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收獲

白殊一邊回他一聲“無事”, 一邊迅速退到牆邊,盡量給謝煐騰出空間。

謝煐已經欺身上前,與那婦人鬥在一處。

婦人雖瘦小, 身法卻是相當靈活,一直繞着謝煐游鬥。看得出來她功夫極好,大概也是因此,黃員外對她能刺殺白殊很有信心。

謝煐的劍法屬于大開大合,出招兇猛,在室內施展起來有些受限。他雖然已在婦人身上留下幾道傷口, 但因為存着活捉的想法,一時間也沒能立刻制伏人。

白殊今天穿的是道袍和氅衣, 此時手向氅衣下的腰側伸去,扯下挂在腰間的小手.弩, 再從另一邊腰側的小箭囊裏取出一支箭。

他現在力量有限, 這把小手.弩還是托賀蘭季南特制的, 配有絞盤來上弦。手.弩整體只比成年人的巴掌大一點, 因此箭的威力并不大。不過, 在這樣的室內做近距離射擊, 也足夠了。

白殊上好弦搭上箭,一直仔細觀察那邊戰況。

突然,他猛喝一聲:“左!”

謝煐默契地邁步向左閃, 同時舉劍下劈, 将婦人手中的刀壓在下方。

這一瞬間,白殊扣下扳機, 利箭閃電般劃過空中。

只聽噗的一聲, 小巧的箭紮進婦人右肩, 箭身直沒入一半。

瘦小婦人被這沖力帶得身體晃了晃, 腳下連忙交錯換步。

但只是這一晃,便已足夠謝煐施為。他長劍迅速一遞,劍身重重拍在婦人腹部,接着劍尖一挑,直刺她拿刀的右手腕。

婦人右手痛得拿不住刀,只得松開,卻身子順勢一滑,伸左手去接刀。

然而謝煐已料到她有此一招,此時一腳踢在她肩頭,直将人踢得後滑出去撞在牆上,又反彈起來撲在地面。

這一腳踢得重,卻是避開她的髒器,可能把肩頭踢裂了,卻不會馬上要命。

Advertisement

謝煐快步上前,一邊謹慎防備,一邊伸手抓住她頭發,拽得她擡起頭。

婦人頭上磕出道傷,血糊糊的。她全身發軟,沒有反抗,只斜着眼瞥向謝煐,嘴巴微微動了下。

謝煐心中一凜,扔下劍就要去卸她下巴。

但還是晚了一步,婦人臉上肌肉開始抽搐,嘴角流下涎水,身下還傳出惡息味。

白殊此時也跟過來,只一眼便道:“怕是沒救了。”

這症狀,看着像是神經性毒素。

謝煐放開人,持劍起身,護着白殊一同走向屋外。

外頭早已經傳進交戰之聲。兩人出來一看,就見孟大背靠着門,拿刀架在黃員外脖子上,其餘東宮衛将張峤與他圍在當中,正與黃家的家丁打鬥。

這個院子不算很寬敞,衆多家丁堵着大半個院子,卻沒法一同攻上來,只能和東宮衛們車輪戰。

黃員外還在高聲喊:“別管我,沖進去殺掉白殊!誰能殺死他,回去就能直升……嗚!”

最後是孟大用刀柄在他臉上重重一擊,打得他頭歪過一邊,嘴裏還掉出兩顆牙。

黃員外這一歪頭,就看見走出門的白殊,含糊地道:“算你命大……”

白殊轉頭看向他:“還以為你們有什麽其他圖謀,弄這麽大陣仗就為了殺我,沒想到我這條命還挺值錢。你背後的人是誰?四月春狩那次,是不是也是你們幹的。”

黃員外陰恻恻一笑:“要怪便怪你命不好吧!就憑這麽點東宮衛,今日可護不住你!”

卻不料,他話音剛落,院外突然傳來一陣聲響,像是許多人在一起跑向此處,偶爾還夾雜着幾聲婢女的尖叫。

緊接着,一群東宮衛湧進院中,斷去家丁後路。同時,還有幾隊人動作迅速地搭梯上房,轉瞬間就在各處屋頂上都列出前後兩排的弓箭手。

謝煐擡起手,再揮下。

屋頂上的弓箭手毫不猶豫地對着下方家丁放箭,院中立時響起高高低低的慘叫。

黃員外猛得瞪大眼,不可置信地道:“怎麽可能……其他人不是都被太子帶走了?!”

白殊抱起跑出去報信回來的小黑,淡淡地道:“太子若是不帶人走,你還敢冒頭嗎?”

黃員外不知道,那些人的确跟着假扮太子的東宮衛離開,但城裏還有原先潛伏的一百東宮衛在。何況,孟大這二十人身上的炸藥也還沒掏出來。

今日唯一的兇險之處,便是白殊獨自進屋,不知會面對什麽情況。不過有小黑在外面幫着提示,謝煐及時闖進去保護,也就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增援的東宮衛很快控制住局面。

黃員外眼看着手下人不敵,口中突然發出一聲怪異的尖銳口哨。下一刻,他竟是用脖子主動撞向孟大的刀刃。

孟大立刻收刀,卻還是慢一步。一道血噴出,黃員外頓時往下軟倒,又被孟大緊勒着提住。

白殊迅速轉過身,盯着黃員外逐漸渙散的眼睛,急速地問:“你是白泊的屬下?”

黃員外回視着他,費力地牽起嘴角,形成一個恐怖的笑容,就這樣死去。

白殊直起身,對謝煐道:“他應該認識白泊,但不像是上下級關系。”

謝煐微蹙起眉頭:“白泊竟真是想殺你?”

白殊道:“從他把我八字報上去那天起,我在他心中恐怕就已經是個死人。”

說完,他突然感覺肩膀被輕輕拍了下。

白殊轉頭,看見謝煐眼中含着點擔憂,便笑道:“無事,我也沒當他是爹。”

只是,謝煐的手一直沒有收回去。

旁邊張峤看看那只手,目光閃爍一下,很快又移開。

院中的家丁聽見黃員外的信號後,先是試圖向外突圍,突圍不成又紛紛自殺。不過,東宮衛畢竟人多,最後還是制住了十幾個活口。

謝煐對孟大道:“此處交給你,去報給武涼知縣。”

言罷,便護着白殊,帶上張峤和來支援的東宮衛一同離開。

白殊帶着衆多東宮衛回到城東驿站,東宮衛們還抓了人。這些驿丞都看在眼裏,只是不敢上來問,見沒人理會自己,便悄悄溜出門去報給知縣。

謝煐帶人來離奉城,最重要的是拿到知州等人的細賬。原本也打算将先前潛進來的東宮衛一并帶回,此時并不在意暴露出這支力量。而且白殊在這裏休養,有東宮衛護衛也是理所當然。

張峤忙着去審訊人,白殊和謝煐換到東邊寬敞的上房。

東宮衛手腳利落地往房間裏多搬進一張床,再給端上熱水,讓兩人洗臉洗手。

這房間不愧是驿站中專留給高級官員的,各種設施一應俱全。白殊一邊拐進屏風後換衣服,一邊在心中想着今晚總算能好好泡個澡。待換過衣服出來,就見謝煐也已經換過外袍,正坐在床上弄胡子。

白殊看他伸手摳着耳下,一副要生拽下來的架勢,忙道:“不能硬扯,會扯傷臉的。你坐着,我幫你弄。”

謝煐擡眼看看他,放下了手。

白殊出門喚東宮衛去拿罐油,并換上兩盆水。他彎身撥開謝煐臉上的假胡須,手沾着油在胡須根處塗抹,再耐心地一點點往下剝。

兩人挨得極近,謝煐甚至能感覺到白殊的吐息輕輕噴在臉頰上,一轉眼便能看見他修長的白皙脖頸,和圓潤飽滿的耳垂。

白殊的手指沿着謝煐下颌一下下抹過,還時不時托着他下巴擡一下。動作并不多輕柔,比謝煐預想中的更為有力些,卻是一種奇異的、仿佛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謝煐眯起眼,放在身側的手握起拳,又再松開。反複好幾次,才克制下将在臉上忙活的兩只手捉下來握住的沖動。

白殊認真弄了好一陣,才将貼在謝煐下巴和唇上的胡子全剝下來,直起身仔細打量過,笑道:“這下總算順眼了。昨晚你貼着這滿臉胡子,瞧着都和另一個人似的。行了,自己用香皂洗把臉,把油洗掉。若是感覺還有膠殘留,就慢慢搓一搓,別扯出傷口來。”

說完,他便走開在一盆水裏洗手。

謝煐先伸手在下巴上抹過,把臉上殘膠搓掉,起身用另一盆水洗臉。

白殊洗完手就在自己床上坐下,看着謝煐認真洗臉的模樣,突然擡手摸摸自己下巴:“以後我們是不是也要蓄須,什麽時候開始?”

他現在身體還虛,胡子長得慢,八天十天才讓知雨幫着刮一刮。但這段時間和謝煐同住,謝煐基本是每日都得讓馮萬川處理一下。

白殊以前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這次謝煐貼了胡子作僞裝,他才想到這問題。

當然,謝煐以後就算蓄須,也不會是這樣的絡腮胡。但白殊依着目前見過的中老年人模樣想像一下,總覺得很是奇怪。畢竟在他生活的那個星際時代,大多數男子都不蓄須。

謝煐擦淨臉,目光在白殊光潔的下巴上掃過。剛才白殊那話裏的“以後”和“我們”讓他聽得心情愉快,唇角禁不住微微揚起:“通常而立前後會開始有意蓄須。但你若覺得不自在,便不用蓄。總不會有人敢到你面前說嘴。”

白殊想想也是,放松地道:“那我估計就不蓄了。我還是看不蓄須的男人更順眼。”

這時,有東宮衛進來報,武涼知縣求見白殊。

謝煐對白殊道:“你先前沒能午睡,睡一會兒吧,我去應付他。”

白殊答應一聲,看他出去關好門,便在床上躺下,閉眼養養神,同時在腦中問小黑:“小黑,你那裏有沒有安裝過什麽軟件,可以畫一下太子以後蓄胡須的模樣?”

小黑打開一個繪圖軟件,先從影視劇數據庫裏挑出和謝煐相似的臉型、五官、發型、身形拼在一起,做完細部調整,再往上添加各式各樣的胡子。

白殊看得直樂,讓小黑将所有圖片都保存下來,最後還讓小黑給沒胡子的那張添上背景,設置成顯示面板的桌面。

“果然,還是沒胡子看得最順眼。”

玩完這個“換胡子”游戲,白殊小睡了片刻。結果夢到自己被許多個留着不同胡子的謝煐圍住,他們還全都用哀怨的目光看着自己。

白殊醒過來之後有些恍惚,等回過神,又暗自笑了好一會兒。

當天晚上,張峤便來禀報初審結果。

“那些人都參加了一個叫伏龍教的教派,黃四是個分壇主,帶着人從嶺南北上至青州,主要負責做海上生意,給教裏賺錢。現下這些活口,都是黃四到了青州後發展出的教衆,全是底層,知道的不多,跟着他的死忠都自殺了。

“臣又拿這個伏龍教去詐知縣的幕僚,但他完全不認。只說自己是知州安排在知縣身邊的人,負責看着知縣的動向,完全不知道有那麽個教。去找黃四只是因為自己想跑路,就去勒索一筆錢,這種事他以前常幹。”

謝煐點點頭:“明日你帶東宮衛将這些人都壓回大營,讓先前派來青州的兩支探查人手都查查這個伏龍教,再順着黃四這條線往嶺南摸。那個幕僚還要繼續審。”

張峤點頭應是。

旁邊白殊不解地問:“那個伏龍教是個什麽教派,民間可以随意自立教派的嗎?”

張峤笑道:“當然不行,按律都該取締。但民間那些五花八門的教派太多,大多數都是斂財騙錢的,很多還秘而不宣,朝廷也管不過來。所以,通常只要不鬧出什麽大事,就放任不管了。不過這個伏龍教既然參與到這次的事中,後續該是會查一查。”

謝煐站起身,對白殊道:“早點休息,明日一早便要趕路,往下預計還要在染疫的縣巡視至少十天。”

白殊跟着他起身,笑着回道:“辛苦的是子山,我算不得什麽。子山快回去歇了吧,明日一早我們就得一塊出城。”

張峤自然也站起來了,跟在兩人身後走出議事間,目送他們一同走向客房,嘴巴動了動,卻到底沒說出什麽話來。

平王屯有私兵的山谷處,衛率與武威将軍、鷹揚督尉一同騎着馬立在谷口山坡上,看下方士兵們将被俘的私兵往外趕。

這些俘虜會先被帶到堤壩處幫忙,之後再趕回原來的紮營處,由武威軍與鷹揚衛合營看守。

衛率對另兩人拱拱手:“此次多得兩位相助。兩位看看,你們要留多少人下來清點繳獲?”

按規矩,所有繳獲都要封存,登記造冊上報朝廷,再由朝廷按功勞往下發放賞賜。但實際上,清點過程當中,各軍總會摸一點進自家腰包,先分發給參戰的士兵們。朝廷裏對這種事也心知肚明,只要不是太過分,都不會追究。

因此,衛率這一句其實就是在問三方要如何分配繳獲。

鷹揚督尉乖覺,直接抱拳道:“此次剿匪主力是東宮衛,我就是帶人敲個邊鼓,哪敢居功。鷹揚衛就不留人了,衛率回頭看着給點就成。”

武威将軍也抱拳道:“武威軍人雖多,卻不擅山林戰。此次多虧東宮衛照應,我手下衛士才沒有損失,不敢再多求什麽。”

他這句倒是實話。鷹揚衛雖然人少點,以前好歹是剿過匪打過仗的。武威軍從京裏出來,沒有一點實戰經驗。

先前武威将軍還擔心太子見自己人多,要讓自己的人往裏填。幸好,衛率只安排他帶人守在外圍,負責堵住逃兵。

衛率等的就是他們這兩句話。他并不在乎要分出多少繳獲,但山谷裏的私兵賬他必須全給太子帶回去。以及那座金礦,也要瞞着這兩人。

于是衛率笑道:“那成,我留三百人下來清點,回頭把分好的東西直接送兩位營中。順便再把繳獲也登記了,督尉過後再檢查一遍即可。”

這次以鷹揚衛的名義出兵剿匪,繳獲自然也是由鷹揚衛上報。

鷹揚督尉哈哈一笑:“那可太感謝了。就我們軍裏那些識字沒一筐的大老粗,要弄這個可是真犯難。”

三人說定下來,衛率便策馬下山,尋自己手下人安排。

點好留下的人手,他又将負責統領這三百人的東宮衛帶到劉家那位賬房面前,對兩人細細交待一番。

“最重要的是這處私兵與平王、知州、通判的來往賬,挖地三尺也要全找出來!”

賬房對他拱拱手:“衛率放心,各種各樣的暗賬某可見多了,定然會給太子帶回去。”

衛率點點頭:“勞先生費心。”

接着又道:“金礦的賬有便帶上,沒有便罷。現下采好的礦石與煉好的金子都裝車,運回大營交給薛公子。金礦直接封存起來。”

他屬下應了是。

賬房奇道:“太子不準備繼續開采?”

衛率一雙利目看着他:“此乃大煜的礦,太子不上報,只是認為現今的朝廷不宜開采。待太子登基繼位,自會開封,取金入國庫。”

賬房被他看得背上一涼,忙道:“太子英明,某必會守口如瓶。”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