我這還是拼死拼活給你守護下來的一盒。”護士長道，“他們都覺得你不需要，我想你現在也是有對象的人，多少還是意思一下吧，回頭被人說欺負領導就不好了。”
顧連宸涼飕飕地笑了聲，“說完了？”
護士長：“嗯。”
“那滾吧。”
“……”
顧連宸把桌旁的東西整理了一下，那一小盒順手放進兜裏，剛打算換下白大褂，座機響了，是急診那邊打來的。
“顧主任，這個有點兒麻煩，您過來一下吧。”
“行，來了。”
時間接近六點，他下樓的路上給傅璃打了個電話，讓她別等吃飯。小姑娘聲音有點奇怪，不過這會兒他沒工夫多想，說完就挂了。
急診病人臨時安排手術，忙到晚上九點才終于下班。
顧連宸從到小區就給傅璃打電話，結果打了好幾遍都沒人接，知道這會兒睡是不可能睡的，還以為她是在洗澡，打開門，卻是一股濃濃的酒味撲鼻而來。
人也撲上來了，軟趴趴地賴在他身上。
“宸哥哥……”傅璃抱着他的腰，因為沒力氣滑到了大腿，最後索性蹲下去坐在人腳上，抱着小腿說話，“今天好想你……”
顧連宸嘆了一聲，把門帶上，也蹲下去，掐着小姑娘的腰把她提起來。小細腿胡亂撲騰着，他一條胳膊掐着她往前走，空出來的手打了一下屁股，沉聲道：“不許動。”
把她放到沙發上，拍拍她的臉，“你喝了多少？”
傅璃笑嘻嘻地望着他，左手舉起來一個食指，右手也舉起來一個食指。
顧連宸把兩根食指都捏住，擡眼一看，酒櫃裏那天賽車贏回來的葡萄酒沒了，頓時了然。瓶子不知道去了哪兒，茶幾上卻還留着半杯。他伸手撈過來，仰頭喝光了，杯子重重地放回去，低頭看着小姑娘嘆了一聲，“你怎麽了？”
傅璃不說話，只是攥着他的手，眸子水汪汪地盯着他不動。
顧連宸把手掙脫出來，起身，“我去給你弄醒酒的。”
傅璃忽然猛地開始搖頭，拽着他衣角爬起來，死死抱住他的腰，嘴裏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說什麽，全都被嗚咽聲蓋住。
顧連宸心頓時揪起來，腳步也邁不動了，回頭抱住她，“發生什麽事了？嗯？你不說要我拿你怎麽辦？”
“沒事。”濕淋淋的臉上咧開一絲淺淺的笑，還抽搭着，十分可憐，“哥哥我要睡覺。”
顧連宸把她抱起來，兩條纖長的腿立馬纏上他的腰，眸子眨了一下，“要和你睡覺。”
男人走向卧室的腳步一頓，“你說什麽？”
“我們去睡覺吧。”小姑娘勾着他的脖子，臉靠得很近。
顧連宸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餐桌，“原來你是想把自己鋪上去嗎？”
傅璃沒明白過來，眨了眨眼睛。
顧連宸一腳踢開卧室的門，又一腳踢上，背靠着門板，氣息微重地凝視着小姑娘布滿水痕的臉和濕漉漉的眼睛。他還不确定要不要在這種情況下順着她醉醺醺的意識發展下去，忽然被一雙柔嫩的唇吻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