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施計

夕陽之下, 一支黑龍旗迎風招展,緩緩向青州州治所在的離奉城靠近。

離奉城既是州治所在,又是武涼縣城。在知州、通判及一應屬官全被抓的現在, 城中只有武涼知縣主事。

接到報信的知縣大驚:“太子怎會來此?難道是聽說了最近的失蹤案?”

他的幕僚提醒道:“堂翁別管那個了,趕緊出城迎駕吧!”

知縣催促着仆役:“快快,拿本官官服來!”

接着又慌亂地問幕僚:“這這這,太子來了要住哪?慣例該是知州或通判的府上,可他們人都不在……我是不是該傳信回家,讓夫人趕緊騰騰地方?”

幕僚比知縣鎮定些, 招過來傳信的城門兵,問道:“告知知州和通判家裏了嗎?”

見城門兵搖頭, 他又忙叫過幾個衙役:“你倆趕緊去說,讓知州和通判的公子都去城門候着!還有你, 去讓城東的驿站準備起來, 裏頭的人都趕到城西去!”

這都是地方上的慣例, 主事官員外出不在時, 凡家中有年長能任事的公子, 可替父出面代為行事一二。在地方上, 很多時候,這些衙內說話,比正經領朝廷俸祿的屬官還有用。

吩咐完, 幕僚才低聲對知縣道:“知州、通判和平王不知在青州做了什麽, 太子此來必是與那事有關!堂翁能別沾就別沾,不管太子問到何事, 您只管搖頭當不知。天上神仙打架, 咱們凡人離得越遠越好。”

知縣聽得頻頻點頭, 讓人伺候着穿上官服, 着急忙慌地出城接駕。

等知縣帶着幾個屬官匆匆趕到城門,知州、通判兩家的公子也剛好才到。三方會合一同出城,才走了不到二裏地,便碰上太子的隊伍——三人騎馬,後方一輛馬車,護衛約摸有個一百人。

知縣一行連忙下馬,急急上前躬身行禮。

馬上的太子垂眼一瞥,沉聲道:“免禮。天色暗了,進城再細說。”

知縣重新上馬,策馬靠到太子身側,賠着笑問:“不知殿下突然來離奉是有何事?臣聽聞下面疫病形勢還未緩解……”

太子目不斜視地道:“孤聽到消息,離奉也出現染疫者。此處乃州治,一州之重,便先帶人趕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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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縣一驚,慌忙道:“沒有沒有!臣一直小心防範,離奉并未出現疫病!”

太子:“沒有最好,那孤住一晚便回程。”

說完,他轉眼看看剛才自報過家門的兩位公子。兩位公子趕忙争先恐後地表示,府中已在收拾,懇請太子下榻。

太子卻是很快收回目光,只道:“知州與通判都不在府中,孤不便打擾,住驿站即可。”

兩位公子頓時語塞,只得讷讷地應了兩聲。知縣倒是在心中慶幸,還好自家幕僚料事在先,已經讓驿站做起準備。

一行人進了城門便直往驿站而去。

太子在驿站前駐馬,問道:“驿站內可還有他人在住?”

知縣忙回道:“方才臣已經命人過來通知,将其他人都遷往城西驿站去了。”

太子點個頭,跳下馬原地等了一會兒。

他不開口,知縣等人也不敢離開,都下馬陪在旁邊。只見另兩個騎馬的東宮衛也跳下馬,走向後方的馬車。

片刻後,車門打開,一只白皙似美玉的手伸出,手指纖細而修長。

知縣看在眼裏,心中暗自猜測:難道太子來治疫,還帶着侍妾來?該不會是住下面太苦,愛妾受不住撒了個嬌,太子就尋借口把人送到青州最繁華的城裏來……

他念頭還未落,就見車旁那個半張臉都是絡腮胡的高大護衛接住那只手,扶下個懷中抱只黑貓的年輕公子。那公子模樣極俊美,就是臉色太蒼白,一看便是病弱之相。

知縣一愣,随後猛地記起——太子是帶着楚溪侯來治疫的。

他想得出神,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那張有着仙人之容的臉上。然而下一刻,他突感心中一慌,仿佛被什麽兇狠猛獸盯上,才察覺那個扶着楚溪侯的護衛在瞪自己,連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太子見人下了車,便當先走進驿站。

楚溪侯半邊身子都靠在護衛手臂上,跟着慢慢往裏走。

東宮衛們牽馬的牽馬,拉車的拉車,都跟着往裏湧。知縣幾人被夾在人群中,只得一同進驿站。

哪知,東宮衛剛進來完,轉身便将驿站大門關上,緊接着就把知縣幾個與來迎接的驿丞一同捉住。

知縣驟然被抓,驚得直叫:“太子殿下?這是為何!臣是哪裏做得不對……”

其餘幾人自然也是一邊掙紮一邊叫喊,但很快就被東宮衛堵了嘴,直接拉進一間房中關着。只有驿丞的待遇稍好些,單獨關在一間裏。

謝煐和白殊都沒管那些人,帶着護衛徑直進屋休息。

白殊一邊喝着東宮衛送上的參湯,一邊無奈地道:“路不好,坐車果然可怕,我這才坐了一小段路,就颠得頭昏眼花的。”

青州的路,可和京城內外沒法比。

謝煐垂眼看他,低聲道:“以後……先在京中鋪上水泥路,外面也一點點來。”

白殊輕笑:“水泥路滑,馬走着還好,跑起來可傷腿呢。”

謝煐配合地道:“讓工匠們研究研究。再不濟,單留一條泥道給跑馬送急遞也行。”

兩人剛說過幾句話,門便被敲開,張峤走了進來。

張峤看看屋中幾人,笑道:“殿下、三郎,一路可還好?”

白殊示意他坐,笑着回:“殿下還好,我不怎麽好。等有閑心了,我得琢磨一下怎麽給馬車減震。”

張峤坐下,端正起神色,向謝煐回禀自己的調查結果。

“時間緊,臣探清此地人員關系後,直接綁了知州與通判留在此地的幾個心腹幕僚,已經問清谷中私兵之事。他們與平王勾結,在武涼縣養私兵已有六年多之久,至今私兵在冊人數已增至二千六百人。期間有一些傷亡,現下也有二千三百餘人。

“此事最早源于七年前,即現今這位通判上任之時。當時平王得知此地有一座未上報的金礦,便在京中尋了即将上任的青州通判,通判到任之後又游說知州,最終三方一同秘密開采金礦。

“雖然手握金礦,但開采融煉都頗為耗時,加之還要秘密行事,受限頗多。所以他們為了更快速地撈錢,就想到豢養私兵,再和萊州那邊勾結,以私冒公,做海上生意。”

大煜不僅鼓勵民間商貿,同樣也很重視對外貿易。

在海上貿易這方面,大煜禁止私人商船獨自出海,而是采取“官帶私”的形式。例如,一支十艘官船的遠洋船隊,可帶四艘民船。

民間商人可自己買船,也可租用朝廷的船,做那些不在朝廷禁止之列的買賣,并且交納高昂的商稅。簡而言之一句話,朝廷要賺大頭。

雖說民間走私也一直不斷,但因為出海風險很大,加上朝廷大力打擊走私船,總的來說,海上生意主要還是握在朝廷手中。

張峤續道:“旁邊萊州有一條海外貿易路線。每次出海,青州這邊冒充的官船,以及這些‘官船’所帶的民船份額,都不在那邊市舶使往朝廷裏報的正常船數之內。”

白殊聽得咋舌:“這不就是公然走私?難怪他們願意冒滅族之險養那些兵,利潤真是太大了。”

張峤點點頭:“待這事抖出來,這條線從上到下怕是要掉幾十顆腦袋。”

謝煐問:“通判在青州待了七年,知州是多久?”

張峤回道:“八年,眼看最長的任期要到了。他們也有收手的打算,只是準備收手前再抓緊多賺一些。四月底那時候,上一批出海的船剛回來,貨都屯在谷中。加上谷中還有金礦,他們害怕開閘洩洪,就在青淄、華渝兩縣扒了兩處決口。

“對了,這裏頭還有武涼縣的事。山谷畢竟在武涼縣內,想瞞過知縣不容易。武涼前頭幾位知縣調動得挺頻繁,還有一位直接‘病死’在任上。直到四年前,現下這個不管事的武涼知縣上任。”

白殊回想着剛才那個知縣被抓時的模樣,問道:“那個知縣不知情?”

張峤:“他必然知道不對勁,只是不知具體什麽情況。綁來的心腹都說,縣衙裏的人沒有參與進來,但就我觀察,知縣有個幕僚挺可疑的。”

謝煐又問:“查到相關賬目在何處嗎?”

這般複雜的利益關系,只要拿到賬目,就是握住了鐵證。

張峤颔首:“據那幾個心腹說,就藏在知州與通判府中的密室裏,但不知具體在何處。而且他們家中的公子并不知情,至于夫人知不知情便不清楚了。殿下看,我們如何進去搜查為好?”

謝煐沒有猶豫,直接道:“今日我帶來一百東宮衛,原先也有一百人在此。今夜留下幾人守在驿站,其餘人換上尋常衣服,分作兩隊,你們各自帶上知州和通判的公子去敲門。不用怕鬧出動靜,一定要在今晚搜出賬目,若有反抗激烈者,殺。”

除了白殊,張峤與另一名坐着的東宮衛都站起身,齊聲應是。

離奉作為青州最繁華的城池,即使太陽下山,城中依然熱鬧,直到夜禁時間才漸漸變得寧靜。

武涼知縣的僚幕卻在此時出了門。他沒用縣衙的車和馬,而是随意上了一輛停在街邊的驢車,催促着車夫去往一處大宅的角門。

下車之時,他往車夫手中塞去塊銀子,低聲道:“在這兒等我。”

說罷,他敲開角門進了大宅。

僚幕被人帶到宅子主人面前,滿臉焦急地道:“黃公,現下可怎麽辦?縣衙所有能主事的人都被太子扣了!”

黃員外卻是一臉平靜:“扣了便扣了,太子難道還敢擅殺朝廷命官?再說,殺了也就殺了,又沒把你抓去,你着什麽急。”

僚幕一噎,喘口氣才道:“我哪是着急他們。太子明顯是來查知州和通判的,我這不是怕查到我頭上嘛!”

黃員外淡淡地道:“我都還在這呢,你怕什麽。”

僚幕看他如此,總算心下稍安,坐下灌了幾口水,續道:“青州形勢已經失控,這條財路必是保不住了。你也該早些回撤才是,再留下去,等朝廷開始清查,你們這些跟着‘官船’喝湯的商人都跑不了。”

黃員外輕哼一聲“蠢貨”,也不知罵的是哪一個。片刻後,又道:“我這邊攤子太大,要撤也得花點時間。你若害怕,自己先走便是。”

僚幕點點頭:“我也是這般打算,這就拿知縣手令直接出城,只是過來與你說一聲罷了。”

說完,他站起身拱拱手:“公自珍重。”

僚幕再自角門而出,坐上等着他的驢車,吩咐車夫:“往城門去。”

車夫用低啞的聲音道:“先生,已經夜禁了,上大路會碰到衙役。”

僚幕催促道:“讓你走你就走,碰到人我自有辦法應對。”

車夫不再多說,趕着車走起來。

僚幕在車中搖搖晃晃,思索着往後該如何行事。財路要丢了,原想趁疫病之機讓青州亂起來,讓疫病向外四散,也沒能成功,頂多就是扯下個蠢貨平王。這和預期的結果相差甚遠,等他回去,說不得要受罰……

他沉思良久,突然醒過神察覺不對,連忙揭開車簾。

就在僚幕探出頭時,一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他吓得全身僵硬,轉動着眼珠,才發現那車夫竟是個年輕的生面孔,根本不是平常那個住在車裏賺糊口錢的老頭。

車夫揚手在僚幕後頸一敲,僚幕就昏死過去。

深夜,知州府與通判府突然燈火通明,傳出一陣陣嘈雜之聲。

鄰近的宅子有門房出來張望片刻,又退回門中,仿佛什麽都沒瞧見。

倒是巡街的衙役過來看了看。但離奉城現下無人主事,衙役們這些年都被知縣三令五申地叮囑不能管這兩府的事,此時見大門緊閉,只是裏面熱鬧,便離開了。

與這邊的熱鬧相反,夜色中的城東驿站卻是安安靜靜,連廊下挂的燈籠都沒幾個。

白殊搽過藥,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今夜總得等到東宮衛的好消息,他和謝煐才能安心入睡。而且,若是他們所料不差,或許還會有不速之客到來。

傳遞消息給鷹揚衛的那個“第三方”還隐藏着。武威将軍先前将自己軍中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查了幾遍,反反複複地對所有衛士交差盤問,最終确認,傳給鷹揚衛的消息的确不是出自武威軍。

引起此次所有事件的源頭是毀堤,毀堤的源頭又在知州身上。白殊幾人仔細分析之後,都認為那個第三方很可能與知州有牽連,目前來看像是有仇。既是與知州有關,那主使就很可能是離奉城裏的人。

而白殊曾在營門外碰到過行跡可疑之人藏在林間,過後卻一直沒出現試圖接觸白殊的人物,幾人猜測大概是忌憚東宮衛。如此兩方面相結合,白殊便說服了謝煐來離奉城時順便下餌,看有沒有人上鈎。

這時等着等着,他便聽到外頭的小黑說:“有人來了。”

白殊睜開眼,剛扭頭想提醒謝煐,卻見謝煐已然從床上起身,手中拿着劍,腳下無聲地向自己這邊靠近過來。

這房間不大,兩張床就幾乎占滿空間。白殊的這張床擺在窗戶下,與窗戶之間只隔着一個人能側身走過的距離。

白殊的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此時雖然看不分明,也能分辨出謝煐走到窗戶邊,整個人貼到牆上,轉頭緊盯着窗戶。

好一會兒後,窗戶傳出微響,被輕輕地打開些許。

在動靜響起之時,白殊便已經閉上眼睛。過了片刻,才聽到窗戶合上的聲音。

白殊保持着姿勢沒動,又過一會兒,才睜開眼,對依然站在窗邊的謝煐低聲道:“人往東頭去了。”

他們這房間是在西頭。

再等了有半刻鐘,白殊半坐起身:“人已經翻牆出去,小黑在跟着他。”

謝煐這才放松下來,将手中的劍收回鞘裏。

白殊奇道:“你先前是怎麽能肯定人不會進來的?如果想殺我,剛才翻窗進來難道不是最好的時機?”

謝煐道:“這窗戶就只能開一丁點大,他進不來。若要破壞窗戶,必然會發出大聲響。而且,對方也不一定就是想殺你。”

一邊說,他一邊繞過白殊的床往回走。

白殊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先前都沒留意過窗戶,聞言就有些好奇地看過去。可惜在黑暗當中看不出什麽來。

便在此時,也不知怎麽的,謝煐手中劍鞘竟是挂到了白殊床上的毯子。

謝煐走得急,這一下就将毯子翻開一片。他自然也感覺到了,便回身想将毯子蓋回去。

白殊只覺得身上一輕,緊接着腿上就有些涼,連忙俯身去拉毯子。

兩人恰恰好同時傾身,差點撞在一處,又都趕緊直起身。

便是這一瞬間,謝煐眼中映入一雙被毯子半掩的長腿,即使是在無光的室內,也瑩白得似在微微發亮。

不過,下一刻,白殊已經拉起毯子,将那一片白嚴嚴實實地遮住。

白殊轉眼去看謝煐,只是謝煐動作也很快,已經轉身走向自己的床。

白殊眨眨眼,目光停留在謝煐的耳朵上,依稀感覺……好像有點紅?

知州府與通判府裏的嘈雜聲并沒有熱鬧多久,燈光卻是亮了大半個晚上。外頭的人并不知曉,這兩府裏的人全都被灌了藥昏睡過去,而兩處密室裏的幾箱賬本則被搬了個空。

第二日,驿丞和武涼知縣等人被太子放出。在虎視眈眈的東宮衛包圍下,無人敢多說什麽,只老老實實地将太子一行人送出城門。

不過,車裏的白殊卻在城門處下了車,與太子作別。

太子沒有下馬,只點下頭,留下二十人當他護衛,便帶着其餘人出城。

知縣戰戰兢兢地過來問:“楚溪侯是要留下?”

白殊半靠着身邊的護衛——依然是昨天那個留着絡腮胡的,有氣無力地回答:“我身子太弱,得休養一陣。知縣不必在意,我自住驿站便可。”

知縣被他的護衛盯着,不敢多說,只讷讷應了,便帶着人回縣衙。

白殊回到驿站歇了沒一會兒,張峤悄悄找上門。

他進門就先嘆口氣:“那幕僚倒是個硬骨頭,看起來且得再熬他幾天,才有可能開口。”

白殊撫着懷中黑貓,說道:“我感覺咬鈎的人就是黃家的,說不定今天那黃員外便會找上門。”

小黑昨夜一路跟着人,可惜并沒有收獲。那人進了一間民居就沒再出來,小黑後來也進去了,卻發現是空的,估計是走了什麽暗道。

張峤問:“若他上門,我們直接動手,還是……”

白殊卻道:“先看看對方到底想幹什麽。你知道那黃家是什麽來路嗎?”

張峤想了想,回道:“只粗略打聽過,沒有了解太多。聽說是南邊過來的商人,主要做瓷器與藥材的買賣,是跟着平王他們一同出海撈錢的商人之一。

“海外貿易利潤大,即便風險大、商稅高,依然有許多大商戶會包船出海。還有許多小商戶會聯合起來,共包一條船。但因名額有限,供不應求,市舶司每次還會拍賣名額。當然,其中少不了些暗箱操作。

“青州這邊跟出去的商戶,肯定能猜到知州給的名額有貓膩,但有大錢賺估計也顧不上許多。這黃家據說就是借着海上買賣發家的,看不出來和知州有仇。若是真有問題,回頭我再細查查。”

兩人又閑聊一會兒,待吃過午飯,白殊正想午睡,就聽驿丞來報:“黃員外求見楚溪侯。”

白殊和張峤對視一眼,傳了人進來。

來人看上去四十多歲,身寬體胖,很是富态,只是愁眉苦臉的。

黃員外一進門便跪到地上,對着白殊泣道:“楚溪侯,請救救吾兒吧!小人到了這把年紀,只得了這一個孩子,卻是剛出生便患上怪病,尋了多少大夫都沒辦法!小人知道您得到仙人傳授,請您救救他!”

一邊哭,還一邊磕頭,看着倒是非常情真意切。

白殊沒動聲色,只道:“黃員外快快請起,不必如此。既要看病,便帶令郎過來吧。”

黃員外卻沒起來,只求着白殊去家裏:“小兒見不得風,自出生還未出過門,還請楚溪侯移步一二。”

白殊想了想,伸出手,身後的護衛立刻上前扶起他。

“既如此,我便走一趟。”

黃員外千恩萬謝地起身領路。

一行人一路走進黃家,白殊暗暗四下張望,感覺只是普通富庶人家。

衆人來到通往後院的月亮門,黃員外有些為難地看看白殊身邊的張峤,以及跟在他身後的衆多東宮衛:“這……後院都是女眷……”

白殊也回視一圈,道:“太子吩咐過,不可讓東宮衛離我左右。我至少得帶兩名護衛進去。”

黃員外立刻點頭:“當然當然。”

白殊點了孟大和剛才扶自己的那一個。

黃員外帶着三人一路走進院落深處,再次停在某扇門前,躬身道:“裏面便是小人的小妾與小兒,可否請兩位護衛留在門外。”

白殊看他一眼,将懷中黑貓交給護衛,吩咐道:“你們留在外面吧。”

黃員外推開門,正要往裏走,卻聽白殊道:“我看病有個習慣,只見病人。你孩子還小,那就算上他母親。你便不用進去了。”

黃員外一愣,卻也沒堅持,退到一旁,待白殊進去後便關上了門。

孟大冷眼看着他:“你兒子這是什麽怪病。”

黃員外只長嘆口氣。

白殊繞過門口屏風,見裏面大床上半坐着一個婦人,手中抱着嬰兒襁褓。

他一邊觀察着人一邊走近過去。

那婦人瘦瘦小小,臉色臘黃,只擡頭看他一眼便低下頭去,似是非常膽小。

白殊站在床邊三步外:“你家員外讓我來給你孩子看病。”

婦人應了聲“是”,等過片刻,見白殊沒有動作,便抱着孩子起身,送往他面前。

白殊低頭看向孩子,卻見那孩子整個呈青灰色,沒有一點動靜,明顯是個死嬰。

下一刻,一柄劍便穿過死嬰身體,刺向白殊。

白殊卻是心中早有警覺,立刻向後飛退。

婦人見一擊不中,也不抽劍,直接将死嬰和劍一扔,又從床上被子下摸出一把刀,就要砍向白殊。

但也就這麽片刻之間,房門被踹開,屏風被踢翻,一道高大的人影迅速沖入,将白殊護在身後。

是那個留絡腮胡的護衛。

他問:“可傷着?”

是謝煐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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