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登門道歉

蘇千秋拖着腳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娛樂城,略帶寒涼的空氣拍了拍她的臉,她才後知後覺的擡頭望望天空,發現他們在那個暗無天日的房間裏竟耗了整整一個下午。

早春三月,還沒入夜天色就已開始憔悴不堪。也不知道是因為太陽的擅離職守,還是因為城市上空卷起了幕布一樣密不透風的黑雲。

這陰沉的天映着她陰郁的心,周遭一切都仿若墓地般死氣沉沉。

蘇千秋帶着介乎絕望和無助的心情,機械式的反複撥打着司南的號碼。可是除了遠方隐隐的雷鳴,和聽筒裏電信公司一字一句播報的“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她什麽回音也聽不到。

她茫然的在街頭走了片刻,茫然失措,不知何去何從。直至幾聲炸雷突然而至,一顆冷冰冰的雨落在她眉心,仿若被人用指尖彈了彈額頭,她終于尋得了一絲清明。她站定擡頭,天空一副山雨欲來泫然欲泣的表情。

司南此刻的心情,會否如同頭頂那毫無縫隙的黑雲,沉重得叫人窒息?

然後她下定了決心。

蘇千秋擡手招了一輛的士,上車報出了司南家那個豪宅區的名字。

聽到那聲名在外的樓盤名字,司機用豔羨的眼神瞥了一眼蘇千秋,卻發現眼前的小姑娘一臉的失魂落魄,又把本來想要搭讪的話又咽了回去。

車子越往司南家開,蘇千秋心頭的近鄉情怯就更添一層。很快,雨勢由緩轉急,豆大的雨點二話不說噼裏啪啦的砸了下來,雨刮開至最大檔,車窗上的水流依然如瀑布一般。天地同歸混沌,視線一片模糊,小小的出租車在風雨招搖中不堪重負的晃了又晃,司機踩了踩剎車,以近乎于步行的速度小心翼翼的開着。

蘇千秋心急如焚,卻又畏懼不前。兩種感情仿若冰與火般在她心中激撞開來,而後又慢慢醞釀發酵,最後變成了一言難盡的苦澀。

記憶中的童年,每個能去司南家的周末她都快活得不得了。從她家到司南家的那段路途,她總是恨不得可以馬上跨過,一步登天。而現在,她神不守舍的坐在車上,徒然的望着窗外模糊一片的世界,大腦一片混亂。

但是無論多漫長的道路,總是有它的終途。哪怕蘇千秋的心裏亂成了一鍋粥,該抵達的目的地,終會到達。

待去到司南家小區門口,出租車在小區入口被防護攔給截下來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這裏改成了全自動保安亭,門口的對講機接通了屋主家的內線,要屋主同意大門才會自動打開。

司機為難的回頭對蘇千秋說:“小姐,門牌號是多少啊?”

蘇千秋搖了搖頭,上次來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而這麽多年來,這裏一直像記憶中的一塊傷疤,她從來不願揭起。

蘇千秋掏出車費謝過了司機,開了車門一頭沖進雨幕中。剛走了幾步,她就略帶迷茫的停了下來,方向感全無。

這場瓢潑大雨叫地上的水流彎曲成河,幾乎要沒過腳背。蘇千秋用手掌搭起涼棚,睜大眼睛極力分辨,卻失望的發現在影影綽綽的暮色裏,所有的別墅看起來都千篇一律。

雨水不斷的滑入眼眶,眼睛澀到幾乎無法睜開。

位處城郊的這片豪宅區占地極廣,蘇千秋隐約記得以前範叔接她和母親過來時,每次從小區門口開車到司南他們家幾乎要花上十來分鐘。

她徒勞的照着殘存的記憶,一點一點摸索着。在似是而非中,一點一點的肯定着,又否定着自己。六年時間,原本路邊的小樹也足以參天,所有的參照物都面目全非,更何況她依憑的是孩童時候不準确的記憶,因此找得尤為艱難。

她急沖沖的出來,連揣在口袋裏的手機都早就濕了個底朝天,更別提帶傘。更何況這種橫風橫雨裏,一把小小的傘也只是聊勝于無。

下車沒半分鐘,就如墜入湖中般渾身濕透,猛烈的風夾着雨點狂暴的落在她身上,敲得她頭暈腦脹。她雙手環抱在胸前,徒勞的想給自己一點微不可見的溫暖,可是此刻的她就如風雨招搖間的一支小小火柴,還沒來得點亮,就被毫不留情的吹熄。她凍得嘴唇青紫,臉色蒼白,微微的打着顫。

我要向司南道個歉。

她對自己說。

在風橫雨橫裏,這個念頭卻像紮了根似的,帶出了幾分堅毅的味道。

蘇千秋在很多時候總是沒來由的懦弱。她從來不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但此刻,向司南道歉的念頭煎熬着她,敦促着她,鞭笞着她。就像遙遙山間的星星燈火,給她一絲明滅的希望。

他說,她在糟蹋他的心。

蘇千秋咬了咬唇,雨水順着唇角流進口中,叫她品出了幾分血腥味。

他說,她在糟蹋他的心。

這句話一字字的淩遲着她,她疼的快要掉下眼淚。

他說,她在糟蹋他的心。

我不是。我沒有。辯解的話語如冰坨般堵在胸口,叫她渾身上下一片寒涼。

不知道過了多久,傾盆的大雨漸漸變得淅瀝,卻又綿而不絕。蘇千秋終于看見了一座熟悉的小山丘,在很小的時候,她和司南帶着奶油,來這裏玩過獵人的游戲。

她眼眶一熱,沿着山丘腳下跌跌撞撞的跑過去,隔着栅欄,終于看見了別墅草地上奶油那間熟悉的狗屋。

她微顫的指尖觸及門鈴按鈕。那金屬的按鈕非但沒有想象中的冰冷,反而帶上了一點體貼的溫度,她心中一燙。

但是,按下去的按鈕,仿若一顆墜入深潭一去不返的石籽,沒有得到半晌回音。

大概是沒有聽到吧。

蘇千秋又按了一遍。

依然無人應答。

蘇千秋揣着莫大的不安,又按了幾遍門鈴。

如泥牛入海,杳無回音。

若大的司宅裏怎麽可能沒有人。思及眼前的是單方可視的無線門鈴,唯一一種可能性就是……司南不想見她……

一滴眼淚參雜着雨水滾了下來,在冰涼的臉頰上仿若流星劃過般,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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