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賜福
平王是被痛醒的, 醒過來時腦袋還迷糊着,手直覺地往下去摸痛處。結果,一陣巨痛激得他全身哆嗦個不停, 冷汗一下噴湧而出。
他張嘴大口大口地喘氣,頭腦卻是被刺激得清醒。想起暈過去前的情形,加上現下的痛,他想碰不敢碰,心中一陣陣慌亂,只得無力地嘶喊“來人——”。
被他帶來伺侯的宦官很快過來, 連忙抽出手帕幫他擦汗,一邊道:“大王現下得靜養, 不可心焦氣躁……”
平王咒罵着打斷他:“靜養個屁,這麽痛, 怎麽靜養!”
宦官忙道:“太醫開了鎮痛安神的方子, 正在煎着, 奴這就去端來。”
他剛站起身, 卻被平王一下拽住袖子。
平王面目猙獰:“我那處……太醫怎麽說……能不能好……”
宦官動作頓了下, 随即彎下身低聲勸:“大王稍安勿躁, 此次派來治疫的太醫中沒有精通這方面的……待回了京,大王求求陛下讓尚藥奉禦來看,定能無恙……”
尚藥局裏的所有大夫都只服侍皇帝, 便是後宮嫔妃、皇子皇孫要請人, 也得皇帝首肯。不過以平王之受寵,早得到嘉禧帝恩準, 平常都是找侍禦醫看診, 若再多求兩句, 請來奉禦也不難。
只是, 宦官這話裏的意思,也就代表目前沒法治。
平王睚眦欲裂,嘶吼道:“去叫趙将軍來!我要把那兩個賊人千刀萬剮!”
宦官垂頭縮肩站在床邊,讷讷不敢言。
自從平王被抓,他先是待在武威軍中,後又被東宮衛關着。直到平王被救回,他也才被放出來伺候人。現下外頭主事的人是太子,哪裏是平王要叫人就能叫的。
便在此時,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來:“平王好大威風,一醒過來便要殺人。可惜,你的兵符已被收回,如今節制不了武威軍。”
平王費力轉過頭,就看到謝煐背着手走來,在床前案幾邊的椅子上坐下。
一見謝煐,平王便想起他放任自己在山谷中受苦而不救,心中怒火冒得更盛。但見到了人,他的理智也稍稍回籠,總算想起來現下他還得看謝煐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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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連着深吸幾口氣,才按壓下脾氣道:“敢問太子,如今是個什麽情形,那些反賊可被剿滅?”
謝煐看着他,揚唇勾出個嘲諷的笑:“賊匪,自然是全抓住了。”
平王腦子雖蠢,卻很會看人臉色。此時看謝煐這個模樣,心中已經知道那話的意思不對,可又想不出是哪裏不對。
這個時候,跟在謝煐身後的馮萬川對平王的宦官道:“還不出去仔細守着你家大王的藥。”
那宦官趕忙行個禮,匆匆走出帳去。
平王狐疑地來回着看那一坐一站的主仆兩個。
謝煐靠着椅背,淡淡開口:“念。”
馮萬川拉開一份摺本,緩緩念起來。
他念得毫無感情,平王卻是越聽越心驚,後背剛落下的冷汗又一層層冒出來。
那是一份請罪奏章,以他平王的口吻所寫,詳細供述他如何與青州知州、通判及萊州一應官員沆瀣一氣,勾結賊匪,冒充官船,公然走私。
再到此時為保財物而毀堤放水,致使四縣受災疫病四起,又恐事跡敗露而殺工部官員滅口。後因與賊匪分髒不均,被賊匪騙來抓入山谷中為質,直至被太子所救。
馮萬川念完,平王已經感覺手腳冷涼,但還硬撐着問:“這是……什麽?”
謝煐:“自然是你的奏章。”
平王眼中冒出點火:“我……臣沒做過那些事,太子怎可往臣頭上亂按罪名!”
謝煐沒理會他,對馮萬川道:“念下一份。”
馮萬川換上一份摺本,打開繼續念。
這一份是以謝煐的口吻所寫,列舉出的平王罪狀中,除了上一份裏的那些,還有私采金礦、豢養私兵,并且表示已在金礦、私兵與知州、通判處繳獲一應賬目與信件往來。
平王剛才驚得冒冷汗,現在則是恐懼得汗不敢出。
他顫着聲喊:“我沒養私兵!”
謝煐面上嘲諷之意更甚:“要把賬目和信件一一念給你聽嗎?”
平王垂死掙紮:“我……我只是讓他們賺點銀錢……不是要謀逆……”
謝煐:“你覺得天子會信?”
平王一時語塞。
謝煐續道:“那些私兵的武庫裏存着大量違制兵器與盔甲,我若是再往那些東西中添一件龍袍……”
平王驚怒:“你!”
謝煐緊盯着他,刻意輕聲道:“你忘了你三弟嗎?他僅僅是想求娶前任羽林大将軍之女,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宮中。”
平王雙眼猛地瞪大,瞳孔不受控制地顫抖,臉上傾刻間血色褪盡,全身都在劇烈哆嗦,口中甚至還傳出牙齒打架的聲音。
“待會兒你喝完鎮痛的藥,能拿得住筆了,就把該你上的那份奏章抄一遍。明日便和知州、通判的請罪奏章一起,八百裏加急送回朝中。”
說完,謝煐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垂眼看他。
“若是明日信使動身之前,你的奏章還沒有交過來……那就把我那份奏章送往朝廷。看看平日裏寵愛你的陛下,這次會不會留下你一條命。”
平王仰着頭看向謝煐,機械地轉動眼睛目送他出帳,又遲緩地移回床前,長久地盯着案幾上那本“他自己的請罪奏章”。
曹禦史于七月三十的午後回到營中,剛向謝煐禀完疫病的防治情況,就被遞上三份厚厚的奏章。
他拿着平王、知州和通判的請罪奏章一一看完,整個人都愣住——怎麽他才走了十來日,再回來就仿佛變了天?!
“這……”曹禦震驚地擡頭看向謝煐,“真有此事?”
謝煐淡定地回道:“武威軍與鷹揚衛去加固堤壩,碰到一隊賊匪欲行破壞。兩軍追擊至賊匪隐匿的山谷,将賊匪全部俘虜,随後從山谷中查獲大量財物,以及與平王等人的信件。
“恰逢孤在華渝縣聽聞離奉城亦有疫病,轉道離奉之時,遇見運送繳獲回營的兩軍分隊,得知此事。孤入離奉後,順便探查知州、通判兩府,果從其中搜出假冒官船走私的一應賬目。”
曹禦史聽得一言難盡。
但不管是真巧合,還是謝煐處心積慮地設計,只要假冒官船走私這個驚天大案揭開,那些都不過是絲毫不重要的細枝末節。
謝煐又問:“曹禦史可要另上奏章?若有,便讓信使明日再走。”
曹禦史面色複雜地看着一臉淡然的謝煐,回道:“臣可否看一看那些賬目與書信?”
謝煐點頭:“自然可以。”
他召來一個東宮衛,讓人領曹禦史去看證物。
在謝煐見曹禦史之時,白殊正在和五娘子談生意。
白殊慢慢向她說着構想:“我聽聞你原先也帶人走商,如今想和你合作,由你的商隊幫我在外銷售肥皂。”
五娘子完全沒料到被喚來是為這個,着實愣了好一會兒。肥皂山谷裏這段時間一直在用,大家都已體會到其中好處,只是,那東西一看就不便宜。
她有些猶豫地問:“不知楚溪侯打算怎麽賣?”
白殊說了個價格,問道:“五娘子覺得這個價如何?”
五娘子被這出乎意料的低價又驚了下,随後斟酌着道:“若是這個價格,城裏的大部分人都可以承受。不過村子裏就……說實話,雖說先前大夫治腹痛症時強調過要喝燒過水,可很多人家過了五月之後依然不舍得多費柴火,還是喝生水,将柴火留着過冬。”
對這些村人而言,即使知道好處,也基本不可能花錢去買肥皂。
白殊點點頭,溫聲道:“無妨,那便先在城鎮裏賣起來。你們只需以不低于剛才那個價格出售,最後我按數量給你們分潤,若是能賣到更高價,多出的那部分錢也是你們的。”
五娘子再次露出詫異之色,緊接着又猶豫着道:“那不知……我們該去何處取貨?是否需要先交納一筆錢?”
白殊笑道:“我對你還是很放心的,你們商隊就不需要交押金了。往後我或許還會召集別的商隊售賣,他們就需要按數量交納押金。”
五娘子稍稍松口氣。只要不用先往裏投成本,即使要商隊遠道去取貨,他們也能沿途做些生意,把路途成本賺回來。
不過,白殊卻是續道:“至于取貨的地方嘛,我是想着,在你們村子附近買塊地開作坊。你們幾個村子今冬該是比較閑,正适合讓我招工。五娘子覺得可否?”
五娘子再一次愣住——有這作坊在,他們趕完播種,上工馬上能拿到錢,辛苦一冬,明年就能把被水泡的損失補回來。若是作坊能長久做下去,那家家戶戶都能長久地有補貼。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站起身,深深行禮:“五娘代附近幾村人謝過楚溪侯大恩!”
白殊示意知雨扶她起來:“各取所需的事,不用如此。況且,若不是在此看到你們的風氣好,我也不會此時便辦作坊。我與太子都遠在京城,這邊有什麽事也無法及時處理,屆時還請五娘子幫忙看顧一二。”
五娘子自是滿口應下。
事情談定,白殊還給五娘子留了份蓋有自己私印的文書作憑證,才讓知雨送她出去。
五娘子起身時有些猶豫,走出兩步還是轉回身,躬身對白殊道:“我等後日便各自回村,因此幾個村子商量了下,準備明晚辦個小祭禮,慶祝疫病過去,也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不知是否有榮幸……請到楚溪侯與太子殿下……”
現在疫病基本過去,除了病區裏還有的些許患者,其餘人都可返回家中。五娘子等人既然是“被賊匪控制的棋子”,賊匪已除,她們自然也和旁人一樣。
白殊聽得有點興趣,笑道:“一會兒我和太子說說。”
五娘子這才随着知雨出去了。
白殊現在心情很好,因為撿到筆意外之財。
此次東宮衛從金礦裏搜出來的金子挺多,不僅能抵過他這次用來赈災的花銷,甚至辦完肥皂作坊都還能剩下不少。這還沒算那些沒有融煉的礦石,等托劉家悄悄把礦石煉成金子,又是一大筆錢。
見知雨回來,白殊順口問他:“知雨,你知道那種祭禮通常是怎麽樣的嗎?”
知雨仔細想了想,回道:“我小時候待的村子,每年春耕之前和秋收之後,也會辦一辦。就是大家跟着村長給上天磕幾個頭,然後圍着火堆吃吃喝喝,年輕人唱唱跳跳。不過山谷裏估計拿不出祭品來,也沒什麽吃的。”
白殊聽完思考片刻,又叫來衛率和賬房,表示自己想出錢幫山谷明晚的祭禮備點吃的喝的,熱鬧一下。還包括東宮衛的份,也算是勞軍。
賬房此次出了大力,剛得到重賞,也正高興着,聞言便一口接下活,保證幫白殊籌備得妥妥當當。衛率沒說什麽,只調了三百東宮衛和馬匹過來聽差遣。
白殊突然有這想法,又只有一天籌備時間,光是青淄一座縣城怕是采買不夠東西,得往鄰近縣城或是下面村子去收,三百人馬估計也就堪堪夠用。
這事很快傳到謝煐耳中,吃晚膳時他便問了一句。
白殊笑着撺掇他:“到時我們就坐谷口,一邊是軍,一邊是民,殿下與軍民同樂,往後也是一段佳話。”
謝煐眼中微微一閃,點頭應可。
黑夜之中,山谷谷口燃起一堆大篝火。以此為中心,又向兩邊延伸出無數小火堆。一邊災民一邊東宮衛,都分成衆多小群體,圍着火堆而坐,或談笑,或歌唱,或起舞。
白殊與謝煐坐在谷口,身前是他們帳中用的那條長案,上面擺着幾個廚子盡力做得精致菜,以及從村子裏收來的米酒。這些自釀米酒度數都很低,白殊專程找楊大夫問過,自己也能喝上一些。
白殊靠着椅背,一邊吃着菜,一邊聽着山谷中有人唱起的民謠,和軍營這邊的偶爾響起的號子,心中寧靜而祥和。
謝煐側臉看看他:“你喜歡這種祭禮?”
白殊晃晃手中酒盞,目光在山谷中巡視,一邊笑道:“不是祭禮,是這種大家都由衷開心的氣氛,可比裝模作樣的宮宴強多了。殿下難道不喜歡?如今這些人的心裏可沒什麽天子,他們只知道是殿下救了他們,感激的只有殿下。”
謝煐深深地看着他片刻,輕聲道:“救了他們的不是我,是你。”
帶隊的醫師來向謝煐禀報之時曾說,太醫署中留存的一些手劄裏,便有導致史上某朝滅亡的幾十年大疫之記載,其中一些描述就與此次疫病相類似。
若不是白殊準備得如此充分,這種由水傳播的疫病,外頭必會蔓延至好幾個州,一旦處理不當,甚至有可能在大煜全境擴散。便是這山谷當中的病患,死亡人數也不會只有這麽一點。
白殊看過山谷中一些村民跳舞,又轉向軍營,見有些東宮衛們還玩起摔跤,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聽到謝煐這句,他頭也沒轉,只含着笑意應他:“是是是,是我們一起救了他們。”
謝煐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也跟着看了片刻摔跤,突然道:“你喜歡看摔跤,回去可讓衛率組織一次比賽。”
白殊直接笑出了聲,無奈地回頭看他:“你這說法,怎麽有股我是禍水的味道在裏面。”
謝煐目光在他昳麗的臉上掃過,又垂眸飲酒:“既無損害,何來禍水之說。”
兩人吃喝過一陣,五娘子帶着幾個人來到近前。
她沒說什麽,直接領着手下給兩人跪下,叩拜在地。
白殊微微皺眉,剛想叫起,卻被謝煐暗暗在手臂上壓了下。
他轉頭看去,便見謝煐舉起酒盞,待馮萬川倒滿之後,擡手飲下半盞,又将剩餘的酒潑向下方衆人。
兩邊畢竟隔着一段距離,酒大部分灑在案前地面,但也有飛沫落在衆人背上。
衆人這才直起身,由五娘子帶着說了兩句吉祥話,便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白殊不解:“這是……”
旁邊伺候的馮萬川笑道:“是我大煜民間盛行的一種接受貴人賜福的儀式。若是楚溪侯也能賜福,他們想必會更高興。”
謝煐接道:“你不能多喝酒,我來便可。”
白殊釋懷一笑:“那便辛苦殿下了。”
五娘子帶了頭,接着便有膽大的村民三三兩兩上來求賜福。來的人多了,後面觀望的也漸漸生出點膽氣,又跟着過來一波。最後就連薛明芳都拉着賀蘭和和張峤過來湊熱鬧,結果便帶得東宮衛這邊也有人來求。
謝煐來者不拒,盡管有馮萬川控制着酒量,但祭禮結束、離席之時,他還是腳下打起踉跄。
今日謝煐放孟大那兩什人去休息,白殊便也給知雨放了假,讓他一同去熱鬧。
此時兩名輪值的東宮衛将謝煐扶進帳中床上,白殊便讓他們退了出去,自己兌了溫水,打濕帕子來給謝煐擦洗。
謝煐似是醉沉了,此時一直閉着眼,往日斜飛入鬓的劍眉罕有地微垂,臉色倒是顯得比平常更白些。
白殊摸摸自己微燙的臉,嘀咕一句:“這喝酒不上臉的體質可真不錯。”
随後,他彎下身,細細給謝煐擦過臉。
剛站起身想去洗手帕,卻突然被一股巨大拉力一拉,白殊頓時整個人向着床上歪倒下去。
為了不讓肩膀、手肘砸到床上的謝煐,他只來得及半轉過身,手往下一撐,最終便是整個人半懸在謝煐上方。
白殊目光一轉,見謝煐仍閉着眼,只是手中不知何時抓住了自己氅衣的袖子。
便在這時,他聽一道腳步聲走來,随即又停下。
白殊側頭一看,見馮萬川端着醒酒湯站在十幾步外,一臉震驚地看着自己。
白殊無奈地側身在床邊坐下,一邊扯袖子一邊道:“無事,剛被殿下拽住了袖子,我沒留意。”
馮萬川愣了片刻,緩緩走近,試探着問:“那這醒酒湯……”
白殊:“殿下估計喝不了,你放着便去休息吧。”
馮萬川看看埋頭扯袖子的白殊,目光又掃過謝煐臉上,連忙轉身将托盤尋處地方放了,低着頭走出帳去。
白殊好不容易扯出袖子,人還沒起身,腰上又傳來一道力,直接讓他結結實實撲到謝煐懷中。
他頓時有些又好氣又好笑,用力在謝煐肩頭一拍:“太子殿下,別撒酒瘋!”
然而,腰間的力量卻變得更大,謝煐帶着他側過身,又仿佛尋着聲音湊上來似的,鼻子輕輕蹭過他的臉。
白殊今天也喝了酒,此時折騰累了,幹脆閉上眼靜靜地給謝煐抱,想着既然太子要這麽睡那就這麽睡吧。
只是……
片刻之後,白殊磨了磨牙——臭小子,跟他玩裝醉,當他不知道男人真醉起酒來是什麽樣呢!
白殊想召喚小黑掃描,叫了兩聲沒反應,才想起來小黑想出去玩玩,他幹脆讓小黑随便巡邏去。
白殊在心中嘆口氣——罷了,真是欠了他的。
他微揚下巴,湊到謝煐耳邊,氣息吹拂過去:“我不跑,你松點力……”
謝煐雙目緊閉,眉頭輕擰,睫毛輕一下重一下地顫動,額角還帶着薄汗。
他原本圈在白殊腰間的雙臂早已垂下,此時抓着不知道是誰身上的衣袍,一時松開,一時又緊握。
耳畔突然傳進一聲輕笑,随後是氣息不太穩的抱怨聲:“你差不多一點,我手都酸了。”
謝煐向着聲音側過頭,克制着睜開眼的沖動,在黑暗中靠過去,便感覺鼻子碰到什麽光滑又柔軟的東西。
那聲音裏頓時帶上點顫音:“別蹭我耳朵,好癢!”
那輕微的一顫就像一把勾子,仿佛從耳中一直鑽到心裏,在他心尖輕輕撓了一下。
謝煐雙拳猛地收緊,許久才緩緩松開。
他再克制不住,微微睜開眼,發現那人的臉離自己極近。
謝煐無意識地擡起手,撫上面前那脂玉般的臉頰,手指劃過泛着點薄紅的眼尾。
他腦子現在還有些迷糊,實在不想深究別的,只順着自己心意,将唇貼上那顏色比以往稍豔的雙唇。
白殊覺得自己也有點醉了,懶洋洋地不想起身,只随意扔開擦手的帕子。不想才轉個頭的功夫,就被謝煐摸上臉,緊跟着又被吻住。
他眨眨眼,在極近距離下與那雙漆黑眸子對視。
那眼眸完全沒有平日的淩厲,反而隐約含着點水光,看着自己的目光竟還帶有一絲無辜。
偏偏看得他硬不起心腸将人推開。
然而,他等着片刻,發現謝煐只是輾轉着壓在自己唇上。
剛才伸手的那一刻,白殊心中就已經豎起白旗,此時也只有再嘆口氣,擡手攬上謝煐脖子,伸舌舔開他唇瓣,一點點引着他糾纏。
自然,沒過多久,白殊這個半桶水的師父便被徒弟超越了。
作者有話要說: